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声音。
只是眼睛有些酸痛。
没有声音。
只是脖子有些酸胀。
……
红色,
微微的红色,在她被磕碰过的肌肤与脖颈间活泛了开来。
她……
她有些晕眩。
最初时眼睛根本看不到东西,但现在好些了。
最初时感觉根本什么都抓不到,但现在好些了。
……手里有东西。
她的确能感到自己正握着什么东西。
那、
那是…………
血。
不、
那不是血。
被红光淬染得晶莹剔透的权杖上,鲜红色的粘液,黏连着。
(……)
她难以相信这一切。
她猜这一切一定是梦魇。
她猜……
……
……
然后,
现实重启。
溅满周遭,并流淌向楼梯口的是……茶水?以及,鲜血?
(……)
那个、
那个人,
不。
不对。
那个人绝对不是。
绝对不是,
绝对……
……
…………呕
狰狞的情感从心脏一直蔓延到了喉咙口。
她杀过人,
她杀过人,是的。
可是、
可是……
不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这一切,并不应该…………
……
她,
尝试着、
尝试着伸出手去——
那是,
那个是……
我的,
妹妹。
但这是不可能的。
身为姐姐,却亲手杀了妹妹的这件事;
以及身为妹妹,却想要杀死姐姐的这件事。
这两者、
这一切、
这两件事,
本来、
本来都该是不可能的,所以——
她向前一扑。
一扑,身体整个儿陷进了那滩绯红的茶水里、又恍惚似……没入其中。
她抓到了自己的妹妹。
萨尔玛没有消失。
她在这儿呢。
她还在这儿呢!!
她还……
还…………
……
呼吸,没了。
身体还是热的,可是,瞳孔却好似涣散了。
……这不应该啊?
这个、
像这种事,
两人都是拥有得天独厚才能的,被命运选中的天生的武者;区区一记权杖……
就这么一下……
……
……
不该啊?
应该,不可能啊!!!
不可能啊——!!!!!
“哈,”
手指在颤抖,
“哈哈,”
身体在颤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整具身体、
整颗心、
乃至于,这个灵魂——都开始了无可抑制的颤抖。
“哈哈哈,哈……这、不对。这完全不对。这不对啊,不对……”
泪水?
亦或是,和茶水混在一起的血水?
都是、
也都不是。
欧丹失禁了。
下身的裙摆浸透在枯黄却绯红的液体中,可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她也还是感觉到了源自胯下的一股热流。
腿,
在抖,
不听使唤。
萨尔玛?
喂,萨尔玛!!
喂!!!!
萨尔玛!!!
别闹了、别闹了啊!!!
你……
你还在怪我什么?
究竟我做错了什么,你才非要在我面前装死,才非要做出这么一副、愚不可耐的模样啊!!
“哈…………”
声音,
从喉咙中挤出的声音,已不成人声。
她重又奋力抓住了妹妹的衣服。
紧抓着。
她用勉强还能动弹的手轻抚妹妹的脸颊,
然后……
啪——!
啪——!
力量。
力气。
所耗费的辛劳,
所投注的心血,
以及,所感受的痛苦。
都没了、
没了!
都没了啊!!!
我,
我…
我不光害死了我的父母。
我不光害死了我的老师。
现在,
就连我妹妹,
我最爱最爱的妹妹,
我唯一的妹妹,
我最听话、最乖的妹妹——
死了啊!!!
死了啊!!!!
她……
死。
而我?
我?
她失去了力气。
也失去了继续打妹妹耳光的勇气。
只是颤抖、
只是这种难以平息的恐惧,仍在持续。
她……
……
她想死。
依循着妹妹的轨迹——
她,
依循着妹妹曾掐过来的轨迹。
握紧、
然后,
用力……
……
……
可是,
颤抖仍在持续。
最初的力气,在度过了最初的阶段后渐变得绵软无力。
最初的疼痛,
也在持续了极短时间后,便不再有所作用。
结果、
到最后、
她一事无成。
她曾以为自己敢尾随妹妹而去。
她曾以为自己能面对自己犯下的过错。
可是、
可惜,
她没有。
她不能。
她很自私。
她不想死。
……
……
……
再然后,
声音的尽头,是身后突然响起的一声呼喊。
而她、
她,则像极了拼命想抓住最后一根芦苇的蝗虫。
她……
……
她回转身,
她用力扑向索索,
她扑向他——
然后,
哭泣,
乃至于,嚎啕大哭。
——她将额头重重地顶在索索的大腿外侧。
她将双手用力抓紧了索索的腰间与胯骨。
“死了!!!”
