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能有容,仁能善断,明不伤察,直不过矫,是谓蜜饯不甜,海味不咸,才是懿德。
清廉纯洁而又有能容忍不廉的雅量,心地仁慈而又有能当机立断的魄力,聪明睿智而又有不失于荀求的态度,性情刚直而又有不矫枉过正的胸襟。这就像蜜饯,虽然浸在糖里却不过分地甜,海产的鱼虾虽然淹在盐里却不过分地咸,一个人要能把持这种不偏不倚的尺度才算作美德。
凡事,取乎中,是应付时代和任何事情的良方。中是不偏不倚,不左倾也不右斜的。非中则不能正,非正则不能稳,非稳则不能久。人生处世的要点,就在于“执中致和”。传说,远古时期的舜帝就是一个善于遵循“中庸之道”的智者,他不仅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同时又能加以审视,扬其善,隐其恶,取其中,而施行于民,从而使天下化而治之。治理朝政者若能采用“中庸之道”,就可以处于无为而治的自由境地,避免过于专制,过于偏激,过于依恃,表面看似愚拙,内心里却实在是一种智慧,一种明亮。
应该说:作为做事的最高境界;中庸一直是古人追求的理想境界,为此,孔子曾经不无感叹地说道:“中庸作为一种道德,该是最高的吧!人们缺乏这种道德已经很久了!”但是,一般人又很少能做到这一点。这是为什么呢?主要是因为:“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这就是说:聪明的人过于聪明,认为它不值得去实行,而愚蠢的人又理解不了。君子和小人在这方面表现就截然不同。君子的所作所为都合乎中庸之道,而小人的所作所为都违反中庸之道。君子所以能合乎中庸之道,是因为君子能时时居于中,不过亦无不及;而小人所以违背中庸之道,是因为小人对什么都太在乎或肆无忌惮,不知也不遵循中庸的道理。孔子深知“中庸之道”不是谁都能明白的,也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只有那些有修养的君子才能够坚守。
战国时候的谋士陈轸应该是一个奉行中庸之道的高手。这个秦惠王的大臣曾经受到张仪的中伤,说他为楚国提供了国家机密,尤其糟糕的是,立即就要叛变而奔楚。秦王于是把陈轸叫来,要他对此事做出解释。言外之意已经很明白,说得清楚没啥事,说不清楚保不住脑袋。因为若叛国这样的事情成立,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够原谅的。
陈轸不慌不忙地答说:“如果我向楚出卖情报。楚王难道真会用我吗?”他的反驳用的是讲故事的方式,故事说得别开生面:有个楚人有两个妻子,分别遇到了某个男人的勾引,当勾引者挑逗年龄大的妻子时,遭到对方痛骂,当他勾引年轻妻子时,却获得了成功。这个楚人死后,有人问勾引者娶哪个女人做妻子,勾引者说要娶年龄大的,因为娶他做妻子可靠。年轻的妻子既然可以背叛原来的丈夫,难道不能够同样背叛新丈夫吗?作为这个故事的结论,陈轸的说法很有味道:“如果我向楚国卖情报,不就如同年轻妻子吗?又怎么会得到楚王的信任呢?”秦王觉得他的说法很有道理,便没有因为张仪的刻意中伤而对其加以治罪,用口才免祸对于纵横家来说从来不是难事。能者“敏于事而慎于言”,而“慎于言”不等于是言谈甚少。陈轸的故事讲完之后,秦王实实在在地听出了新意。
而陈轸的最大特点在于精通中庸之道;这种折中的处世方式不是霸权之道也不是逃避之道,而是圆滑的明哲保身,是以最微弱代价取得极大成功的思考和操作方式。《孔子家浯》载:“孔子观于鲁桓公之庙,有欹器焉。夫子问于守庙者曰:‘此谓何器?’对曰:‘宥坐之器。’孔子曰:‘吾闻宥坐之器,虚则欹,中则正,满则覆,名君以为至诚,故常置于坐侧。’顾谓弟子曰:‘试注水焉,’乃注之水,中则正,满则覆。夫子喟然叹日:‘呜呼!夫物恶有满而不覆者哉!”’
后来陈轸成了齐国的使节,面临着危急任务,当楚国打败魏国之后,即将攻打齐国,陈轸特意去祝贺楚军的成功,临走的时候问楚国大臣昭阳:“按照楚国规定,击溃敌军又杀死敌将,夺取对方的城池,该受到怎样的封赏呢?”昭阳的回答比较实在:“官为上柱国,爵是上执圭。”陈轸知道该怎么说了:“此外还有没有比这更高的官爵?”昭阳说那只有令尹了。令尹是当时国家最尊贵的领导,昭阳觉得不可能有什么职位有所超越。陈轸这时以“画蛇添足”打比方:“楚国有个负责祭祀的专职官员,曾赏给他左右一壶酒,部属见酒不多,便商量着以比赛谁画蛇最快来决定酒的归属,有个人画得非常快,他觉得别人画得太慢,可以用这段时间再为蛇添上两只脚,然后便认真画起‘蛇足’,其余的人很快画好了,抢过酒壶说道:蛇本来就是没有脚的,为何多此一举?画蛇添足者遂未喝上酒。如今,楚国打败了魏国,已经挣得了无以复加的官爵,又何必画蛇添足再攻打齐国?要是不慎战败于沙场,难道官爵不会被赐予他人吗?”这番话把昭阳说得目瞪口呆,楚王是极其嫉妒的人,贸然攻齐不如立即收兵回国。
孔子曾经说过,“过犹不及”,“执两端而用其中”。陈轸的纵横之道在于为他人讲明白中庸的道理,在乱世时能够把持中庸之道,弱国可以尽可能长期地保持存在,强国也可以获得更多的发展空间和增大成功的几率,双方都可能对他的这种纵横给予高度的评价,陈轸所理解的这种道理对于政治及其外的事情的处理都有极好的借鉴意义。在纵横说辩的过程中,不仅可以用精彩的话语吸引统治者,还可以深入浅出地拆解统治者可能遭遇的处境,因为任何人都不可能长久地存在于利害的正中,当偏离弊端的时候,利端又会自觉地生长出相对的某种新的弊端。因此,时势确实也需要这种纵横之士,他们不断地指出弊端和不断生成的弊端,让人们真正走出对于利端的单纯迷恋。而在快乐的时候提及烦恼事,无论如何都要有轻巧的方式,陈轸的方式在于喻证。有时候我们总能在看似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例子中找到自己应该改进的地方,喻证的方式也不断完善着谈话者和倾听者的对话质量,他们都因为有了中庸而有了意义。
“中则正”,偏执从来都是成功的大敌,而在不偏不倚的中庸态度中关注时局,保持的肯定是冷静和理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