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做贼的心虚,这话一点都不假,老宋趁着李铁军离开家门,便蹑手蹑脚的进了他的院子,当发现屋子里没人后,刚推开门进了屋子,屋门便咣当一声关上了,这可着实把老宋吓了一大跳,浑身激灵了一下子产点尿了裤子。回头看去,才发现屋门关上了,趴在屋门上的玻璃窗向外张望,院子里十分安静一个人都没有,想必这门是风吹的,便顺手把门栓栓上,万一外面回来了人,也能阻挡一下。
灶膛和火炉都烧的正旺,屋子里十分的暖和,老宋推开里屋的门,走了进去。
李铁军的家里陈设很简单,屋子里靠南墙摆放着两口柜子,南面是火炕,炕稍码放着被子,用一个粉红色的毛毯蒙着。
老宋来回的打量一翻,便开始四处翻腾起来。老宋的钱足有一万来块,那个年代最大的面额是十元,也就是所谓的“大团结”,一万块钱有一千多张,抱在一起是挺大的一捆,应该很显眼,但他掀开了那两口柜子,把柜子里的衣物全都掏了出来,扔了满地,并没有发现他的钱。
他急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见柜子里没有他的钱,便转身来到炕稍,一把掀开蒙在被子上的毯子,把原本叠的整齐的被子一层层的拿了下来,来回的翻腾,可当他把最后一床被子也抖落开了之后,却仍没发现有钱藏在里面。
而正当他急的满地乱转的时候,突然发现把所有的被子都扔在一边之后,炕稍的炕席却十分的不平整,鼓鼓囊囊的,跟其他位置的完全不同。
老宋皱起眉头,心想难道这小子把钱铺在了炕席底下?也不怕火炕烧热了把这钱都烤糊,便走上去一伸手掀开了炕稍的炕席……
炕席一掀开,一股泥土焦糊的味道夹杂着一股潮气扑面而来,呛的老宋剧烈的咳嗽起来,鼻涕和眼泪流了满脸。他猫下腰,扶着炕沿咳嗽了一阵,好容易稳定了下来,刚站起身,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哭声。
老宋又一次被吓了一跳,刚直起腰来,想回头看看,可突然感觉浑身一阵燥热,热的让自己喘不过气,皮肤一阵阵的灼痛,就像全身都燃烧起来一样。皮肤瞬间缩紧,勒得浑身的肌肉和骨骼咯吱吱的作响,所有的关节不能弯曲,便面对着炕稍,直挺挺的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声音就在他的身后,听上去是个不太大的孩子,
“爸爸……我要爸爸……呜呜……我要爸爸……啊……”
“加你哭,教你哭,你给我闭嘴,闭嘴……”
身后又传来一个女人的训斥声,可这并未能阻止孩子继续哭闹,于是身后有传来啪啪的声音,应该是那个女人在打这个孩子,那孩子哭的更厉害了,
“我要找我爸爸,爸爸……我要告诉我爸爸,你打我,……”
孩子哭的越来越厉害,就算老宋这样的家伙听起来都觉得心疼,那女人又啪啪的打了两巴掌,那个孩子不敢再哭了,用力的忍着,使劲的抽泣。
“你给我憋回去,憋回去,信不信我掐死你……”那女人再一次训斥道。
身后又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要是他爸爸回来了,这小崽子真说出去咋办……”
那孩子还是忍不住,又一次哇哇的哭了起来,
“爸爸……我要爸爸,……我要找爸爸,妈妈打我……我要告诉爸爸,妈妈打我,呜……啊…………”
突然,那孩子的惨叫了一声,紧接着传来一阵霹雳扑棱的挣扎的声音,那孩子的喉咙发出了长长的哼叫,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
又过了一阵,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安静的老宋都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可全身还是僵硬的不能动弹。浑身燥热,热的连汗都出不来。热量被困在身体里,难受极了。
突然,一个人从老宋的身边经过,走的很轻巧,没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当他走到老宋身前的时候,老宋终于看到了他,那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长得瘦小,头发蓬乱,一边走一边不住的抽泣,小脸蛋上通红,想必他就是刚才被打的那个孩子。他的脖子青紫,一定是刚才被掐了脖子留下的。
他并不搭理老宋,好像他并不存在一样,走到炕稍,费劲的爬了上去。刚才老宋掀起了炕席,那股呛人的烟尘已经散去,炕稍露出一个大洞,洞里漆黑一片,满是平时灶膛里烧柴草,烟从这里通过时候留下的黑灰。
