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我经常会做同一个梦。
梦境虽美,可是终究因为触碰不到,徒留下浓厚的悲伤。
在我的梦里,有一个女子,她穿着紫色的衣裙,在一片花海中弹着古琴,含笑望着在她面前舞剑的男子。
一曲过后,他们紧紧依偎,他轻触她的眉尖,她含笑呢喃细语。
可是后来,那个女子却找不着他了,他们曾经依偎的花海也尽数凋零,她哭的声嘶力竭,却再也换不回他。
……。
早间的阳光透过窗沿隐隐的洒了进来,我看着还在熟睡的离痕,恍惚间,竟有一种认识他千年的感觉。
我不知道,为何只是这样看着他,我就想要落泪,仿佛只有倾城的眼泪,才能掩盖住心里藏得那般深的悲伤。
究竟是谁的痴念,总是弥留在我心间,挥之不去。
不到一会功夫,离痕也醒了,我还来不及收回留在他身上的目光,他调笑道,“看了这么久,看够了么?”
我睁着清明的眼睛,模糊的说道,“离痕,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郑重的说道,“阿颜,你终于想起来了么?我们曾经在梦里相逢过的,在梦里,我们只是一对萍水夫妻,平淡幸福。”
他这样草草的几句话,竟让我的眼泪掉了下来,我说,“这是真的吗?”
他轻笑,“当然是假的了。”
我这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
我们所在的滇城距离国都城大约有一日的路程,倘若快马加鞭的话,半日即可赶到。
途中,离痕都在跟我讲着离国的风土人情,生怕我露出什么破绽,他还说已经为我安排了一个身份——夏大学士的千金。
我问他,“夏大学士是何许人也?”
谈及这个人,离痕的神色似乎有些失落,他的声音也显得低沉,他说,“夏大学士德高望重,在离国非常有威望,两年前他辞官云游四海去了,他有一个很钟爱的女儿,唤作夏言。
此女自小体弱多病,受不得打扰,所以是在青云观中长大的,甚少人见过她,阿颜你用她的身份自当没有人怀疑。”
他的话里充满悲伤,我本不该多问的,但我实在经不住好奇心的驱使,问道,“夏大学士同你是什么关系,还有那个夏言现在身在何方?”
离痕目光悠远,望着远方,“夏大学士是我的恩师,至于夏言,她已经在两年前因病去世了。”
看着他眼里越来越浓的悲伤,我情不自禁的问出声,“离痕,那个夏言可是你钟爱的女子?”
他说,“言儿就如同我的亲妹妹一般,此生我欠她太多了。”
我不愿意继续揭他的伤疤,转移话题道,“离痕,到了郾城,我不至于要改名为夏言吧。“
他说,“不用,你只需说夏夕颜是青云观的师太为你起的名字即可。”
我吐吐舌头,大声问道,“离痕,我能否再问你一个问题?”
他含笑看着我,“什么问题?”
我说,“我们素不相识,非亲非故的,你为何要如此帮我,你难道就不怕我做出对你们离国不利的事情吗?”
他的眼眸在这一瞬闪过太多波澜,我看不懂,他说,“你会吗?”
我如实相告,“那可不一定。”
他一跃而起转而坐在我的马上,从背后拥住我,在我耳边轻声说道:“阿颜,我如此帮你,是因为我相信你。”
我心疼小黑要承受两个人的重量,不满的说道:“就算你相信我,也不需要坐到我的马上来吧,小黑会累的。”
他好笑的说道,“我的马走不动了,至于小黑……”
他直接拍了拍小黑的背,问道,“小黑,你介意我坐在这儿吗?“
小黑用雄纠纠气昂昂的仰天长啸,回答他。
我说,“离痕,你这个人太损了吧,竟然欺负我的小黑。”
我们这一路行来,途经之地都很荒凉,入目处皆是悲凉之景,那狂风徜徉似乎是在诉说着一曲悲伤的神话。
大约申时,我们就到了离国都城郾城,一下马,离痕同我在小厮的带领下走进靖王府。
靖王府雄伟壮阔,庄严肃穆,但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
这个王府的布局实在是太阴沉了,从园子里一路走来,我几乎就没有看到什么花草之类的活物,就连较有意境的廊间也是黑压压的一片。
我扯着离痕的袖子,小声说道:喂,你们家的气氛也实在是太诡异了些吧,我可不住这,住这的话,我会被活活闷死的。”
自打走进王府,离痕的态度显然也没有之前欢脱,不过此刻他依然调笑道,“你都是我的人了,当然是我住哪,你便住哪。”
我左望望,右望望之后,若有所思的说道,“离痕你带我去拜见一下王爷王妃吧。”
其实我心里真的特别想见见靖王爷这个骁勇善战的战神。
