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李欣和姑爷回来了,刘氏更是高兴,赶紧迎了出来招人进堂屋,李厚仲也从屋子里出来。
“来得正好,还没开饭。”刘氏笑道:“欣儿是不是来家等消息的?”
“啥消息?”李欣不解道。
“还能是啥,铭子秀才中不中的消息啊!”刘氏笑得更是欢畅,“昨儿下晌出的结果,你三弟昨儿晚上就去镇上等着看了,这会儿该回来了。”
正说着就见路那头走来一个身形瘦弱却不显得瘦小的半大小子,旁边是一个清俊的中年文士。李铭个头已经到李欣肩膀了,再长一两年就能跟李欣齐高了,站在中年文士身边却不显得矮。
刘氏忙叫了声,跑过来接过他身上的褡裢子,又对中年文士笑道:“顾先生也来了?”
“李嫂子不用客气。”中年文士捻须一笑,“我来蹭个饭吃。”
“欢迎欢迎!”
刘氏赶紧请人进去,李铭却像是情绪不高,头微微垂着,直到刘氏说:“铭子,你姐回来了。”这才抬了头,双眼一下子就亮了。
他“咚咚咚”地跑进堂屋,见他姐微微笑着坐在那儿,一下子就委屈地红了眼眶子。
李欣见他这样顿时一愣,心下忽然明白过来了什么,还是微笑着对他招手说:“铭儿,来让姐看看。”
李铭慢吞吞挨了过去,坐到李欣身边,叫了声“姐”后便一言不发。
刘氏引着顾先生进来,请他上座。顾先生见过李家好些人,对李欣却是不熟悉的,刘氏少不得要跟顾先生介绍一番。
李家的事儿顾先生也知道地清清楚楚,一来是他喜欢李铭这个学子,所以对他的家庭情况也更加关心些;二来学堂里的娃子们还是会嚼舌根子的,李铭他姐的事儿被人说叨也传进他耳朵里去过。现在见到李欣倒是让他有些惊讶。
不像一般女子那样,要么是学了一身坏毛病回来,要么便是颓丧不堪生无可恋,这李氏看上去却不像是在那地方待了五年的样子。相貌有,看那对李铭的态度也是十分温和,想来性格也该不错。
顾先生捻了捻须,刘氏给他倒了茶,李厚仲坐上来搓着手问:“顾先生,我家三娃……”
顾先生笑了笑:“这次没中。”
一句话让屋里的人都炖了一顿,李厚仲明显显得有些失落:“没,没中啊……”
刘氏也是愣了一下,她本来满心欢喜地觉得三儿这回肯定有出息能让他在村子里长脸,可是儿子却没中秀才……
所以她也很是失落,叹了口气。
突然听到李欣说:“没中好啊,铭儿才十三岁,十三岁的秀才太少了,咱们可不要做那出头鸟。”
刘氏回头看去,就见女儿摸着小儿子的头打趣道:“没中就耷拉头下来了?以后中了,这头不得扬到天上去?”
刘氏“扑哧”一声笑了,见顾先生也看着女儿那边忙不好意思地道:“让您见笑了……”
“无妨。”顾先生微微笑着,李欣抬起头来道:“多谢顾先生能陪铭儿一起回来。”
顾先生摆了摆手:“这没什么。”又道:“这次的考题对李铭来说确实是难了些,他年岁不够,还学不到那些策论。不中也在常理之中,不用那般失落。”
李厚仲和刘氏忙道:“是,是这个理。”
“我看他其实也并不是很伤感,只是有些可惜。”顾先生笑道:“本来他情绪并不算低落,不过在扫了遍榜单以后他倒是忽然不开心了。”顾先生指了指李铭:“这孩子平时挺喜怒不形于色的,这会儿倒是什么心情都刻在了脸上了。”
被自己先生那么说,李铭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倒是李欣觉得,这位顾先生比起那位张先生,不说学识,便是这份做人的性格都好到哪儿去了。
李铭拉了拉李欣的手摇了摇头,说:“爹,娘,我姐大早上就赶来肯定早饿了,咱们吃饭吧。”
“对对,吃饭,吃了饭再聊。”
刘氏忙招呼儿媳妇儿帮忙布置,顾先生虽然是先生,却颇有几分幽默,在饭桌上和李厚仲等人聊得很开心,就连关文也能从中插一两句,感觉这顾先生在照顾着饭桌上所有人似的,不让人觉得自己有被冷落。
吃过饭后顾先生便要告辞,李厚仲挽留了两句顾先生道:“我就是来蹭个饭吃,这再留又要蹭一顿了。”
李厚仲笑道:“顾先生能留下来吃饭是我们家的荣幸。”
顾先生摆摆手道:“我随意地很,李大哥不要那么客气。”又正色道:“李铭这孩子,我很喜欢,也很看好他。这次落榜他并不显得难过,就能看出他是个有心志的,假以时日定能成大器。不过他如今失落是为何我也不大清楚,你们做家人的多多开导他。他年岁还小,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不要因为他一次失利就否认了他。”
李厚仲忙说“不会”,搓着手道:“他姐也说过的,不要给他太大压力,他年纪小,考不过就当是一次试炼,下一次就比人家多了份经验。说起来考不过还是件好事。”
顾先生若有所思,跟李厚仲又说了两句便告辞走了,李厚仲让李大郎送他。
刘氏坐到李铭边儿上,和李欣一左一右挨着他,想了想才问:“铭儿,你到底啥事儿不高兴啊?先生都说你没考过你也不难受,家里人不会说你啥,你现在难受啥劲儿?”
