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欣也柔弱,但比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安萱来说,力气还是大些的——更何况还比她年长好几岁。
拽着安萱出了关止承的屋,李欣径直拉了她去他们新屋那边儿。好在现在大家几乎都在田间忙活着,安萱也被李欣这架势给吓着了,倒是一声不敢吭,被李欣顺利拽到了坡上去。
杏儿站在堂屋门槛儿那儿,见到李欣怒气冲冲地拉了个女孩子过来,定睛一看,正是见过一面的安萱,顿时想惊呼,却又下意识地立马伸手捂住了嘴,看着李欣带着那安家小姐进了阿妹的卧房。
阿妹在阁楼上边儿陪着扬儿和小康练字,她自己也练,听到动静从小窗探出头来,看到杏儿疾步朝她屋的方向去,忙喊道:“二嫂,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你好好看着他们啊!”
杏儿回应了一句,跟在李欣和安萱后面进了屋,反手关了门。
进了屋,李欣便松开了拽着安萱的手,叉着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大嫂……”杏儿迎上来,觉得自己心里咚咚跳:“没出事吧?”
“没有。”
李欣平复了下心神答了一句,安萱缩成一团望着她和杏儿,眼睛里满是惶恐。
“认不出来了?”李欣冷言道:“安小姐记性没这么差,沈府里我们也见过。”
安萱紧紧闭了嘴,一言不发,但还是看着李欣和杏儿没有挪开视线。
李欣深吸了口气:“什么时候过来的?”
安萱不答。
李欣怒从心起:“问你话呢!”
“大嫂……”杏儿拉了拉她,声音放柔了些文安萱:“安小姐,你是不是昨夜来的?”
许是见杏儿态度温和些,安萱动了唇低声答道:“今日凌晨来的……”
杏儿便看向李欣。
李欣抱了手臂,面无表情,心中不仅是气这个千金大小姐小白花地可以,更是想到她哭叫着捶打关文,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招惹着什么样的祸事,气她的愚昧无知。
平复了心境,李欣说道:“你要是不想害死关止承,也不想害死你自己,你就乖乖地给我回你的安家去,安安心心待嫁,等着成为沈家妇。你不要名声,也不要害人!”
安萱猛地看向李欣,竟然开始哭诉起来:“身为他的亲人,你们不帮我和止承就算了,竟然还口出威胁落井下石!”
“他心里若有我们这些亲人,就该想想自己这些行为会为我们带来些什么恶果!”李欣“啪”一声拍了桌子:“安家小姐,你不是我关家人,我也犯不着跟你客气!你不自尊不自重,待嫁之身竟然跟男人同处一室丝毫不觉得羞耻,那是你的事情!你忘记了你父亲安老爷那日说的话了?要是让他知道你跟关止承还在纠缠不清,凌晨跑来与他相会,你就不怕他真的说到做到,杀了关止承永绝后患!”
“大嫂……”
见那安萱脸色煞白,杏儿心中微有不忍,伸手拉了拉李欣:“有什么好好说,她也不过十四五的年纪,哪里知道那么多……”
“这不是借口!”
李欣心火正旺,指着安萱对杏儿说:“十四五岁的年纪,基本的道理难道还不懂?再不懂事,这些道理总该懂吧?一个女孩子,名声多重要!她又不是我们村户里边儿的姑娘,打小可以跟男娃子混在一起玩儿,大宅门儿里边儿也活了这十来年了,跟人私奔、私会情郎,甚至是不顾家中其他兄弟姐妹瞧着那架势要悔婚……这是一个千金小姐能做的?”
杏儿动了动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李欣收回手,看向呆立着的安萱说道:“安小姐,请你不要害人害己。你莫不是天真地以为,你爹最后会同意你跟关止承在一起,甚至是认了他这个女婿还对资助他钱财供他考取功名?我告诉你,除非你爹傻了,否则他才不会这么做!”
关止承的品性是其一。第一次见安老爷,李欣从他话中已经察觉到,他是知道关止承没有真材实料的,说不定还查过他秀才功名从何得来。这样的人,对安老爷自没有作用,安老爷势必不会让唯一的掌上明珠嫁给他。
跟沈家有婚约是其二。如果安家跟沈家没有订下婚约,这件事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可如今不只是跟沈家有了婚约,而且婚事迫在眉睫。在这种情况下,安家老爷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安小姐出任何差池。宁愿杀了关止承永绝后患,也不会留着这么一个“定时炸弹”。
这么浅显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关止承和安小姐就是看不透?
安小姐倒罢了,看她那样子也不像是有头脑的人。可是关止承到底打什么主意?他好歹还是有点儿算计心思的,这赔本的买卖他怎么能做?
难道是真的喜欢安小姐?
