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顺着信号找到欧丹时,索索发现,原来自己和萨尔玛出去捡的这趟树枝,还真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嘻嘻……”
欧丹尴尬的笑着。
在三棵各自傲然矗立着的大树之间,她搭起了一张三角形的吊床。
用一根长藤环绕三棵相距并不算远的树干,再找一根、再绕一圈,再找一根、再绕一圈……然后,再用更多的藤条在这个三角形中绑出非常坚固的纽带——之后,再在别的树丛中找一些又长又大还很坚韧的巨型宽叶铺在上面——这就可以了。
“……”
在索索看来,这已经是非常棒的吊床了。
他自己也尝试着站在上面。
站到吊床上,虽然稍有些摇晃,但给人的感觉却是绝对掉不下去——稍微掀开宽叶看,下面的藤条一根根铺的密密麻麻,即便不在上面铺一层叶子,人站在上面,也绝对摔不下去。
(也就是说,这些树枝都白捡了呗?)
(……欧丹她,可真了不起。)
(早知如此,我当时就该留下来和她一起忙的。)
他稍有些沮丧。
“今天要搭空中树屋吗?”
“没错。”(欧丹)
可是,萨尔玛却还在和姐姐正常对话。
“但是,我们找树枝时并没有弄那么多直的;现在看来,充其量只够铺满一半。”
如此说着,她捏着下巴,又静静地想了一会儿……
“想这么做你倒是事先说好啊。天已经黑了,再想找直树枝,可麻烦透了……”
“嘿嘿……”
欧丹挠了挠头发:
“要不,这次换我带索索去一趟?”
“……别了。你找的这个男人啊,叫他搬东西可真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萨尔玛随口埋怨了一句。但随即,却又觉得单纯说他坏话,反会显得自己很不像个善良的女人:
“对了,姐姐……”
她渐渐放低了声音。
“来。”
“嗯?”
在树上,索索仍在兴高采烈的踩着吊床。看来,他一时半会是不会再下来了。
有鉴于此……萨尔玛便愈加压低声音,并向姐姐汇报了这个姐夫的“一丁点儿”可靠之处:
“你知道吗?刚才,我又测试了他一下。”
“嗯?!”
欧丹愣愣地瞪大眼睛:“你怎么总喜欢玩儿这套啊!”
“嘘,嘘……小点儿声。我是你妹妹,将来的姐夫是个怎样的男人,我难道不该好好帮你把关吗?”
“……可是。”
“你要是再可是,我就不说了。”
“诶!别……”
嘴上说这样做不对。但是,萨尔玛却知道姐姐她最吃的就是这一套。
“就是刚才啊,我们在森林里遇上了一只老虎……然后,我就假装成害怕的样子。打算看看他怎么做。”
“他跑了?”欧丹歪过头去。
“没。”
萨尔玛笑道:
“本来,我也以为他会逃走。或者是直接吓瘫在地……可是,他却难得的鼓起了勇气,学着动物的叫声,将老虎逼退,也把我‘救下’了。”
“……嗯?”
欧丹皱起了眉头:“详细说说。”
……
……
于是,萨尔玛便花了点儿时间,将之前的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姐姐。
当然,打算勾引索索的这个念头……她果断没说。
……
话讲完了。
可是不知为何,本该显得挺开心的姐姐,却莫名地陷入了深思……
“你说,他胆子怎么那么大啊。”
“?”
萨尔玛感到奇怪。毕竟,这种光彩事不论哪个女人听了,都应该为自家男人感到由衷的开心。
可是,欧丹的表现却有点儿不正常。
与其说开心,倒不如说……她看上去,有点儿不高兴。
“姐姐,当时倘若真有危险。我会立刻出手的。”
“我知道。”
但是,欧丹依旧沉着张脸:“我知道……”
然后,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又道:
“萨尔玛。其实,我挺不喜欢勇敢的男人的。”
“?”
“越大胆的男人死得越快;咱们经历了这么多事,应该早就懂这个道理了。”
“唉,瞧你说的……黄金城里的各位,哪个不是胆大包天、哪个不是英武非凡?”
