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无法将仇恨堆叠成山峦。
——《奥尔齐兰史诗》
***
一天,两天,三天。
时间一点点过去。
玛莎注意到,索索的脸上逐渐有了笑容。
一开始,他经常跑到欧丹和萨尔玛的坟墓旁呆坐。
但后来,这样的行为就少了。
时间继续流逝……
他开始愿意和自己做一定程度的交谈。
也开始与自己讨论当初发生在欧丹与萨尔玛身上的事。
更重要的是,尽管依旧嘴硬。但从这一系列好的方向上看,她却渐趋觉察到了一丝…缓和矛盾的预兆。
……
他开始夸奖自己做的饭菜。
也开始愿意笑着对自己说话。
并且,他也告诉自己应该去向老师道歉。
……
……
而这一切,都只发生在这短短的一个月之间。
(……)
玛莎开始越来越坚信了。
她越来越相信,索索的确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渣滓。
她也越来越为死掉的欧丹和萨尔玛感到不公。
这样的恶劣的心态,令她每一次同索索交谈,都会体会到非同寻常的憎恶与烦躁。
……
时间继续流逝。
十二月,过去了。
眼瞧着冬天越来越向更冷的趋势发展——逐步感到世界冷酷的她,却开始慢慢感受到了这严寒世界中的……一丝温暖。
(…………)
她依旧讨厌索索。
她相信,自己对他的厌恶之情将随着时日推移而变得与日俱增。
她深信这一切……
……
然而,和一个自己讨厌的人一同生活,却并不似她想象中那般痛苦。
当你看着一个令你心寒的人,开始对你展露出毫无防备的笑容、
当你看着一个本该讨厌你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越来越喜欢你、
当你因焦躁不安而去外面闲逛,可回来时,却始终有个人为你烧好洗澡的热水、
当这一切……
当这一切,从最初的提防与警惕,渐渐转变成了一种常态……
当这一切,从最初的随时准备遭受偷袭,渐渐转变成了一种温暖的滋润……
渐渐地,
渐渐地……
玛莎她,渐趋体会到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这是个绝情之辈。)
(这是个混账。)
(和欧丹在一起时,他恨不得天天黏在她身边。)
(可欧丹一死——他便整个儿投入了我的怀抱。)
……
这令她想起了那些最受吟游诗人们非议的****。
她们或者是王国的公主,或者是高贵的夫人,或者是纯洁的少女,也可能是饱受非议的妓女。
(……)
玛莎曾听诗人们说过一句不负责任的怪话:女人不懂荣誉。
不懂。
他们说,她们不懂。
曾经,玛莎曾自以为遭到了诗人们的嘲讽。她曾为此愤懑不平,也曾在酒馆当众掀翻一位吟游诗人的帽子,质问他凭什么骂自己“不懂荣誉”。
“……”
现在回想起来,她只觉得那时的自己太过幼稚。
她曾愚鲁的以为,全天下咒骂女人的男人,都是在暗讽或直骂自己。但后来,随着在黄金城见过越来越多的男人,越来越多的女人,越来越多的能人,越来越多的废人……她却渐趋理解了从前那个幼稚的小姑娘一直没想明白的道理。
如果有谁骂“水性杨花”,那他一定是在骂玛莎。
如果有谁骂“残酷无情”,那他一定是在骂玛莎。
是啊。
是啊。
就是啊!
她,玛莎·特里姆。她的确是一个水性杨花,残酷无情的不像女人的女人——可那又如何?
她知道自己很强大。
她知道自己非常强大。
她知道,自己名义上、生理上或许是一个受人非议、招人歧视的女人,但落实到现实中,她却是一个高贵伟大、强悍多情、高尚守序、却又不畏强权的……武者中的武者。
……
男人们总喜欢擅自决定女人的极限。
他们喜欢将他们无耻的标准,看作衡量一切事物的砝码。而这一切在素有“女人不得参政”“女人不得走在丈夫身前”“女人不得决定自己的婚姻”“女人不得做一切她的支配者不允许她做的事”等一系列束缚的北境,则显得尤为严重……
(……)
然而,这样的束缚并不会拘束真正的强者。
在所有人眼中,“女武者”这种词汇,早已与“免费妓女”“自私****”“肮脏臭虫”等一系列词汇联系在了一起,即使是男性武者,当他们真正想要开始一段婚姻生活时,也绝不会选择陪伴他们多年的女武者——因为,他们瞧不起……
……
你以为女武者很强大?
你以为男性武者与女性武者的婚姻,是一场强强联合的盛宴?
……不是。
至少在玛莎看来,这个世界绝没有人们想的那么单纯。
强者,支配一切。
弱者,被一切支配。
这样的话虽然很难听,但却是这个世界的真理。
北境民风彪悍。北境有数不尽的自然资源。北境拥有人数众多且桀骜不驯的武者——可是,那又如何?
那么多的公国王国,最后不还是被索菲人征服了吗!
那么多的武者强者,最后不还是成了索菲人的奴才吗!
强者。
呵呵……
强者?
最讨厌女人当家,最讨厌女人站到台前的武者们——不还是害怕自己这个冷酷无情的妖女吗?
最讨厌女人多情,最讨厌女人自以为是的武者们——不还是忍受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吗?
女人对男人,用的是“被XX干”这种词。
男人对女人,用的是“干了XX”这种词。
理由是什么?
唯一的理由便是强权与软弱。
在黄金城,男女交往最终吃亏的永远是女人——但到了玛莎这里。她付出的或许是一段感情,但对方付出的,却往往是他那可悲的生命。
玛莎不会容忍有谁欺骗她。
她绝不会容忍那些敢用言语侮辱她的渣滓!
故事的经过永远是她杀了人,对方的亲人纠集亲朋好友前来报仇,再被她杀光全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曾被视为强大男性的专利——但事实却证明,即便你是个女人,只要你足够强,便完全可以在任何时候随心所欲的进攻。
防守。
防守。
注意你的防守!
老头子说过的不下几百次的这套屁话,根本没有半点用处。
在黄金城,她想怎么说话,就能怎么说话。
在黄金城,她想喜欢谁,就能喜欢谁。
在黄金城,她想追求荣誉,就没有谁能从她这里夺走它。
……
……
女人,不懂荣誉?
……
不是女人。
真正没有国家,没有荣誉,没有忠诚之心,没有人的脊梁的——从来不是所谓的“女人”。
我除了胸口有两团赘肉,胯下没有你胯下的那团劳什子玩意儿之外。还比你差什么?
至于你——你除了有胡子,除了容易练出肌肉,除了胯下有一团不容易管住的肉瘤外。你比我强什么?
不懂荣誉的从来不是女人。
不懂荣誉的,没有荣誉的,是弱者。
那些没有国家,没有荣誉,没有忠诚之心,没有人的脊梁的,从来不是什么所谓的“女人”。那只是人。那只是人的一部分,只是众人中的那部分可悲、可鄙、可叹,且理应抛弃的…孱弱之徒。
在她看来,索索便是这样的孱弱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