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报》1911年10月12日“专电:武昌失守鄂垣节前即传革党起事,初定十六日,因严防未得逞,旋改十八日,又为密探侦悉,捕获革党二十余人,起出炸药数十箱,党人知事败,十九日。即约同新军仓促起事,城中兵单,遂失守。”13日“译电武昌仍在战斗,惟目下大都从事捕寻满人。革党领袖已颁发告示,其主要之款以驱逐满人为宗旨;革党政府担任保护外人及各国租界,违者论死。昨传张彪死信,尚不确实。中国炮艇现正预备战事。”
若详作了解,可看《申报》的三篇通讯:
1911年10月15日报道:
革命军起事记(一)本报鄂省访员二十一日自武昌逃出后,特寄快信述乱事情形云:十九夕八句钟后,将革党一律收禁模范监狱(十八日及十九日午后捕诛革党情形另载后幅),其租住革党之小朝街等处房屋,经巡警道发封,闻抄出之名册多系军学界中人。当道恐激巨变,原不欲深究,然以风声如此吃紧,不能不严为戒备。张统制以二十九、三十两标兵丁大半籍隶荆州,驻防谅不至变,爰于十九夕将该两标枪机子弹发下(各标枪机子弹前已缴库)。讵有工程第八营兵士闻悉此事,大为愤激。谓当道授旗籍兵以枪械,是明以备敌我等也。该营兵入革党者本多,于是一倡百和,倡言革命……众叛军遂开枪向其轰击,由十句半钟战至十一句余钟,旗兵死者狼藉,余遂溃逃,而二十一混成协之各营亦一律同叛。
督署守卫之炮、马兵约二百余人,遥闻十五协枪声作,即各以自布缠袖,在头门前开枪向内轰击,署中内外值班之特别警察队(即卫队)、消防队,当分据大堂及升官楼上还击抵敌。忽然署侧王府口正街火起,电话传音不息。张统制于弹雨中冲入,泣告瑞督,曰兵已全变,顷即来攻,大帅非速避不可。瑞督当命眷属改扮男装,瑞则装作贫民,立刻撞开后园墙,由巡捕、戈什、武员、镖手等保出。此时正十一句钟,炮、马两标叛军已由保安、望山两门冲入,沿途喊杀连天,火光熊熊。制军携带印信,欲向别署暂避,然无兵可以抵敌。乃命眷属先随众逃难男妇出城,上某兵轮,自带数十人,拟步行至王臣街右路防营统领陈得龙宅中。途与陈遇,陈带有防营约二百人,当下骑让制军乘,力劝速避出城。十五协统王得胜亦带亲信武弁数十人寻至,遂拥护制军出文昌门。不数武,见有一营兵士排队拦住大路,制军甚为惊惶,命人询之,始悉系辎重第八营。该营得管带萧国安之力,并未同叛,即保护至江岸,乘小轮驶至距省二十余里下新河红砖官厂内暂避。文武各官闻信赶至者人数颇多。
署前之火愈烧愈广,沿途叛兵见警即殴,或遽枪毙,所有警棚全行拆毁。各警士皆将制服、制帽脱下。弃于道旁而遁,警区中空无一人。警务公所内原寄藏有军械,各叛兵拥入劫掠一空。科员等皆已逃散,警道王履康业已微服出城,众搜寻不得即走,眷属人等均未受其蹂躏。其督署附近之火无人扑救,沿烧约百余家。署中各兵闻制军已逃,又见叛兵愈集愈多,知难抵敌,有投降者,有越墙逃者,有被枪伤及殒命者。计相持至三点钟之久,众叛兵方拥进上房,大肆搜寻,只见旗装仆妇数人,一概枪毙;其幕僚厅、督练公所、宪政会议厅各处人员,凡操京音者俱被枪毙。又遍觅参议官铁忠无着,乃重至头二门满浇洋油放火。幸时已天明,乱兵去后即经巡防队救熄,只焚去头二门一带房屋数十间。而王府口一带之火至二十日辰刻亦经扑熄。