那孩子站在洞口,低头向下看着,抽泣的更厉害了,最终呜呜的哭出了声音。他哭的十分的凄厉,哭声里透出令人动容的委屈和孤独。
就在老宋惊恐的目光里,那个小孩跳进了那个漆黑的炕洞。他转过身,抬头看着老宋,老总也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他的眼神里透出哀怨和祈求,这让老宋的心里一阵阵的憋闷,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伸进了老宋的胸膛,一把抓住了他的心脏,使劲的揉捏。
突然,一阵夹杂着火光的黑烟顺着炕洞涌了出来,瞬间便将这个孩子包围,那孩子的头发杯烧焦,衣服被烧成灰,身上的皮肤瞬间变的暗红,身上的肌肉开始缩紧,脸上的五官扭曲着,变了模样。
他身上的水分被那炙热的烟雾蒸干,慢慢的变成了一具干尸,他的眼窝深陷,眼球脱落,变成两个黑窟窿,嘴唇的皮肤收缩,乳牙突出,样子十分的恐怖,最终扑通一声,直挺挺的倒在了炕洞里。
随着他的倒下,那些缭绕在他身上的烟火也瞬间缩回炕洞,屋子里的烟尘也跟着缩了进去,屋子再一次安静下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老宋的身体一下子松软,刚擦紧绷的皮肤和肌肉也回松弛,他没了力气,一下子倒在了地上。于此同时屋门咣当的一声打开了,李铁军走了进来。
跟在李铁军身后的,是一个满脸憔悴的女人,正是李铁军那疯疯癫癫的媳妇儿。而当李铁军看见了瘫软在地上的老宋的时候,吓了一跳,赶紧把媳妇儿护在身后,大声问道,
“你……你谁啊,怎么在我的家里……”
老宋伸手指着炕稍的位置,嘴巴使劲的抽搐,却说不出话来。李铁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向炕稍看去。炕席刚才被老宋掀了起来,露出土炕。炕稍的土炕有很大一片凹凸不平,老宋惊讶的发现,那个凹凸不平的位置,就是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个小孩子钻进去的黑洞。
李铁军也很纳闷,顾不得地上的老宋,一个箭步跳上了炕,来到了炕稍,蹲下身子,仔细看去。
那块的泥土的颜色很新鲜,跟其他的地方不同。李铁军记得这土炕是当初自己亲手垒砌的,而眼前这个地方,却像是最近有人动过。他伸出手,刚想去摸一摸,突然站在门口的李铁军的媳妇儿,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李铁军被这一声吓了一跳,赶紧跳了下去,跑到媳妇儿身旁,双手拉住媳妇儿的胳膊,
“媳妇儿,你咋了,咋了,媳妇……”
他媳妇儿使劲的往后退缩,眼睛却一只盯着炕稍的位置,眼神里满是惊恐。
李铁军骤起眉头,心里十分的纳闷,为什么地上倒着的这个陌生人和自己的媳妇都惊恐的指着炕稍?而炕稍的位置,为什么会有新的泥土抹过的痕迹?
他媳妇儿使劲的往后躲,用力的挣脱李铁军的手,惊恐的喊叫着,
“鬼……有鬼……鬼……”喊了几声,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哇哇的大声嚎哭起来,
“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孩子啊……啊……”
李铁军看了看自己的媳妇儿,又看了看炕稍,顺手在地上的火炉旁拿起了撮煤的小铁铲,再一次跳到炕稍,挥动铁铲,用力的铲那块凹凸不平的地方。
没几下,那块泥土被铲开,露出一块平整的石板,李铁军把铁铲插进石板的缝隙,用力往下一压,石板杯翘起,李铁军再一用力,用铁铲把石板撅到了一旁,露出了黑洞洞的炕洞……
而当李铁军蹲下身子向炕洞里看去的时候,一下子愣住了……
炕洞里到处是草木燃烧的烟雾累积成的黑灰,而就在炕洞里,躺着一具干尸……
之所以说是干尸,是因为那具尸体的水分已经完全蒸干,皮肤变成黑色,紧紧的包裹着骨骼,露出完整的骷髅的外形,衣服被烤烂,只剩下一些零散的碎片。
那干尸不大,是一个几岁的孩子,李铁军感到一阵阵的眩晕,因为他有种不详的感觉,这也许就是自己失踪的孩子……
他赶紧弯下腰,一伸手把那具干尸从炕洞里抱了出来,身子下面的衣服并没烧烂,露出原本的颜色,李铁军一看,大叫了一声……
“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的确,李铁军的不详的预感杯证实,那零散的布片他认得,那是他出门打工之前,给孩子买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