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地质队的工人在小阴坡上测量的时候,发现了那只两丈多长的大蟒蛇,但那只蟒蛇可能是受了伤,所以轻易的被他们抓住,蛇头被绑在那根大木棒上,抬回了山脚下的他们驻扎的工棚。
老马四十多岁,比其他人的年纪都大,懂得的也多,他勇苜蓿草的烟熏晕了那只大蟒蛇,在大家伙的帮助下,把大蟒蛇压在一个空的大水缸里。可那些小年轻的生荒子,老是想着把这条大蛇弄死红烧了吃掉。但被老马喝止,老马说,
“蛇过五尺自带半甲神通,何况这么长的蛇,肯定有来头。谁也别打他的主意,等一会程队长和冯达回来再研究怎么处理……”
那些小年轻的尽管心里不服,但还是没敢硬来,说实话,他们说想吃蛇肉,但这么长的大蟒蛇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心里自然有畏惧。
我趴在院墙外的那棵大杨树的一个枝丫上,低头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当他们用大石头把那条大蛇压在水缸底的时候,我的心里却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憋闷,让我喘不上气,说不出话,头晕目眩,眼前发黑,浑身一软,便从那树上掉了下来。
我坠落的速度很快,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可我摔在地上的时候,却发现身下软绵绵的,但我仍然感觉浑身疼痛,似乎每一个骨节都被摔的散开,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股热流由小腹升起,在胸腔内盘旋,最终涌入我的口中,我忍不住,一张口,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暗红的血来。我用尽身上最后一滴昂点力气歪头看去,垫在我身下的,是那条大黑狗“包黑子”。
我虽然只有八岁,长的不大,又有点瘦,但好歹也有五六十斤,从那么高的树上摔下来,发出“噗通”的一声响,声音不小,院子里的帐篷里一些耳朵灵的工人都听到里声音。纷纷跑出帐篷四外查看声音的来源。
院墙已经残破不堪,但仍旧能挡住我那躺在地上的弱小的身躯,他们找了一阵,没发现什么异常,便转身回屋去了。身下的大黑狗也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儿,没一丁点儿的声音。
一阵风吹来,山上的灌木丛发出嗖嗖的声响,那棵大杨树的树梢上掉下几片干枯的树叶,那树叶随着那阵风来回飘摇。院子里的杂草也慵懒的跟着沙沙的响了几声。空气中充满了灰尘的味道。太阳急匆匆的落了山,天空中还反射着躲在山那头的太阳的光,刘家镇的每间房子、每棵树、每一片土地都蒙上了一层灰突突的薄纱,这是白天最后的挣扎。可不管怎样,都阻止不了夜的脚步,很快,这层灰色的薄纱像奶奶熄灭了旱烟袋后屋子里的弥漫着的烟雾一样,消失不见。夜来了,一切都浸入了无尽的黑暗。
我躺在院子外面昏迷不醒,可我们家却开了锅。奶奶做好了晚饭喊我吃饭,才发现我已经不见了踪影。刚才见我在厨房里拿了一个窝头跑出去,奶奶是看见了的,以为我是在大门口玩耍,便在院子外面大声的喊我的名字。
农村的孩子,从小都没那么娇惯,但得能自己跑了,便都撒出去在村子里疯玩。到了傍晚吃饭的时间,大人们便都站在大门口大声的喊小孩的名字,不管你跑出去多远,也都能听见。即便听不见,村里的邻里看见了也能告诉一声。村里的孩子,都是大家伙互相看护着。
这阵子因为四方煞的魔咒的事闹的,我奶奶一直不让我单独出大门。我的生日时辰太敏感,正好是镇压四方煞的魔咒的四燚之一的时辰相符。所以我奶奶担心我遭受劫难,才将我看的更紧。
可没想到这次我奶奶喊了大半天,也没见我答应。一些路过我们家大门口的村民,见我奶奶在找我,也纷纷表示没见到我的影子。这下子全家人都吓坏了。我爸爸一咕噜身从炕上爬起来,跑到大门口。我奶奶让我妈妈在家守着,万一我回来了,家里要是没人,我再出去找大家伙,那就麻烦了。
让我爷爷去西沟和前河套,找找那些偏僻隐蔽的地方。让我爸爸赶紧去找几个小分队员,到最近发生怪事的那几个地方找找,看是不是又招了什么邪门。然后自己便去那些平时跟我一起玩的小伙伴家,看看是否跟谁玩过了头,没注意时间。
我奶奶不愧是三台奶的出马仙,遇上啥事都有个镇静的样子。这么安排绝对是最合理的。但镇静归镇静,孩子突然没影了,家里人哪个不心急如焚?
