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海滨,雷雨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是这场雷雨是入夏以来少见的一场大雨,天空中电闪雷鸣,大雨一阵紧一阵、一阵密一阵。马路上的行人早已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只有雨水无情地冲刷着街上每一个角落。
竹影在风雨中狂奔,冰冷的雨水不断冲击着她的身体,泪水止不住地在她脸颊上流着,已分不清什么是雨水,什么是泪水。她只感到有种痛从心底发出来,向浑身扩展开来,她无助地伸出双手去想抓住什么,可是抓住的却是即模糊而又清晰的回忆。
阿黎郎母亲……苏末儿怀孕……孩子……所有这一切像雷电、又像风雨向竹影扑来,她想躲没处躲,她想挡没法挡,渐渐地眼睛一黑,她晕了过去。
当她醒来时,她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叶蕴涵正焦急地在一旁守护着她,而林致远也在屋里不安地走来走去,这时看到竹影微微睁开的眼睛,连忙对妻子说:“蕴涵,你看,竹影醒了!”
“孩子,你醒了?”叶蕴涵轻声问道。
“妈、爸,这是哪儿呀?”竹影无力地望了一下父母,又垂下了眼皮。
“孩子,别睡过去!”叶蕴涵焦急地在呼喊着,做医生的直觉告诉她,好不容易把女儿抢救过来,再昏过去就麻烦了。
这时走进来一位男医生和一位护士,他们跟叶蕴涵交谈了几句,又给竹影测试了一下体温,然后朝林蕴涵使了一下眼色,就出去了。林蕴涵会意地点了点头,于是也跟了出去。
到了门外,医生对叶蕴涵说:“叶主任,你女儿的烧退了,但是情绪还是很不稳定,最好不要再刺激她,让她好好休息。”
叶蕴涵点点头,沉思着。
其实叶蕴涵心里比谁都明白,竹影这次的病来势这么凶猛,与那个阿黎郎有着密切的联系。这时手机响了,是李老师打来的:“竹影这孩子怎么了?”
“淋了雨,本来体质就差,这下变成了肺炎,幸好现在高烧已退了。”叶蕴涵简单把竹影的病情介绍了一下。
“唉!都是我不好,那个袁辰辰要见竹影,我就应该拦住的,可我……”李老师真是把肠子都悔青了。
“袁辰辰?”叶蕴涵不解地问道,“哪个袁辰辰?”
“就是阿黎郎的母亲!”李老师把袁辰辰来敬老院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了叶蕴涵。
听了李老师的讲诉,叶蕴涵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还是安慰李老师说:“您别急,孩子们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就在竹影躺在医院的时候,薛亮从管理系的系主任丁教授那儿得知竹影生病的消息。
薛亮已经好几天没见到竹影了,正当他万般无奈时,丁教授来找薛亮了。
“薛亮,你把这份出国资料交给林竹影,她已经好几天没来学校了!”丁教授知道薛亮和林竹影都是学生会的干部,平时来往比较多,一定肯帮这个忙。
“出国资料?”薛亮疑惑地问,“她不是放弃出国留学了吗?”
“谁说她放弃了?这是她爸爸这几天托我的,林竹影生病住院了,本来想让何子骞和韩梦露送去的,想不到他们俩去厦门探亲了。”丁教授解释道。
“什么?竹影病了?”薛亮大吃一惊!
“你还不知道!”这会儿轮到丁教授吃惊了,在他的眼里,薛亮和林竹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一直看好他们,怎么林竹影病了这等大事,薛亮竟然不知道?
“什么时候病的?在哪家医院?”薛亮焦急地询问。
“就在她妈妈的那家医院,她这次病得可不轻呢!”丁教授的话还没说完,只见薛亮拿起资料就一下子跑得不见人影了。
薛亮一进医院大门,就看见林教授和叶蕴涵在走廊里交谈,为了不影响他们的谈话,薛亮没和他们打招呼,只是轻轻侧身而过。
“蕴涵,看样子,这次竹影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否则病不会这么重!”林致远担忧地看着妻子说。
刚好路过的薛亮一惊,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刚才李老师来过电话了。”叶蕴涵轻声对林致远说道,“她告诉我阿黎郎的母亲来海滨了,她找过竹影。”
“阿黎郎的母亲来了?”林致远惊讶地问。
叶蕴涵把李老师的话大致说了一遍。
“什么?苏末儿怀孕了?”林致远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还记得当年纳西姥姥为什么一定要竹影离开勐巴拉吗?”叶蕴涵叹了口气说,“看来纳西姥姥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林致远当然记得,纳西姥姥告诉他们,阿黎郎的母亲是来自四川一家农户,当年她随父亲从四川来勐巴拉跑单帮,看中了忠厚老实的基诺族小伙子高长黎,于是就在勐巴拉留了下来,不久高家店铺的当家人就变成了这位年轻漂亮的女主人了。她的精明是古镇上有名的,阿黎郎是她的独生子,她在他身上寄托了太多的期望,不是谁都能做她们家的媳妇。
“我曾经劝过竹影,但她被阿黎郎的真情感染,一头栽了进去……”叶蕴涵连连摇头说。
“真是没想到呀。”林致远无比感慨地说,“以前我一直认为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去处理,但没想到有人在这里掺杂了太多的功利和私欲!”
“是呀,只是把我们竹影害苦了!”叶蕴涵不由得流下泪来。
林致远亦心疼地在走廊里踱来踱去……
薛亮霎时什么都明白了!他轻轻地推开病房的门,只见竹影迷迷糊糊躺在病床上,瘦瘦的手背上插着针管,屋子里静静的,只有架子上的盐水发出一滴滴往下流的声响。
“竹影……”薛亮轻声呼唤着竹影的名字,但是眼前的竹影是那么安静地躺着,就像她平时坐在自修教室里一样安静。
竹影明显地瘦了,清秀的脸上分明挂着忧郁和伤痛,他心疼地拉起竹影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上说:“早知道你会受这么大的委屈,我就不该退缩,我真该死!”说完,痛苦地低下头,任凭一串串热泪滚滚流在竹影的手上,滴在床单上。
这时,一双大手轻轻扶着他的肩头,薛亮抬头一看,原来是林致远。他赶忙抹了一下眼泪,不好意思地叫了声:“林教授!”刚想站起来,林致远按住了他说:“孩子,别自责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好好跟她聊聊,你们毕竟同学四年,你是了解她的。”
“林教授您放心吧,我一定好好跟竹影谈谈。”薛亮坚定地说,“这次我再也不会退缩了!”
林致远点点头,然后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