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处一片广阔的原始森林,松树参天,地上的落叶软软绵绵,没有鸟唱蝉鸣,除了我的脚步声外,一片安静。我漫无目的的往前走,惊奇的发现四周的景象完全一致,终于,我失去了方向,找不到来时的路。
我感到压抑,我知道自己被困在这无尽的树林之中,孤独是一把镣铐,空虚是捆绑我的绳索,我被空旷束缚,无助让我感到恐惧。而就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身后的山体开始滑坡,泥土和石头如波涛一般的翻滚,巨大的力量,将那些参天的松树连根拔起,卷进洪流之中。撕扯着,纠缠着,将那些被它吞噬的松树,折断,砸烂!
山体的坍塌迅速的向前蔓延,巨大的自然力量我无法掌控,唯一能做的便是赶快逃跑。我拼命的往前跑,顾不得脚上的鞋子已经跑丢,更顾不得手臂和肩膀,已被一些枝桠划破。跑了好一阵儿,,当我已经筋疲力尽的时候,山体停止了坍塌,一切安静了。
我抱住一棵松树大口的喘气,光着的脚底板,早已被划破。刚才实在太紧张,完全没注意,现在才感觉到钻心的疼痛。低头看去,我的脚被划破多处,流出鲜红的血液,滴落在脚下干枯的松针上,迅速的渗透了下去,不见了踪影。
我原以为常三太奶的仙山五峰岭,是绝对安全的桃源胜境,难道走出那个山洞不久,便遭遇了这样的凶险。这里离我的家刘家镇千里之遥,无助恐惧的时候,却不知道该喊谁。幸亏山体滑坡已经停止,我靠在一棵树下,喘着粗气。而突然,那轰隆隆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赶紧惊慌的站了起来。
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地随之震颤。,参天的松树哗哗的颤抖,松塔和松针纷纷落下,砸中了我的头和肩膀,划破了我的胳膊和脸。
那声音越来越近,大地的颤抖越来越剧烈,原来我前面的不远处的山体也在崩塌,如同刚才一样,泥土混杂的石头,如波涛一般的汹涌,席卷着他眼前的一切,浩浩荡荡的向我袭来。
我吓坏了,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我的脚踩到松垮的泥土,身子一歪,差点摔倒。赶紧抱住了一棵松树来保持平衡。而眼前的山体坍塌却不曾停止,一步步的向我靠近。
我回头看去,身后的山体已经滑落,形成一个刀削斧剁一般的悬崖,我已完全没了退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前面的山体,继续坍塌。
粗壮的松树大的灾难面前显得十分弱小,毫无反抗的力量。整个松林颤抖着,眼前的一切,好似冬日的傍晚,奶奶在锅里炖的一锅菜,奔涌的泥土沸腾着,发出愤怒的吼叫。
眼前几乎所有的松树,都已经倒下,坍塌的泥土,逼近我的眼前。离我只剩下不到一步远的距离。我,刺伤流血无处可逃,下意识的抱住了唯一的一株松树。拉住它的枝桠,顾得我的脚底板已经受伤流血,蹬踏着他粗糙的树皮,奋力的向上攀爬。每爬一步,便在树干上留下我鲜红的脚印。
突然,声音再一次停止,世界再一次凝固,一切再一次安静。刚才还浩浩荡荡向我袭来的泥土和沙石,如同瞬间冰封。
我索性穿过茂密的树冠,爬上了树顶。四外望去,脚下的山峰,只剩下一步见方,四周都是陡峭的悬崖,整个树林都已消失不见,仅剩下这一株松树还一直矗立着。
我爬在树顶上的一个枝桠上,有风吹来,沙沙作响。抬头看去,透过树冠,头顶上是蔚蓝的天空。蓝得像一块绸缎,光滑得像一面镜子,没有一丝云彩。而脚下,这株孤零零的松树,聊着这淡薄的雾气。仿佛是一根通往苍穹的柱子。
我想爬下这棵树,但我知道,即便我爬了下去,也无立足之地。我看到了那陡峭的悬崖上,这棵唯一的松树的根裸露着,伸出长长的触角,奋力的抓着峭壁上的岩石和泥土。顽强的挣扎,艰难的稳住他的躯干,坚持着不倒下。
我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这么办才好。我突然想起了爸爸的武侠小说里的一个词“上天无处,入地无门”。这个词此刻用在我的身上,实在是太贴切了。