李欣冷笑了一声——无论如何她都不信关止承是真的对安家小姐死心塌地。这其中一定有不能被人知道的缘由。
“安小姐,你是要回去,还是要等着你爹找上门来?”李欣看着安萱,神情冷淡:“你不在家,你爹第一个就怀疑的是关止承,势必会来荷花村找人。你们倒是大胆,一点儿都不怕你爹吗?明目张胆地等在关家老屋。上一次你爹没让人把关止承打死,那是因为他大哥二哥等人都在,闹出人命你爹也脱不了干系。但是这一次,你能保证你爹还是不会下狠手?就算碍于关止承他几个哥哥暂时不动手,不代表以后他不会动手!”
杏儿拉了拉李欣,也对安萱道:“安家小姐,你可不可以高抬贵手?我们不过是普通农户,只想过简单安宁的生活,你这样……不但让你们那些大户人家看不起,就是我们村户里边儿,也绝对是容不下你的。”
“好好一个姑娘家,什么路不好走,偏要跟人私奔。”李欣声音沉重:“聘者为妻奔为妾,你就没想过,将来有一天关止承真的飞黄腾达的,却拿你是与他私奔的来做文章,负了你?”
安萱微微一抖,李欣继续说道:“世俗对女人不公平,对男人却足够大度。到时候你非但不会得到同情,却只能得到谴责。你如今被一时所谓的感情蒙蔽,昏了头,等你年长些,我敢担保,你一定无比悔恨如今的决定。”
杏儿接口道:“安小姐,我大嫂说得对。六小叔平时在家中不事生产,便是读书,也没读出个什么名堂,为人傲慢,丝毫不谦逊,在家的时候更是一点儿事务都不通,便是擦桌子摆凳子一些最最基本的活计他都从来不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活像家中的大爷。这样的男人,你要来何用?如今你婚期在身,再有些日子就嫁人了,做富贵人家的正房太太,不比跟了他强?”
李欣和杏儿都看着安萱,等待着她的回应。
李欣是很不想继续留安萱在这儿,她现在的火气还重得很。
半晌后安萱开口了,声音依旧畏缩,却也大胆了些,想必是知道这两个女人不会伤害她,竟然开口就说了伤人的话。
“我知道你们。”安萱说:“止承说过,你们是他的大嫂二嫂,一个是从窑子里赎身从良回来的,一个是死了男人另嫁的。虽然你们对止承不好,可止承也并没有说你们坏话,还说你们也可怜,他大哥二哥不娶,你们可能就嫁不了。”
安萱吸了下鼻子:“止承是好人,还为你们说话,你们怎么能这么说他?他学问好,品性好,哪哪儿都好,为人谦逊有礼,对我极好……你们只是不想惹我爹,所以才劝我的,我知道的。可是你们说话也不能这么恶毒,你们好歹是他大嫂二嫂,这么能这样说他?他大哥二哥同情你们,分别娶了你们,你们总要知恩图报的。”
李欣被她这一段话给气得不轻,暴走般地在地上来回转了几圈,嘴里狠狠地咬着:“关止承、关止承!”
杏儿也是异常愤怒,手撑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告诉你!”李欣忽然指着安萱:“我不在乎他怎么看我,早就不在乎了!这个小叔子也就这样了,谎话连篇,扶不起的阿斗!你要跟着他,你信他的话,好,你信好了!你不听我们的,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你不是我的姊妹,跟我也没半点儿交情,我现在是同情你,我可怜你,但是你要知道,到你后悔的那一天,你怪不了我们,因为我们劝过,是你不听,与我没半分关系!”
李欣扶了杏儿,说:“杏儿,你要庆幸没有这样的姊妹。我要是有这样的妹妹,我一定下狠手打骂一通。打骂了还是没用,掐死她算了!”
安萱吓了一跳,立马缩了缩身子。
“你不用怕,我不动你。”李欣冷笑了一声:“你自有你的亲爹兄弟,就是教训你也轮不到我。只是我话撂在这儿,安家小姐,你要是继续执迷不悟,偏听偏信关止承一个人,我怕你将来岁月凄凉,生活惨淡,悔不当初!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李欣扶着杏儿出了阿妹的屋子,反身将阿妹的屋子上了锁。
“安小姐在里面待一会儿,我劝你最好老实点儿,安安静静地待着。你要知道,你偷跑出来,这会儿你安家的人不知道你在哪里,你要是惹我不高兴,我不保证自己不会做出点儿什么事来。”
撂下狠话,李欣扶着杏儿到堂屋,扬声叫阿妹下来给她大嫂煎一副安胎药——阿荷走前代阿秀送来的,幸好还留着。
阿妹忙去灶间忙活了,不多一会儿,关文和关武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