大家伙分头行事,我爷爷拎着他那把大镰刀先去了西沟。西沟的那条小路两旁的原来没膝高的杂草,早已经被我爷爷割掉了,但西沟西面的荒地里,还有很多能藏人的地方,没准我在那玩的过了头在草科儿里睡着里也说不定。我爷爷性子急,脾气燥,挥动大镰刀在草丛里一边砍一边来回的穿行,嘴里喊着我的名字。镰刀所到之处,草屑乱飞,不一会便把整个荒草甸翻了个底儿朝上,却没见到我的影子。
我奶奶也赶紧到附近的几个经常和我玩的小伙伴家去找,今天二月二,家家户都挺早就做了晚饭,再烀上半个猪头,一家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饭。我奶奶找了好几家都说没看见我。反倒是这几家的大人也热心肠的跟着着急,都放下碗筷不吃饭了,披上外衣,跑出院子,在村子里跑上跑下的帮忙寻找。
整个村子这一下子就沸腾了,再加上我爸爸到了村部,用大喇叭喊话,召集那些直近的小分队员的时候,大家伙也都听见了。一来我们家不论我奶奶还是我爸爸,都帮过村子里很多人的忙,大家伙心里都记着,听说我们家出了事,人们纷纷跑出来帮忙。
人们前山后坡,南梁北岭的找,天色如约暗了下来,空气中的水份被黑暗带来的寒冷,凝结成白色的雾气。刘家镇里亮起无数条手电筒的光柱,这些光柱在刘家镇的小路上、树林里、田地边挥舞着。时而相互交错,纠缠交织;时而各奔东西,不相来往。刘家镇在这寒冷的冬夜,热闹的好似一锅腊八粥,翻滚着,沸腾着。
人们翻遍了刘家镇的每一个角落,找遍了每一户人家,喊破了喉咙,跑断了腿,也没发现我的踪影。我爸爸急的眉毛拧到了一块,奶奶也累的,坐在了李文利家小卖店门口的台阶上,喘起了粗气。
不一会,李文利两口子拿着手电筒从后面的田地里回来里。他们俩也找了大半天,当然是无功而返。见我奶奶坐在门口,赶紧进屋给我奶奶倒了一杯温水,我奶奶也不客气,接过来一口喝光。
我奶奶在地上捡起了一根树枝,借着李文利家小卖店门口挂着的门灯的光,在地上画了一些竖道,这已经是我奶奶今晚第三次“打拾”了,“打拾”这门古老的本领,我奶奶用过了多次,不管是找人找物,甚至是找谁谁丢掉了的灵魂,都没失过手。可之前那两次不知道为啥,却始终得不到一个明确的答案。我奶奶十分焦急,可整个村子都翻遍了,除了再“打拾”,已经没了什么别的办法了……
可我奶奶只在这些竖道上画了几个圆圈,便再也画不下去了。因为这次的打拾跟前两次一样,从卦象上看都如同我奶奶此刻的大脑一样,一片空白。找不到我的人的方位,甚至找不到我的灵魂。仿佛我从没在这世间出现过一样,没留下任何的痕迹,没有一丁点的影子。
这样的结果让我奶奶感到恐惧,这恐惧是源于对这件事的完全无法掌控。以往不管出现什么样的事情,我奶奶在心里都能安排好解决的方法,可如今我的消失,却让我奶奶,没了一丁点的头绪。
我爸爸带着老郑也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李文利索性在屋子里拿出了几跟茶缸,拎出一暖壶热水,给大家伙倒上。大家伙也不必客气,跑了这一阵子都累都口干舌燥。
“妈,都找遍了,没有,会不会,是下了地穴了……”
我爸爸说道,一旁的老郑也说,
“说啊,都找遍了,在没有,那只能下地洞找找了,咱们村里出现的这几个地洞,都下去翻一翻……”
我奶奶点了点头,除了这样也没有别的办法,老郑见我奶奶点头同意,便转身往家跑,去拿他那套下井用的家伙。
大家伙正在门口商量,里屋传来一阵女人的干呕生,门一开,李文学从里屋走出来,急急忙忙的在外屋拿起水瓢,在角落里的水缸里舀了一点水,急急忙忙的回屋去。不用问,干呕的是白小娟,李文学舀水是给白小娟漱口。
不过此刻人们没心思关注李文学与白小娟的恩爱,满脑子都是焦急。突然,门又一次开了,李文学走了出来,站在门口看着我奶奶,又抬头看了看天,抬起胳膊,伸出手,往东面的山坡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