而在琴心阁里,又是一副景象。
花雨躺在卧室竹榻的凉席上,三婶坐在床沿,另外四位婶婶和李伊道,花文七人都是坐在离床不远处的圆桌边,静静地听着花雨的讲话。
“这一次出来的时候,我就跟你们每个人说的很清楚。
我带你们出来的目的并不是真的要你们帮我做些什么事,只是希望你们能更多地了解这外界的环境,明白这里的人之间的交流和生活方式,因为以后你们必然要担负起跟外界的人打交道的责任。
村子已经经历了一切,我们不能再承受一次那样的经历,我们要拥有足够安全的环境保证我们的村子永远地传承下去,那就绝不能与外界脱节,我们必须更多的利用外界的力量来为我们的安全做保障。
所以必须要有村子里的人来到外界,并培养起足够保护村子安全的力量。
而我们就是作为最合适的人选来这里的,希望你们都能明白。
你们不会常有这样的机会,也许下一次的时候你们就不得不独自面对。”
花雨的讲述既没有批评,也没有激励,只是很平和的在诉说着一个事实。
听完花雨的话,七人互相望了望,花雨没再多说什么,不一会儿,花文开口问道:
“小雨,小红怎么不见了?它不是和我们一起出来的吗?”
花雨呵呵一笑,看着花文道:
“我还以为八哥你不会问呢。小红在我们和镖局相遇前,我就让它离开了,不过它应该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若无必要,我不会让它出现的。
它本身太惹人注意了,很容易因此而惹上不少麻烦,我们初来乍到,不宜引起太多人注意。”
花雨停顿了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平躺在床上,开口道:
“明天是很重要的一天,我们需要先把夜明珠换为金银,然后去购买家仆,雇佣劳力,再采买一些日常用具,完成我们这次出来的目的。
在此过程中,我希望每个人都能认真地观察周围的一切,细致地思索一切,若有什么疑问,明日晚上我们再做讨论。
另外,这里的环境并不像村中那样安全无忧,我们每个人都要时刻提高警惕。”
说着,花雨也是侧过脸往窗外瞟了一眼,表情很随意,看不出是故意的还是真正的自然行为。
花雨的眼神落到坐在桌边的众人身上,展颜笑道:
“也不用太过严肃了,尽量用一颗自然的心去看待身边的一切,这样才是最适合的。”
谈完这些事,众人又随便聊了聊今天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每个人都已经有了自己独特的认识和感受。
笑眯眯地看着这样的氛围,花雨感到高兴,但同时也不免有些伤感,他们都在开始朝着村中环境所需要的方向成长,但却会渐渐地脱离村子里的那种淳朴与真实。
也不知,这样的一切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月入中天,整个扬州城都休息了,浩大的长风镖局庄园里也是一片寂静。
唯有稀稀落落的灯光点缀得这夜更显深沉,庄园也因此而增了深幽厚重之感。
议事堂中的一个偏房里,张云舞正跟张怀清神情严肃的讨论着什么。
而那些原本来参加晚间议事的镖局主事们都已经各回各家了,除了门口坚守岗位的守卫们,整座议事堂中也只剩下张怀清叔侄两人。
房间里显得很安静,透着一种比较特别的气氛。
张云舞端坐在椅子上,没有平时的爽朗与笑容,双目严肃地看着自己的三叔张怀清。
张怀清被她看得确实有些不自在了,叹了口气,苦笑道:
“云舞,你也别这样看着我,你想带着花雨他们前往交易坊市的事我不会反对,并且还很支持。
但是你问我镖局对花雨的态度为何是如此看重,这个问题我是真的回答不了你!
因为,这不是我决定的,而是老祖宗亲自交代的,个中原因,我确实不清楚。
但就目前来看,这却是很利于花雨他们。”
张云舞心中动荡不已,一方面是因为激动,老祖宗是镖局所有人心中的神明般的人物,更是张云舞的心中从小到大的努力目标,自己所交知己能得到老祖宗看重,这是对自己的另一种认可,这种感觉是自己从未有过的;
另一方面,却是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担忧和恐慌,老祖宗是什么样的层次?