“娘。”李欣不赞同地看了刘氏一眼,刘氏鼓了鼓眼道:“你姐弟俩又不是不知道娘说话不好听,欣儿你不问,娘问你又瞪娘。那铭子不开心总得有个理由啥的吧。”
李铭眼波闪了闪,含糊地道:“没啥,娘,我没事儿。”
刘氏骂道:“少跟娘打哈哈的,你是从娘肚子里钻出来的,娘还不知道你?”说着又缓了口气:“到底啥事儿,跟娘说说。”
就连关文也在一边帮腔:“铭子,跟你娘和姐说说吧,不然他们心里落疑惑也不安生。”
“就是。”刘氏拍拍李铭:“啥事儿,跟娘说。”
李铭越发有些赧然,但就是死闭了嘴不说。李欣本来也好奇,但见他这样也觉得不能逼他太过了。李铭都十三岁了,放在现代也是一枚初中小正太,人家还有初恋女友私密二三事儿呢,保不准李铭心里也搁着事儿。
李欣摆摆手道:“娘,铭儿不说就算了,谁心里没点儿小秘密啊,别闹他。”又对李铭道:“你把爹他们都喊来,姐跟你姐夫有事儿说。”
李铭忙答应一声去叫人,等人齐了李欣便说:“阿文去跟他朋友借了银子,把外边儿的债都还请了,以后就只欠他那朋友钱,免得以后我们有了钱先还哪家后还哪家到时候扯不清。”
说着便示意关文,关文把钱掏了出来搁在桌上。
关文道:“我出事儿的时候如果不是岳父岳母肯出钱帮我一把,说不准现在我就是一抔黄土了。岳父岳母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对欣儿好,跟她好生过日子,上次发生的欣儿回娘家那事儿再也不会有,还请岳父岳父相信我这回。”
李厚仲乐呵呵地,一叠声说“好”。刘氏瞪了李厚仲一眼,看向李欣道:“咋又问着人借钱了?那会儿不是求人无路吗?”
李欣本来觉得骗谁都好,骗自己娘家人不好,可想着一百两银子来源那事儿还是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便也压下心头的愧疚扯谎说:“那会儿阿文又没意识,我也不知道他有这朋友。这还是他后来伤好了自己去找的人家。”
“那你们屋子起好请吃饭,他那朋友来了?”
李欣含糊道:“来了啊,就是来了觉得我们过得寒碜,阿文问他借钱才借到的。”
刘氏半信半疑,但也知道自己女儿是个有分寸的,不会出啥事儿,倒是把钱收了,却又嘱咐道:“那你们跟人借了钱也不要花钱大手大脚的,瞧你们带来这一样样东西,换成银子也不少了。”
李欣笑道:“这是阿文的心意。”
关文忙道:“给岳父岳母送礼是应该的。”
李厚仲很是满意,就连刘氏脸色也好看了些,方才因为李铭没有中秀才而产生的抑郁心情舒缓下来,仔细想想也觉得,虽然小儿子没中秀才,但好歹是先生保举上去的童生,而且年纪还小,以后又不是没机会了。现在女儿女婿分家出来单过,家里的事儿闺女都能拿主意,不用看女婿他爹的脸色,也不用继续为女婿几个弟弟妹妹操心,现在女婿又跟她面儿表明会对闺女好,闺女这好日子可就来了。
这般想着刘氏就高兴,硬要拉着李欣留她和关文在李家多住一晚,让她明儿一早回去。
李欣无奈地说:“娘,本来就是来这边儿打一趟就得回去的,我还得回去拾掇晚晌饭呢,爷爷和阿妹两个人在家我也不大放心。”
“有啥不放心的。”刘氏没好气道:“住一晚上咋了。”
“跟爷爷说好了晚晌就回去的。”李欣忙给刘氏顺毛:“娘,我下回再来看你啊。”
刘氏再三挽留也留不住,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想想也就释然了,让俩小孙子跟他们姑作别,山子从李欣鼓鼓眼,扬了笑说:“糕糕好吃!”
李欣揪了下他小鼻子:“吃多了虫虫会钻进你牙牙里哦。”
山子立马伸手捂住嘴,看着李欣也是一脸惊恐,好半天才哭道:“姑坏!”
“这次姑又没要你牛牛。”
李家那只牛犊子长得也快,现在背都到李欣腰杆处了。
山子听李欣说牛牛便扭了起来:“牛牛改名字了!”然后一脸“你快问我快问我呀”的期待表情瞅着李欣。
李欣好笑地遂了他的意问:“那牛牛现在叫啥名字呀?”
山子挺了挺胸:“跟旺财是兄弟哦!牛牛现在叫遭财!”
遭……
张氏“噗”一声笑起来,“这小人长牙,嘴豁风,他说牛牛叫招财。”
李家人都笑了起来,关文更是抱了山子颠颠。
李欣满头黑线,寻思着她娘家要是再添一牲口不是得叫“进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