萨尔玛小声道:
“我敢说,他们平生做过的鲁莽事肯定不少。可你看,他们活得都比凡夫俗子强!”
“……九个鲁莽的死了,其中一个还活着;就凭这,你敢说他们活得比凡夫俗子强?”
欧丹冷笑了一下:“你又不是没经历过那些。反正,我觉得我这三十多年,活得就像只拼命挣扎的猪仔一样……侥幸我活到现在,都没在别人那儿吃许多亏。但倘若再来一次——我是不敢保证,能再像今生一般好运……”
“姐姐,那些都过去了。”
一想起从前的那些苦日子,萨尔玛就感觉很难受。虽然,当初她们俩没有在街上被狗咬,没有被人卖到妓院去,也没有被黑心商人充作贩往东方的奴隶……但正如姐姐所说,这一切都只是好运。少许的努力、再加上天大的运气…………
“我已经赌够了。”
沉吟一会儿后,欧丹又道:
“我现在只希望索索是个又笨又呆又胆小的小可怜。反正我已经拼出了这么多金钱,这么高的地位,这么多的荣誉……我已经达到我今生的极限了。所以,只要能和我一起养育好下一代,他就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所以说,萨尔玛,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选择他了吧?”
“……是,姐姐。”
萨尔玛叹了一声:
“我明白…………”
“有时间的话,你也不要再作贱自己了。”
欧丹又道:“找个靠谱点儿的男人,比什么都强!虽说从前那些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不便多管…但是,为了后半生的幸福着想。你还是该早点儿找个踏实又没本事的男人,牢牢控制住他,再收敛一下自己的秉性……听姐姐的,你应该也知道,我的话从来不错。”
“哦。”
萨尔玛随口应了一声。
“作贱”这两个字令她感觉很不舒服。但是,不舒服归不舒服。她始终不会笨到出口反驳——毕竟,姐姐的话是对的……
“玛莎三十八了。”
兴许是怕萨尔玛不信,欧丹又提醒了一句:“好歹,她结过婚。也有过爱自己的男人……她只是运气不好。你别学她。”
“嗯…………”
萨尔玛知道姐姐的话中并无恶意。
同样地,她也知道姐姐对玛莎也没有恶意。
同时,她也知道玛莎天生是勋贵,即便声誉不佳,只要肯下嫁也还是能随便找个男人…………诶?等等,话又说回来。我已经有这么多钱,这么高名誉了,我这辈子,还总想着嫁不嫁干嘛?
……她又困惑了。
若将之简单归结为自己与姐姐的想法稍有不同,这固然方便;但是,姐姐说的话从来都是对的……那么,自己又该如何断言,她这次的话究竟对不对呢?
“找个男人,生几个小孩,这辈子的事固然了结了,可倘若没有血脉传承你的功业,人这辈子始终还是有缺憾……”
不知为何,欧丹似乎已陷入了美好的遐思。
看着这样的姐姐,过一会儿,萨尔玛又看了看在空中吊床上又蹦又跳的索索…老实说,她对这一对儿还是有点儿不感冒。但是,既然姐姐喜欢,她也就不方便在说些这啊那啊的事……毕竟,姐姐做事向来有分寸,她不可能光凭所谓的情啊、爱啊就决定好下半辈子的人生。甚至在某些时候,萨尔玛觉得姐姐实在是理性得……令人害怕。
……
……
不过,这也无所谓了。
反正现在的日子也挺好,萨尔玛觉得,自己还用不着焦急。
……
她认为,自己应该还有足够的时间寻找下一个足够靠谱的对象。
所以……
……
突然,
她莫名感受到了惶恐。
森林的黑暗宛若一张大嘴,从远方到近处,无不在肆意宣泄着针对自己的恶意。
……她越来越怕了。
但是,她却找不到这种恐惧的源头。
……
夜色中,只剩姐姐在此处点燃的篝火仍在噼噼啪啪作响。这是这无边黑暗中的唯一一道光……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