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招星河长尽,我曾经练习过无数次,却始终不得要领,在徐若男遇到危险那一刹那,情急之中,神识之中豁然开朗,星宿海内真元如大海波涛一般喷薄而出,就连枯木也不敢略其锋芒,脚下踏波,一连后退了三四丈。
我正恼他伤了徐若男,又如何肯给他机会,星宿海真元运转,剑势不尽,法则空间施出,强行刺了出去。
枯木禅师眉头微皱,瘦如枯枝的双手蓦然探出,取向我铁剑之处。
轰!
我只觉体内如翻江倒海,一道阴冷真元顺着剑身透体而入。我连运转星宿海内真元抵挡,这些真元在体内形成一股漩涡,划出了数十道圆弧,堪能抵消去枯木那一道真元。这一招,也是我情急之下,将方寸圆的招式,在体内施展了出来,化解了枯木禅师的那一爪。
枯木硬接了我一剑。他境界虽高出我,但这一招乃秦三观冥山绝学,就算以通象境施展出来,估计也不好受。我见徐若男已落回岸上,也无后顾之忧,遂骂道,贼秃驴,对一女子下此重手,好不要脸!
枯木桀桀怪笑,你若想死,我便成全你,让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
旋即突施一指,向我抓了过来。枯木常年修炼枯木禅,这根手指早已漆黑如铁,一道黑雾缠绕,看上去无比阴森。我不敢硬拼,正要施展法则空间逃遁,却发现不知何时,枯木竟早已释放境界,将我困在其中。
我施展迷踪步,低头从他身下闪过。他随手一拨,指甲瞬间暴涨数寸,刺向我的颈间。我怎敢大意,脚下一踏龙眼桥,凌空跃起。二十八星宿在星宿海内快速旋转,真元涌动,注入长剑之中,场间白光乍现,幻出一朵白莲,我连人带剑,从那朵莲花之中冲天而起!
天地之间,忽然乌云密布。
这一剑,引起了天地异象。
我朗声道,白莲生意!人如剑,剑如莲,砍向了枯木禅师。
当当!
长剑如砍到巨石之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枯木禅师竟以枯瘦的双指,将我的长剑夹住。
我引爆体内真元,剑身之上,莲花瓣瓣碎裂,紧接着,滋滋两声,枯木一声怪叫,向后跃去。数寸长的指甲,竟被铁剑削断。他稍立足,道,你如何学会了万剑河山?
方才这一招,几乎耗尽了我全部真元。如今正强自支撑,不过却决计不能被他发觉,于是道,这才第八招,后面还有四招,我倒要向你这个秃驴请教一下了。我感应到周围的天地真元,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纷纷向枯木怀中的天绝舍利涌去。
枯木见状,连取出一个方盒,里面装满了奇怪的银色液体,他将天绝舍利放入其中。
远处,通善寺上一声钟响,枯木闻之,道,如今暂且留你一命,恕不奉陪了。说罢,转身向通善寺方向狂奔而去。
枯木法则空间撤去,我才缓缓落在了龙眼桥上。
方才与枯木过招,都是在双方的法则空间之内进行,而且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周围的百姓,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我伸手去扶徐若男,徐若男一闪,说,拿开你的臭手,方才你让我死了算了,谁让你去救了?
我知她说的是气话,于是也不管她反应,一把将她抱起,跟张幼谦打了个招呼,向远处狂奔而去。徐若男伏在我怀中,双手捶打我后背,道,你个臭流氓,快些放开我。我怎么肯听,只将她抱得更紧,一口气跑出了十余里,来到一处破庙,才将她放下。
徐若男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我拉起她手,说,若男,这些日子我好想你。
徐若男冷哼道,你有你的谢妹妹,在乌衣巷内恩恩爱爱,哪里还记得我?你这个负心汉,就知道花言巧语哄骗我,休想让我上当!
自从在谢君衍婚礼之上,徐若男大闹一场而去,我心中总是惦念她。这些日子,虽然将谢君衍接到了家中,然而我却总觉得两人之间仿佛有一种隔阂。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谢君衍依旧温柔,但跟以前相比,如同换了个人一般。
我举手道,若我说得有半份虚假,便让天打雷劈!
徐若男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骂道,贼老天,怎么不劈死他!话虽如此,嘴角却露出一丝微笑。我见她气消,连问她伤势如何,她说,那死秃驴武功虽高,却也不过是刚跃出三境之外,境界不稳,放心,我死不了!
我问道,这些日子,你在哪里?我派人找你,却没找到。
徐若男忽然哭了起来,说,你心里哪里有我,我说的话,你根本就不曾放在心上,整天跟那个妖女鬼混在一起,又哪里肯想起我了。她本是十分好强之人,如今一哭,我反而没有了方寸,连将她涌入怀中,道,你跟我回家吧。
徐若男道,跟你回去?你不怕那谢君衍将我杀了?
我说她手无缚鸡之力,哪里又是你对手?
