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从虚无落入现实。
刚才一切好像从未发生过,谢君衍只是盈盈一跪,整个真武大帝殿就轰然倒塌。谢君衍仰面倒下,情急之下,我想也未想,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倏然后退,撞门而出。
小道士吓得面色苍白,口中喃喃道,真武大帝显真身了,哈哈!小道士变得语无伦次,指着谢君衍道,孽障,造孽。紧接着抱头痛苦状,我是谁,我来自何方,我要去哪里?
谢君衍面色通红,双目紧闭,显是昏了过去。婢女小红斥道,你个登徒子,快些放开我家小姐!我将正要将谢君衍放下,却见她紧紧拉住我胳膊,说,苏大哥,不要离开我。
我低声道,我在的,不离开你。
小红不高兴了,喊道,你个臭流氓,赶紧放手。
我心中火道,还不叫车?
小红被我一喝,唯唯诺诺,转念又对我横了起来,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张幼谦此时也冲开了穴道,赶了过来,脸色凝重道,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如此厉害?
我心中明白,当日在桃山之上,黄阵图中的那道黑影,附身到了谢君衍身上,所以那日出山之时,我总觉得谢君衍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今日见到真武大帝像,竟被逼出了身形。我向谢君衍体内渡入一道真气,她脉象平稳,气息稳定,应当没有大碍,而身上那道黑影,却躲在她神识海内,显然也受伤不清。
没多久,有人喊来一辆车。有四五个护卫赶了过来,神色戒备的望着我,不知阁下何方高人?我说在下姓苏,谢姑娘的朋友,如今她身体情况不是很好,还请找一僻静之处。那护卫道,有劳了,这件事我们尚书府,能应付得来。
说着,小红等人将谢君衍抬上了车,远远驶去。
张幼谦咂舌道,原来我那便宜师父说的都是真的。
我奇道,什么真的?
张幼谦说,你不在那几个月,姓柳的臭道士除了骗我钱财,就是跟我说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什么冥界啊,什么一气化三清、四氧化三铁啊,说的玄之又玄。刚才真武殿内发生的一切,直接刷新了我的世界观啊。
我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敬而远之。不说,并不代表不存在。
远处有人喊道,公子爷回来了!
一个干瘦的青衣小厮冲着张幼谦喊道,老爷算着你这几天要回来了,他想你想的快要发疯了,让小猴子我在这里等你呢。
张幼谦没好气道,能说实话吗?
小猴子闹闹脑袋,嘿嘿道,这两天老爷刚娶了个七姨太,怕您生气,让我在这候着,好及时回去通风报信。
张幼谦冷哼道,回去?我回去给张百万添堵吗?你去告诉张百万,啥时候把家里的三妻四妾给我赶出府去,小爷我再回家。这几天我先住我兄弟家,眼不见心不烦。
小猴子道,嘚嘞!
我心说张幼谦与张百万父子不和,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里面。
张百万万贯家财,却只有这一个儿子,可偏偏这儿子与他关系不好。据说这几年来张百万娶了好几个姨太。不过,书上说的,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句话用在他身上并不管用,于是张百万对这个宝贝儿子又爱又恨,偏偏又拿他没什么办法。
小猴子正要离开,又被张幼谦喊住,小猴子,晚上给爷安排个局,一年多没回来,那些趁我不再抖威风的小兔崽子们,我得收拾一下。
小猴子领命,欣然而去。
我问什么意思?
张幼谦傲然道,是好兄弟,我晚上就带你出去见识一下。
我说我不明白。
张幼谦道,纨绔的世界,你不懂。
回到之前租的苏宅,上前敲门,开门的却是一个老妈子,我问这不是苏宅嘛?沈姑娘呢?老妈子说,哦,你说的是沈小姐啊,半年前你们这里房租到期,她就搬走了。
我心说难怪没有他们消息了,沈无双的卖身契还在我身上呢,她怎么会一走了之?我问她搬到哪里,老妈子摇摇头,说,那天搬家时,有一辆华贵的马车来接的她,至于去哪里,我也不知道。
这就奇怪了。沈无双是官妓,沈正道之事一日不平反,她也就无出头之日,好不容易借助我身份在京城扎根,难道是被人发现了?不知道她脸上的青春痘好些了没。
两人又去潘家园沈万三开的苏记杂货铺,如今变成了西洋杂货铺,一打听才知道,四个月前,苏记杂货铺被一队官差查封了。当时这件事我拜托给陈清扬,在河间府也没有听她说过。
沈无双、沈万三,如同从人间蒸发一般,失踪不见,让人觉得莫名奇妙。张幼谦哈哈笑道,想不到你也变成了无家可归之人。我说男子汉大丈夫,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怕没有地方住?
张幼谦叹道,算了,还是跟我走吧。
我说你自己都没地方住,还跟你走?
张幼谦说,你懂个屁,狡兔三窟懂不懂?
我说懂个屁。
没多久,他带着我来到城东一处老宅子,宅子是两进的院子,有些破旧,墙头之上长满了茅草,显是很久没有人住过。推门而入,家中还算干净,看来有人经常过来打扫。
张幼谦伤感道,当年张百万没有发家之前,我们一家三口挤在这个院子里。没有车马豪宅,日子过得却也舒心,如今家越来越大,人心隔的却越来越远。
我听过张百万的发家史。
在发迹之前,张百万曾是京城六扇门中一个捕快,那时登闻院与六扇门两套班子,一套人马。
开泰九年,京城剧变,据说当时还是太子的朱润泽发动皇宫政变,将灵宗皇帝赶下了台,而张百万在新皇登基之时,因拥立有功,得到了皇帝的赏识。事后论功行赏之时,他却没有封爵封官,而是选择了当一个富家翁,后来波斯寻宝,得了几颗夜明珠,借助自己在京城中的关系,逐渐成为京城首富。
小猴子找了过来,说爷,老爷过来了,在门外候着。
张幼谦说小爷没空,不见。
我说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当儿子的,毕竟父子情深,快些请进来。
张幼谦冷哼一声,没有做声,算是默许了。
没多久,一个富态中年汉子,穿着一身棉袄,揣着双手走了进来,见张幼谦站在院子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模样有些局促。我不由好笑,京城首富张百万,号称富可敌国之人,衣着打扮,就如农家老汉一般,土得掉渣。
我说这位就是张伯父吧,失敬,失敬。
张幼谦不跟他说话,张百万只有找我搭讪,说原来是苏兄弟,失敬失敬。
我说这辈分有点乱啊。
张百万讷讷道,这个,那个……
张幼谦干咳一声,说某些人趁我不在京城,日子过得挺滋润的,自己的儿子在金陵都快被人给宰了,你也不管了不是?
张幼谦说的是封万里当日一剑几乎要了他性命之事。
张幼谦道,算命的说过,我儿子福大命大,不是短命之人。不过,儿子你也别生气,当日那个薛应龙,你爹我已经派人把他宰了,怎么样痛快不?
薛应龙,就是当日同张幼谦一起来金陵的护卫,封万里一剑刺出来时,他下意识躲了过去。后来被张幼谦赶走了,想不到一代枭雄,直接被这张百万给送了西天。
张幼谦又道,听说你又是六姨太、又是七姨太的,乐不思蜀的节奏啊?
张百万连忙道,都埋了,刨坑埋了,正如你说的,眼不见心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