对于自己这个从小就在听老祖宗的事迹中长大的人来说是再清楚不过了,若是老祖宗不愿,那么即便是当朝天子,也不一定能从老祖宗的口里听到一句赞赏的话,更遑论得到其看重了。
但老祖宗的看重意味着什么?
更多更好的机遇,同时自然伴随着更多更大的危险。
就如我们所知,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老祖宗看重花雨必然有着更深层次的理由和用意,但这用意是否为善呢?
这一点,张云舞做不了任何的保证。一种茫然若失的感觉突然出现在张云舞的心里。
看着愣然出神的侄女儿,张怀清皱了下眉头,转念间就将张云舞此时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立时带点批评的语气,厉声道:
“云舞,收回你的心思。现在任何事情都还没有发生,你觉得你的猜想能有多少准确性?嗯?
再说,老祖宗的心思又岂是我们能够猜测的到的,又岂是你我所能改变的?你和花雨是知己好友,这点没有任何问题,那还要考虑那么多无谓的东西干什么?”
张云舞从沉思中醒来,或许是三叔的厉声呵斥起到了效果,她放下了刚才思考的问题,又恢复了平常状态下的自信和爽朗。
略带俏皮的对张怀清撒娇道:“三叔,,,既然老祖宗都说了要重点照顾小雨他们,那你就再大方一点,给交易坊市的人打个招呼嘛,让他们把最好的货拿出来,让小雨多选些,好不好?”
张怀清眉头一紧,脸色霎时间变得难看起来,瞪着张云舞道:
“你倒是打得好主意,你可知道就你这一个要求,会给镖局带来多大的损失?”
张云舞眉毛一竖,立时回道:
“哼,三叔,这可是老祖宗的交代,你的意思是你不愿遵从老祖宗的意见了?”
“你……你个混丫头,帮着外人来算计你三叔倒是很下得了手!”
“嘻嘻,三叔,我知道三叔最疼云舞了,你就帮我这个忙嘛,再说,这也确实符合老祖宗的要求嘛。三叔,你就答应嘛……”
被侄女儿吊着膀子的张怀清无奈一笑,眼珠转了转,道:
“要我答应没问题,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怎么样?”
听到三叔的话,张云舞立时明白了三叔必然有了其他的想法,况且三叔若是很干脆地答应了却没有任何要求的话,才让人感到诧异呢。
看着云舞询问的眼神,张怀清端起茶盏轻呡了口茶,又慢条斯理地将茶盏放在桌上后,才开口道:
“我的要求很简单,那就是在这个交易的过程中的一切事情都只能由花雨他们自己负责,你不能有任何的插手。怎么样,能做到吗?”
张云舞皱着眉头,思索着自己三叔提出这个要求的真实用意。
她相信作为镖局中仅次于老祖宗和自己父亲的第三大掌权者的三叔绝不会随意地提出一个要求,这是必然的。
转瞬间,张云舞的脑中转过了很多念头,最终,她推测出了三种最为可能的理由:
一是对花雨等人能力的考验;
二是对花雨背后“势力”的财力的试探;
三是通过花雨等人采买的货物来判断花雨背后势力的现实状况。
事实上,张云舞的猜测基本上都是张怀清的目的,但张云舞却是猜漏了一点,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张怀清如此要求的最重要的目的便是想通过花雨的一言一行去推断花雨的能力,性格,发展潜力,从而制定出最合适的对待花雨的方式。
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张云舞再聪慧,又岂能如这几乎掌控了整个江南近二十年的三叔一样老谋深算呢。
时间的点缀让她在这一方面和张怀清相比有着难以弥补的差距。
更何况,一个有着这样能力的人就真的不如她聪慧吗?
虽然心里确定自己确实猜测到了三叔这样做的原因,但张云舞知道自己是无法拒绝的,更不能拒绝。
她不仅是花雨的知己好友,更加是镖局的一份子,张怀清也是很好地把握住了张云舞这样的心理。
他确信,自己这位侄女儿是不会反驳他的这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