徐若男却道,手无缚鸡之力?若真如此,又怎能将桃山上的白毛怪物收服?你的君衍妹妹,早已不是当初谢君衍了!
我说你休得胡说,你虽对她有偏见,可她却一直对你好言好语的!
徐若男脸色一沉,她说什么你都肯听,我说的却又都是满口谎言了?若我告诉你,这段时间金陵发生的命案,都与她有关,你可相信?
最近谢君衍还在劝我,让我将徐若男接回家中。可徐若男却说出这种话,她对谢君衍有偏见,但是说出这种话,让我心中十分不悦,于是道,君衍回金陵后一直与我一起,从未离开家中半步,你对她有成见,也不必这么构陷于她!
徐若男挣扎站起身,转身就要走。
我喊住道,你去哪里?
徐若男道,对于一个失去你信任的女人,我去哪里,又与你何干?苏犹在,我便是去送死,你也管不着!说着,也不顾身上伤势,施展轻功向破庙外走去。我生怕她出事,连忙跟了出去,她回头道,你若跟上来,我便死在这里!说着,向山下奔去。
我寻思道,她虽然武功高,但此刻受了伤,若再碰到大空寺秃驴,岂不危险?于是,施展轻功,悄然跟在她身后。
徐若男走出破庙,片刻也未停留,踉踉跄跄向通善寺方向而去。我心中犯疑,难道她还想要天绝舍利?
走到小浣溪旁,有几个在路上溜达的小泼皮将她拦住,道,小妞儿,今儿金陵城这么热闹,哥哥们见你孤身一人,怪可怜的,不如找个酒楼,一起吃上几杯?
徐若男冷然道,滚开,否则,怪可怜的就是你们。
一人道,想不到还是刺猬,我喜欢!兄弟们,来将这姑娘抢了,带回去好好消受……
一句话没说完,却见他捂住了喉咙。喉咙间,刺入了一根金针。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仰面倒了下去。其余几个小泼皮见状,也不顾那人死活,拔腿就跑,徐若男一挥手,数枚金针从袖中射出,那几人向前跑出了几步,扑倒在地上,已然死绝。
当年徐若男曾对我道,以后再也不乱杀人。这几人言语之间,虽有冒犯,却也罪不至死。徐若男二话不说,就将这几人杀死,有些故态复萌了。她看也不看地上那几人,一人独自上山,来到了通善寺门口。
今日是佛家盛日,若是寻常,通善寺内降香的人早已人来人往,可今日却朱漆大门紧闭。
徐若男站在门口,道,兀那秃驴,将天绝舍利交出来,否则,今日姑奶奶我一把火将你们寺给烧了!
通善寺内无人应声,徐若男又说了两遍,袖中青菱射出。
轰的一声,通善寺大门倒塌。
通善寺内,十余名白衣僧人站在院落之中,齐齐望着徐若男。院内正中,是一座莲花台,上面坐着一名黄衣僧人,慈眉善目,双手合十,莲台前,摆放的,正是那天绝舍利。莲台之下,有三僧并肩而坐,其中之一,便是今日在秦淮河上抢夺天绝舍利的枯木禅师。
而通善寺主持念慈大师,侍立一侧,脸上一副颇为无奈的神情。
若没有猜错,这通善寺内黄衣僧人,便是大空寺的方丈无根法师,与枯木并坐的两人,则是大空寺另外两大护法禅师。
通善寺与大空寺本是同源,去年天绝舍利丢失时,通善寺还想靠江湖力量对抗通善寺,甚至还想出了同归于尽的办法,如今这座寺庙,却已被鹊巢鸠占,成了大空寺的地盘。
徐若男指着黄衣僧道,你便是无根?
此刻徐若男询问,黄衣僧人自然也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大空寺主持无根禅师修炼闭口禅数十年,这一禅法乃佛门中最为高深的功法之一,若没有极强的自制力,根本无法修行。修行这种禅法,不开口则已,若一开口,便是陆地神仙,也未必能抵挡得住。
三十年前,无根禅师已是天下顶尖高手之一,在冥山之战前,便已跃出了三境之外,修成佛门金刚境,如今修行禅法,武功更是独步天下。他坐下三大护法,在冥山气运被破后,业已跃出了三境之外。
徐若男道,我就问你一句话,天绝舍利,给还是不给?
枯木禅师道,贼妖女,你竟还敢来?
无根禅师作了个手势,示意枯木闭嘴。他以手指了指天绝舍利,又指了指桃山方向,然后摇了摇头,却不知打得是什么哑谜。枯木翻译道,方丈问你,你要这天绝舍利作甚?
徐若男道,我要用它杀个人,或者,被你们杀死。
无根正要张口,却见几个护法连忙起身,匆忙向无根跪了下去,方丈,万万不可!
无根缓缓将口张开,我心中大吃一惊,这位修炼闭口禅三十年的无根禅师,口中竟然没有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