她嚎着,
嚎着……
……
萨尔玛死了。
她死了。
她死了,我不活了。
我该死。
……
相似的话语被反复重复着。
相似的痛苦被反复体验着。
很快,
痛苦蔓延上了心脏。
一股近乎于极致的痛楚,迅速抓紧了她的心肺。
可是,
当痛苦过去,
当一切都开始过去时——尽管仍在为亲手杀害妹妹的行为感到愧疚——可是,一种别样、甚至可说是别致的情感,却也开始渐渐向心脏与身体与身体的四肢百骸间……蔓延。
(……)
自始至终,
自始至终,索索都没说过一句安慰人的话。
自始至终,他只是在听她哭泣。
自始至终,他只是在充当她最后的依靠。
而后,
自始至终、
自始至终,他也只是在颤抖。
……
…………
是的,
颤抖。
就像欧丹一样。
他恐惧着,
亦或是,愧疚着。
(……)
倘若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这一次,他还会答应萨尔玛的请求吗?
(……)
欧丹不知道答案。
她依旧在发抖。
身体也依旧不听她的使唤。
身后就是妹妹、
是妹妹。
妹妹的尸体,就在那儿。
那么、
一切,
这一切,究竟该如此继续下去呢?
二十年了。
和妹妹相伴的日子,已经二十年了。
索索呢?
不过两个月。
这么短的时间,能改变什么?
他能改变什么?
她又能改变什么?
不知道。
她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可是、
可是、
可是!!!!
“…………”
尝试着动了动嘴唇。
脑子里闪过的,依旧是那具就躺在自己身后的,妹妹的尸体。
那么的冰冷、
那么的陌生、
并且,那么的令人战栗。
……
“……吻我。”
然而、
最终,
她却还是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最终,
她却还是感受到了心脏的脉动。
悲伤、
恐惧、
以及,极度需要某人和极度渴望被某人需要的感情——
它们促使着她、
它们引导着她、
它们…………
她。
失禁过。
地板上的液体里,混合着茶水与鲜血与骚臭的尿液。
肮脏、
肮脏,
可是——
欲望。
一种从未有过的欲望,却以恐惧为基石,构筑成了一座前所未有的空中楼阁。
而后,
终于…………
她和索索吻在了一起。
拥抱着,
亲吻着,
彼此奋力向前揉攘着身体。
然而,
然而,妹妹的尸体就在身后,
然而,
然而,驱使着她与他在此刻做这一切的,却也是妹妹的尸体就在身后。
然后……
……
不知从何时起,
或许是臀部与沾染着冰冷液体的地板相触时的那刻起——
……
撕裂,
刺痛,
填充。
心脏缺失的那部分,仿佛被填满了。
然后、
再然后,
在很短的时间里,她的一切迅速被****与快感充满。
她和索索——
她和他,脸对着脸。
肌肤贴着肌肤,
连接着……
蠕动着……
……
声音,
更多更多的属于自己与索索的声音,取代了昔日与萨尔玛的那些时光。
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也已经不会再映出萨尔玛的倒影了。
索索的,潮红的脸。
索索的,难耐的表情。
索索的,近乎于绝美的一切。
……
……
她能感到她正和他融为一体。
她能感到他很快乐。
……
她也很快乐。
尽管曾妄想过很多次,尽管曾无数次幻想过真正和他做这种事的瞬间——但她却从未料及过,作为一个女人,真正与自己真正爱着、也真正与自己试图依赖在一块儿的人合为一体,竟会是一件如此……快乐的事。
…………
……
这快乐,甚至能消解一切的痛苦。
哪怕、
哪怕这种消解仅是,短暂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