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母亲的气息
聂鸿飞惊讶又愤怒的脸还在蔷薇脑海里清晰可见。忽然送来的轿子落地声，使得蔷薇一惊。
接着是传来了声：“到了！”
到了，是到了衙门里吗？蔷薇的突然又提起来了。
“冰盈，下轿吧，我们到了。”慕子宸的声音响在轿外的同时，轿门前的帘子也被他掀起来了。
温润如玉的笑容，灿若星辰的眸子映满眼帘。慕子宸伸过手去，蔷薇将手搭在上面，他轻轻地将她带出轿子。
他是那么心细的人，知道她大病初愈，乘坐轿子后会头晕不适。所以在及时给了她结实可靠的臂弯，让她稳稳当当地依附着。
如此懂得呵护自己的人，就算他真的如聂鸿飞所说的那样，在自己的汤药里下了药。她也相信他一定是如自己回复聂鸿飞的那样，是出于善意的决定，他绝对不会是想要方便嗦摆自己。
如此而为为的一定是让自己忘记是杀人凶手的身份，当自己知道还有个为自己顶罪的母亲也不会那么痛苦。
一定是那样的，一定是！所有关于昨夜的揣测，不确定，蔷薇此刻在心里完全笃定。
可是昨夜又为何失眠呢？
一定是因为那个聂鸿飞害的，他就像是个疯子一样。
临走时非要说下那些像诅咒一样的话：“我聂鸿飞一定要把你慕冰盈带回我聂府去！”
他要带我走？
也总该考虑下，我想不想走吧！
五年前不行，现在就一定可以了吗？
五年前的慕冰盈和现在的慕冰盈都想要留下来。
就算留下来的理由只有一个，因为慕子宸！
可是就已经完全够了！
“冰盈，待会儿与姑母说话时……”慕子宸的话很是为难地响在蔷薇耳旁：“要尽量长话短说，我……”
“我明白的”对慕子宸回以微笑，蔷薇不想让他觉得为难。
他那么做，一定是有那么做的道理，一定是为自己着想的！
随着衙役落下牢门那沉重的锁链声，蔷薇从一个思想中跳出来，随即又要跳入另一个思想中。
错过一个个牢房，看过那些一个个从里面探出来的污蓬垢面的头，或喊叫几声。蔷薇都在心里一抖，感觉自己和他们一样，可是现在和他们一样的却是“自己的母亲”。
那近在眼前的阴暗潮湿的牢笼，随着脚下的步子越来越近，蔷薇的心也越来越跳动得厉害。
就在那不远处，被关押着的是自己的“母亲”。她是因为自己的“女儿”，才那么安安稳稳的存在在那里。
那里该关着的应该是自己这个身体，蔷薇突然有种错觉：自己现在好像正是走上一个死囚被关押的路途。
突然好惶恐，好想逃走！可是双腿却还在执着地往前走。
也许我不是真正的慕冰盈，不是她的女儿。我是白蔷薇，现在却要依仗着她女儿的肉身活下去不是吗？
就算不是我的生母，可是也算是我的再生母亲了！
要如何面对呢？要如何以一个女儿的身份面对母亲呢？
蔷薇没有亲生母亲，所以没有一个当女儿的经验！
仅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说短，真的不短了，因为已经可以足够的时间做完那些思想斗争了。可是说快，真的好快，已经到了。
在看到“母亲”的一瞬间，蔷薇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扑通扑通的往下掉。打在潮湿的地面，更加潮湿了地面。
那个靠坐在墙角的妇人在看到自己后并不十分惊讶，从地上撑坐起来，缓步向自己走了。也许是因为慕子宸的庇护，她的脸上并没有伤痕。
与从玉石中看到的景象中的妇人相比，端庄的仪容上零散了头发，慈祥的面容上布满愁容。没有了合身的衣服，穿着的是宽大的囚服。
牢门的重锁在蔷薇不知觉中打开了，沉闷的落地声换回蔷薇最朴实的本能。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去，扑在“母亲”的身上哭泣着。
蔷薇从她的囚服上嗅到了潮湿的枯草的气息，一定是她平常躺卧在那些潮湿的稻草上，沾染上。
蔷薇的眼泪已经停歇不了了，鼻头也越来越酸苦。从刚开始无声的泪流，已换成现在深痛的大哭。她身上有着难闻的气息，可是蔷薇却固执地把头往上面噌。
这样她的心里会舒服些，她觉得会幸福些。
那种衣服上的气息不难闻，一点都不！那是母爱的气息。
就像在百花妈妈出车祸的现场，蔷薇固执地守候在躺在血泊中的妈妈身边。把自己的脸紧紧地贴在妈妈染满鲜血的面庞，去感受妈妈身上残余的温度。
还那么确信残余的温度是生命的气息，鲜血的腥味是母爱的味道。
如此傻，傻得好悲哀！
“三姑母，你和冰盈聊聊，子宸出去等候。”慕子宸的声音在蔷薇大声的哭泣下，轻微的想起。
宋秀莲抱着在自己怀里痛苦的女儿的肩膀早已泪流满面，轻轻地点着头。
“子宸，谢谢你！”
慕子宸无声地退出牢房的门口，快步走出屋外。蓝色天空下，同样身着蓝色飘然衣服的他。眼眸含雾，心里是无声的叹息。
牢房里，哭声已是一片。紧紧相拥在一起，泪水侵撒在各自的衣裳上。
流不完的泪，说不完个中凄苦！
过了好一阵子，宋秀莲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停止哭泣，松开了紧搂着蔷薇的手，把她向外轻推开。然后捧着脱开了依附的蔷薇的脸，为她边拭去上面的泪水，边说着：“女儿不哭，女儿不要哭，不哭……不哭……听娘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