可我不能就这样趴在这里,我慢慢的再向上攀登。突然,我听见了一声鸟叫,我仰着头努力的想透过茂密的树冠搜寻那鸟叫的声音。我再往上爬,脚下踩着的树杈越来越细,但却完全没影响它的稳固。
我的脚还在流血,我感觉我的身体越来越轻,我轻巧的蹬着树枝,伸手越来越矫健。每踩一步,脚底板上的血便染红一段树干,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放松。
我开始变得愉悦起来,虽然我根本找不到快乐的缘由,但我就是感觉越来越轻松,越来越舒服。我终于爬上了树干的顶端,脚下踩着树梢,细得像根筷子。
那声鸟叫再次传来,我抬头,循声望去,在我头顶上飞过一只黑色的鸟。它飞得不高,羽毛油光闪亮,黑色的翅膀,橘黄色的尖喙。长得特别像乌鸦,但它的叫声却十分动听,我从没见过这样的鸟,真的好奇。
她扑了一下翅膀,掉下一根羽毛,那一毛飘飘摇摇,在微风中来回的游荡。我一伸手,把那根羽毛抓住。你是黑鸟,又叫了一声,飞走了,转眼就没了影踪。
我拿着手里这根羽毛发愣。突然脚下,哗啦啦的响,我低头看去,原来仅剩的一步见方的山体,开始摇动。脚下的这棵松树,摇摆不定。突然轰隆一声彻底坍塌,那棵松树,随着山上的石头与泥土,迅速的坠落。
而我惊奇的发现,我仍然飘在空中,尽管脚下没了任何支撑的东西,我却纹丝没动。仿佛我只需要踩踏着空气就可以凭空站住。我吃惊不小,站在那里不敢乱动,唯恐稍微一动,便会坠入叫下载这万丈深渊,摔的粉身碎骨。
又过了一会,我仍旧稳稳当当的站着,如果不低头看,甚至以为自己站在,平稳的地上。我想了想,试着向前迈了一步。脚掌试探的踩了一下,发现脚下的空气竟然是坚硬的。我索性又往前迈了一步……
脚下的空气,仿佛形成一条看不见的路、一个透明的平台。我完全可以在上面自由的行走。我由一开始的小心翼翼的试探,变成了大步的向前走,再后来,我甚至跑了起来。我跳跃,我翻滚,都稳稳当当。
我索性,就那么凭空的躺下,伸展着四肢,贪婪的接受着阳光的照射,吸收着阳光带给我的每一丝温暖。
我迈步行走的时候,脚下的空气变得坚硬平坦;而我躺下的时候,他又变得松软舒适;我向上跳起的时候,他很富有弹将我托起。我在折腾了一阵之后才发现,原来我脚下的空气,可以任由我使唤,可以随着我的需要,变换形态。
我开心极了,我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因为每次,被常银花叫走,醒来之后都是一场梦。那么假如今天也是一场梦,我真的不舍得醒来,因为在梦里我可以随意的飘在空中。我看着手里那根羽毛,想起了刚才那只鸟。我也学着他的样子,伸展的双臂忽扇了几下。我身体前倾,向前滑去……
我几乎可以飞行,也可以在空中随意逗留,我低头看去,不远的前面便是刚才我走出来的那个山洞口。我不知道该不该回去,因为我担心,进了那个洞,便不再拥有这样的能力。
脚下是嶙峋的山峰,放眼望去,四周是迷茫的薄雾。随便我能飘在空中,但仍无法辨认方向。
“大勇……,大勇……”
这呼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知道,这是在喊我的名字,但我分辨的出来,这是我奶奶的声音。
他的声音似在天边传来,一声一声的呼唤着我的名字。我开始犹豫了,我知道我是在做梦了,每次梦里,听到这样的呼唤,我都会醒来。可可我不舍得醒,我喜欢梦里的感觉,我喜欢就这样的飘在天空。
奶奶声音就在耳边一声声的呼喊,拉扯着我向声音的方向走去。
可最终我还是被唤醒,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已是傍晚。我身边的炕上摆着饭桌子,爷爷和爸爸早已坐在桌子前,妈妈,刚收拾完外屋的灶台,摘下围裙擦了擦手。奶奶正在我的身边,叫我醒来,将我抱在怀里。
不管怎样,梦还是要醒的,在梦里的一切的确太真实了。我伸手,在空中抓了一下。谁还能像梦里一样。可梦终归是梦。
我闭上眼睛,打算再睡上一觉,其实是想再做上一梦.不过这都是徒劳的。奶奶用手抚摸着我的头说
“醒醒孩子,精神精神,咱该吃晚饭了,来,精神精神……”
我点了点头,从我奶奶的怀里爬起。因为我憋了一泡尿,想去院子里撒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