十九夜各营齐变后即分数股。有一股围绕藩署,申言只找藩司连甲及诸旗人。藩署只卫队六十名及巡防队两棚,彼此开枪对敌。卒之卫队不敌,退守广储银库一隅,而连藩亦改装越墙而遁。守库卫兵力战至二十日上午十句钟时,火药将尽,突有修筑度支公所之土木工匠与署中人力车夫结队扑入,将库占据,各携元宝而逸。各叛兵则在署内遍寻连藩及其眷属,俱已不见。闻有连藩之公子一人被戕。至卫队队长各官弁及兵役人等枪毙于署中者约二三十人,其余司道各官因非满员,其衙署均安然无恙,惟江夏县署因被模范监狱牵连,大堂以外悉被毁坏。至模范监(狱)所禁十八夜拿获各革党及新旧人犯,暨分监看守所、拘留所各犯,俱被释出……
二十日晨,城中各署已无一官,其未逃出城者,俱匿于公馆、民房之内。城门由革命军把守,一律锁闭。惟文昌门曾开关过兵两次,每次百姓乘势挤出者颇多,有老弱男女百余人挤毙。自十九夜至二十一晨,枪炮之声不绝于耳,闻系未变之某营及巡防队与革命军在通湘门、千家街、阅马场等处接仗,沿途枪弹误毙之平民触目皆是,各铺户皆关门,惟持现银铜元者仍可购物。钞票已不行用,日食各物一日间遽涨一倍。幸革党尚以保护人民为宗旨,并不至民房中骚扰。
二十日午间,各处遍贴有中华国民军政府鄂军都督黎所出告示,宣布革命宗旨。闻众兵已推混成协统黎元洪为都督,各军官有不从者俱被杀害。现江中已停有兵舰五艘,并有岑云帅所调入川之桂军两营在船上未登岸。闻已有电奏调南北洋两省之兵,日内可到。城中人恐外军开炮向内攻击,惶惧已极。又闻汉口江心有各国兵舰已挂白旗,恐不确也……
《申报》1911年10月16日又载:
革命军起事记(二)……革命军既据城,以司令部尚无地安设,拟借咨议局为暂设司令部,特邀副议长汤化龙及议员夏寿康、张国溶诸人,暨提法使马吉樟、江夏县李曾麟到局商议。诸人初不肯来,党人言不来将杀之,众乃惧,陆续到局。党人即提借用局所之议,众允之。党人又言革命军此次据城,断不妄杀无辜,亦不损害商业,惟诸君既为全省代表,本军如有缺乏粮饷之时,须由诸君担任劝助。众以无此权力却之,党人亦不相强,即送诸人出局而去。惟会议时马法使、刘县令皆战战兢兢,不敢发一言。现闻汤化龙已被举为湖广总督,高松如(劝业道)则被举为度支使,专理民政。
革命军入官钱局,见有遗存钞票一律焚毁,其散放在外者,则出示禁止行用,另发军用新钞票代之。其票淡红色,上绘双龙,下刊“中华银行通用,准完一切税厘”字样。闻革党初议旧式银元、铜币皆不准用,嗣以党中并无新铸银铜币带来,恐市面不便,故暂准行使云。
二十二日晨革命军发出示谕,并使人鸣锣示众,谓商人商业极力保护,速即开市,违干查问云云。故是日下午起各店一律开市交易,市间果无被抢者。
又据访友抄示革命军之告示,文云:“中华国民军鄂军都督黎示,本都督驱逐鞑虏,恢复汉族,凡我同胞皆宜谨守秩序,勿违军法,所有刑赏各条开列于后:藏匿鞑虏者斩,藏匿侦探者斩,买卖不公者斩,伤害外人者斩,扰乱商务者斩,奸掳烧杀者斩,邀约罢市者斩,违抗义师者斩。乐输粮饷者赏,接济军火者赏,保护租界者赏,守卫教堂者赏,串众投降者赏,劝导乡民者赏,报告敌情者赏,维持商务者赏。黄帝纪元四千六百零九年八月某日。”
《申报》1911年11月9日“汉口战报”对阳夏保卫战的反映:
汉口自初十日以后连日停战,惟北兵仍在汉口街上放火,烧去民房一千余间。袁世凯虽出示安民,然北军到处抢劫奸淫,无所不至,所统兵士多无智识,只知打革命党,并多不识字。连日汉口路上所见者,惟有赤十字员、外国人、北军,其商人与上等人均已逃往他处,民军则尽退在武昌、汉阳两处,黄兴兵亦在武昌守卫。北军兵士逃往汉军者不少。
……十四日三时,两军又开战,有向十基罗密达(公里)车站开炮轰击者。谣传民军派兵抄袭官军,夺回北军所占之地。是夜民军曾奋勇攻击官军,胜负未明。武昌下游地方,是日亦有北军炮船开炮轰击之事,未几,即有剧战,北军被青山炮台大炮逐回。汉口界外东北角亦有战争,受伤各民军由船只载运渡江,至武昌红十字医院医治。
十五日,汉口两岸又有战争,互开枪炮,但两军皆未得利,死伤甚多。
感谢《申报》,为武汉留下了这些历史的记述。
49.中国事件的外国报道
当笔杆子遇到了枪杆子,或者保持沉默,或者也用枪杆子来说话。1911年10月10日即辛亥年八月十九,武汉人发言了,武汉人发怒了,武汉人向全国全世界发出了革命暴动的呼喊!
10月10日晚,武昌起义打响,经过十来个小时的生死搏斗,11日晨,武昌天亮了,光复了。这场战斗,“或谓革命军死伤共二十余人,督署守兵死四十余人,旗兵共死五百余人,俘虏三百余人。”较之后来在中国的土地上发生的战争,只能算很小很小,但它的历史地位却很大很大。
“你将会知道这个最古老而人们又最不了解的国家,正在写着世界的头条新闻。只要这个巨人烦躁地翻来翻去,就没有一个人能够舒服地睡觉。”这是英国路透社和《泰晤士报》驻华记者、澳大利亚人威廉·端纳(William H·Donald)发表的预言。攻打武昌总督衙门的枪炮声,就是通过他的笔,把这条“头条新闻”传遍世界的。《泰晤士报》还有个记者叫莫里循,他在中国待了几十年,是一个典型的中国通,跟袁世凯有一定的私交。他多次介入了中国近代的重大事件,在中国近代史上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武昌起义之后,他密切地关注中国,利用给《泰晤士报》写电讯的方式影响中国的政局,作用很大。
据说武昌首义这天,“武汉各报全部停版呈观望态度,没有一篇报道。”其时,有一份英美主办的英文《汉口日报》记下了历史的过程,该报在武昌起义最初三周所刊的新闻消息,已于当时辑录成《革命日记》正式出版,原书藏美国国会图书馆。1980年华中师范大学教授章开沅先生访美时得其复印件,始知此事。回国后,章开沅、万小楠将该书全文翻译,刊于《辛亥革命史丛刊》,从而让国人了解这一中国事件的部分外国报道。
英文《汉口日报》10月10日在题为《俄租界大事件·革命机关之暴露·炸弹与革命宣传品已被查获》一文中报道说:“由于昨日下午俄租界一枚炸弹的爆发,破获了此前未曾察觉的一个革命机关。……被捕的两个人移交给夏口厅。……在巡捕查获的物品中有革命旗帜、武昌地图和安排各路革命党人进攻武昌城的计划。”10月11日,刊发了《革命运动——武昌发现叛乱者——匪首之处决》一文:
“昨天一清早,武昌城门紧闭,禁止出入,异常的惊恐蔓延着。访问之际得知夜间曾经突然搜捕革命党人,结果捉得28个嫌疑犯,有军人也有老百姓。其中匪首3人被判处死刑,并且已在清晨斩首于总督衙门外面。”《晚间的骚动》则报道:“下午7点45分,江边守卫者惊骇地看到城外数处起火。三处大火同时发作,几乎立刻就被辨明,火最大的是东营房,那里储存着大量军火。火焰从后者两端同时升起,顷刻之间在汉口就可以清楚地听见起火的声音。它处火光似乎较小而且很快熄灭,但营房继续光如白昼,其中贮藏品显然劫数已空。晚上8点50分,又一处大火在东南方升腾,后来蔓延到炮营,并且猛烈燃烧一小时以上。”“包括《汉口日报》记者在内的一个侨民团体,在9点钟以后迅即前往武昌江岸,但是漫步前往东营房视察,未能受到防守在土墙后面的军队的友好接待。”“从中国人那里获悉,新军大部分公开暴乱,虽然军火供应甚少,但他们仍然策划进攻城门。”
10月12日,该报刊发《革命》一文评论武昌起义:
“不管人们如何看待革命的通常行动,但在过去的几天里,有件事特别增加了他们的声望,表明了他们的意愿,这就是大量发布宣言要求维持秩序。对于外国人来说,其着重点是必须使之尽量满意,人们不能不欣赏他们这种宣告愿意维护法律和秩序以至继续贸易的态度。”“他们的不满并非针对任何个人,而他们的行动则完全是为了推翻清朝政府。一个星期以前,已经有不靖的传闻和骚乱的流言在散布着,但是我们很难想到这样有组织的叛乱竟然近在咫尺。我们以为它将表明不过是一次轻微的骚扰,开头可能是起于兵变的通常原因,名曰克扣军饷。”“但是,在我们眼前进行的这场冲突非常严重,它是遍及全国的大动乱的一个组成部分,如果这种组织存在于帝国其他团体,将使武昌叛乱具有更令清朝政府惶惧的性质。我们得到消息说,湖南有同样的叛乱。它连同四川和武昌的叛乱,形成长江流域强大的革命链条。”“镇压这次叛乱,将使政府付出成百万的金钱和成千的生命,而它却具有蔓延到广大地区的威胁。很难说何处是止境,不过此刻清朝的地位已经极为不稳。”
在《军舰的调动》一文中,还报道了日本、德国、英国、美国急速调动舰只,开赴汉口,以威慑革命的消息。《外侨离开武昌》一文报道:“……多次要求允许她们也能撤出,于是批准150个孩子、一些传教士、司令官一行乘海伦娜号离开省城。只有四个传教士留在武昌,他们留下照管那些学校。美国舰船海伦娜号在两艘汽船伴随下驶去,将克莱柏安全送到汉口。”
该报还在《攻克汉阳兵工厂》中报道革命军分数路到达汉阳。“他们悄悄进入汉阳城内,戴上革命徽记,进行他们的活动。火药厂于凌晨一时攻克,随即又占领了兵工厂,仅只开了几枪。在兵工厂缴获不少于140门三英寸炮,50万发炮弹和足够制造200万发炮弹的火药。此外还有3200万发步枪子弹和5000万发野炮炮弹,据说这些都储藏在武昌附近,将使叛军足以支持一段时间。”
《伦敦新闻画报》全程报道的最大特点是图文并茂,注重图片资料的运用,符合现代新闻规律,并具有史学研究的文献价值。如:1911年10月21日的报道:
西化的中国新军——中国革命的一个重要因素。按照清政府的军事规划,到1920年止,中国军队将有120万新型官兵。现在的军队教官基本上是留学归来的中国军人,这是一场革命。发稿时,记者认为中国军人大部分已不再效忠皇帝了,大部分军人已经参加了革命。据说已经有25000多军人参加革命。他们大多是训练有素的军人,革命军人在臂上缠了一块白布作标志,显然军事训练的时候,他们就说好了以白布为标志。
留辫子是军官的一种特权。普通士兵必须将辫子盘在头上,戴上帽子遮起来。
1911年10月28日的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