不想离痕却眉头紧锁,眉间似有无尽的哀愁,他说,“阿玛带兵去围剿阳城的乱党,归期还未定,至于我额娘,阿颜,她这些日子静心念佛,不喜别人打扰。”
他的话虽然怎么听怎么奇怪,不过既然他故意如此,我也不便多问。
后来离痕接到王上的急召,匆匆进宫去了,而我就在王府里瞎晃悠,想着要怎样才能把王府整的有人情味一点。
我晃荡累了,就让府里的丫鬟带我到房间去休息,等到丫鬟将我领到离痕的住的别院时,我惊讶的问道:“难道你们王府里就没有多余的厢房吗?为何要让我和你们小王爷住在一起。”
那个丫鬟颤颤巍巍的说道,“小王爷说,小姐您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是他让我们将你的行李搬到此处的。”
我打断她的话,“行了,你先下去吧。”
我在房间里睡了一觉,离痕也没回来,我想着他今日可能是不回来了,于是我就捉摸着要不要趁此机会,去刺探一下离宫的情况。
可是待我换上夜行衣,离痕就像鬼一样出现在我身后,我吓了一跳,口不择言的说道:“你…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随意的坐到桌子上,笑道:“我回来有好一会了。”
我惊诧的说,“那…那你看到我换衣服了。”
他到我身边来,笑的很是开怀,“阿颜,我们不久后便是夫妻了,我们之间还要分什么彼此。”
我呸了一声,“离痕,你可别耍赖啊,当初我们可是有约定的,你若是不能让我在三个月之内爱上你,那就别提娶我的事情。”
他慢悠悠的喝下一杯茶后,抬起头来看着我,“正因为如此,阿颜你才注定是我的人。”
我说,“你真是不要脸,还有你刚刚到底有没有看到我换衣服?”
他饶有意味的说道:“很遗憾,我刚才没有看到,不过你现在可以再换一次,让我看看。”
闻言,我直接拿起茶壶朝着他扔了过去。
他接住我的茶壶,笑道,“阿颜,你这一番装扮是准备去哪?”
我有点心虚:“我闷得慌,准备去散步。”
他把玩着自己手里的茶盏,“原来你们常年居住在深山里的人,都是喜欢穿夜行衣去散步的么?”
我理直气壮的说:“这是我的习惯,有问题吗?”
他说,“没问题,自然没问题。”
话毕,我就当着他的面,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谁知道他却紧紧的跟了出来。
我看着他,莫名其妙的问道,“你跟着我干嘛?”
他一副很有理的样子,“陪你去散步。”
我抵触的说,“你不要跟我,我散步的时候不习惯有旁人。”
他牵起我的手,“阿颜,习惯是要养成的,以后我日日陪你去散步,你自然就会习惯了,要是你此番不习惯的话,那我现下也去换一身夜行衣,怎么样?”
后来在他的陪伴下,我自然不能去我想去的地方“散步”,此时夜已深,我们就只在王府的院子里瞎逛。
坐在园子里的石凳上,我向身旁的离痕抱怨道,“你们王府实在是太不堪入目了,要不我明天去市集挑一些花草来,为你装饰一番如何?”
闻言,离痕的眼神似乎顿了一下,虽然月光很淡,可是我依然看清了他眼眸里的厚重悲伤。
他淡淡的说道,“随你吧。”
我望着朦胧的月亮,突然想起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有说,我急忙开口,“离痕,在我们深山里有一个规矩,那便女子在成亲之前,是不能与夫君同房的。”
离痕忍住笑意,“是这样啊,方才我回来,一眼便看到你在我房里,我原以为是你想跟我尽快圆房呢。”
我说,“呸。”
翌日,我让王府的侍卫同我一起去花市添置花草树木,我打定主意,要把王府装扮的欢脱一点,毕竟这是我近日的栖身之所,不能太寒酸冰冷。
侍卫们在我的指点下,利利索索的忙活了半天,终于把落寞的院子整成桃花园仙境。
就在我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成果时,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丫头,跑到我跟前,跪在我身旁。
看着她痛哭流涕的样子,我实在是困惑,我刚要开口询问,她就流着眼泪说道:“言儿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小王爷说你生了一场大病,容貌和性情都变了,不过一看到你还是那么爱花,我就知道你定是言儿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