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记忆似乎从我出生的那一天,便已经悄悄的刻画在了我的脑海里,它们就像一条涓涓流淌的小溪,不知不觉的让我在某些时候会突然感受到一些什么,或是想起什么。这些被重新激活的记忆,来的特别的真切,似乎这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所真实经历的。
最近发生的一切,让我的这些埋藏的记忆更快的被激活,而就在枣红马驮着我,从铁刹山上疼痛二期,在无尽的白茫茫的空旷里飞行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一下子涌现出太多我没见过的场景,有虚无缥缈的空间、无尽的白色的烟雾、无数狰狞的面孔……还有火焰、风雷、和震人心魄的嘶嚎声……
当是一切充斥我的脑海,我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到很远,我仿佛一个跳到宇宙之外的人,俯着身,低着头,眼睁睁的看着世事变化,沧田桑海以及生命的诞生与灭亡,生活的平淡与磨难。
佛曰,世间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及五取蕴苦。此八苦世间的一切生灵都无法逃脱。
刘家镇冰消雪融,冰封的通往县城的道路早已开化,大客车如约而至,于是在下午的时候,李文利和小娟她爹老白一起,送白晓娟和李文学上了大客车。小娟最近一直干呕,恶心的厉害,可能是有了孩子。大夫刘振纲建议他们去县城里的医院好好的做做检查。
女人怀孕其实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原本不必这么紧张,把刘振纲知道,小娟曾给李小军怀过一个孩子还流了产,如今再次怀孕,当然要倍加的小心。可这话只能放在心里,不能说破,毕竟如今小娟儿嫁给了李文学,小两口的日子过得甜甜蜜蜜,过去的事谁也不能再提。
上一次李文学进城,大约是十年之前,当时刘家镇没有通大客车,人们进城,要么步行,要么就靠毛驴车,一个往返便是一天的时间。那次进城,李文学背了一个大口袋,里边装了一袋子地瓜,他是进城去看在城里打工的齐春梅,齐春梅爱吃烤地瓜,原本一路上,李文学都想着当齐春梅看着他背了一袋子地瓜的时候,会开心的笑。可没想到,那次是他与齐春梅最后一次见面,也是他最后一次进城。回来之后,李文学便一声不吭,在小卖店的火炉前,将这满满一袋子的地瓜都烤熟,然后又一个个的全吃掉,肚子里胀满了,他便哇哇的呕吐,吐了一会儿,再去吃,就这样,他整整折腾了一整天。第二天,他便漫山遍野地走,不跟人说话,不与人交流,没有喜怒,就这样成了一个疯子。
可这次进城却不同,在大客车上,李文学坐在小娟的旁边,他们俩一路上望着窗外的风景,李文学把小娟搂在怀里,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脸,笑的像花一样灿烂。
很快大客车进了县城,客运站的出口处,围满了拉脚儿赚钱的“倒骑驴”的三轮人力板车。见有人从车上下来,他们的一窝蜂的冲了过来,
“去哪儿?走,上我的车……两块钱,去哪都两块钱……”
李文学唯恐他们碰到小娟的肚子,赶紧伸开胳膊把小娟护在怀里,终于在混乱中挤出一条路,路边有一辆黄色的面包车,司机正站在车下,靠着车门抽烟。
“兄弟,去哪儿,走,上我的车吧,三块,就三块……”
李文学隔着车窗向车里看了看,车里特别干净,一看司机就是个勤快的人。司机也特别有眼力见儿,这小娟用手扶着肚子,便猜测她是一个孕妇,赶紧掐灭了手里的烟,扔在地上,用脚碾碎。
李文学扶着小娟儿上了车,司机掏出钥匙,车子发动。司机问道,
“兄弟,你们俩去哪儿?”
“县里的人民医院……”白小娟说道。
“好嘞……”
司机答应了一声,踩离合,挂挡,松手刹,加油门,车子平平稳稳的往前开。
“大妹子啊,你的肚子几个月了?”
这个司机特别的健谈,刚开出去没多远,从后视镜里看着小娟,问道,小娟性格内向,本来就不爱跟陌生人说话,听着司机一问。低下头,脸腾的一下红。那司机见李小娟没答话,嘿嘿的笑了,
“大妹子,你看你,这有啥可害羞的,我跟你说呀,女人生孩子是最伟大的事……一看你这害羞的样子,就是头一胎,不过别紧张,也别害怕,现在的医院大夫都厉害,生孩子比过去容易多了。要是在过去的时候,生孩子是女人的坎儿,弄不好就要死人的。哎,我说这话你可别不信,就说我们家吧,我们家有七个姐姐,我是老疙瘩,也是唯一的男孩。听我爸说,我妈就是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我妈生我那天,他不在家,后来接生婆一看大事不好,就问我奶奶,保孩子还是保大人?我奶奶一心想要个男的,看我是个带把儿的,就告诉接生婆说保孩子,结果这不是,我妈就看了我一眼,就咽了气……后来就没这事儿,我爸好长时间没给我奶说话,后来一赌气,就离家出走了。后来我奶奶这不是想儿子吗,就有病了,没过几年就死了。要说这事怪谁?怪我奶奶重男轻女?可要不是他重男轻女,现在也就没我了,你们小两口,可能得坐别人的车了……哈哈哈”!
司机特别的健谈,小娟一直害羞,低着头,李文学却并不听他唠叨。虽然道路平坦,车子并不颠簸,但李文学仍旧左手紧紧的搂着小娟的腰,右手牢牢的抓住车门上的把手。
很快,车子开到了县里人民医院的门口,这司机仍坐在前面唾沫横飞的自说自话。李文学搀扶着小娟儿下车,付了车费,便不再搭理他,推门进了医院。
给小娟昨晚各种检查的时候,天已傍晚,赶不上回去的大客车,于是他们只好就近找了一家旅店住下。这家旅店不大,却很干净,男女住店,是要出示结婚证的,不过这些东西,他们出门前,李文利两口子都给准备妥当。李文学挑了走廊尽头的那给房间,那里能安静一些,有利于小娟的休息。
安顿好小娟,李文学到,旅店对面的小吃店里买了一碗热乎乎的馄饨,拿回了旅馆。看着小娟儿吃下了大半碗,他咧开嘴嘿嘿的笑了。折腾了大半天,小娟有些疲惫,脱了外衣,躺在床上睡着了。李文学跟小娟盖好了被子,自己便躺在她的身边和衣而卧。
李文学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躺在他身边的小娟儿的肚子突然间迅速的胀大,像是一个充满了气的气球。衣服的扣子早已被崩开,露出她雪白的肚皮。肚子越来越大,大的吓人,肚皮便被撑得越来越薄,薄的几乎透明,李文学透过他的肚皮,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的孩子在迅速的长大。那孩子伸展着四肢,瞪着眼睛,裂开嘴,冲着李文学嘿嘿的笑。模样有些诡异。
突然那孩子,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一把锋利的小刀,身体向上伸展,一伸手抓住了小娟的肠子,手一挥,便割下来一块血肉,扔在嘴里,咯吱吱的咀嚼。血一下子流了出来,将小娟的子宫染红。那孩子还似乎尝到了甜头,吃了一块肉并不罢手,再次伸手用小刀在小娟的肚子里切割她的内脏……
躺在床上的小娟疼得四肢抽搐,大汗淋漓,身体却不能动弹,嘴巴张大,却喊不出声音。李文学急坏了,他冲着肚子里的孩子大声的喊叫让他住手,跟着孩子似乎听不见他的声音,挥动着小刀,在小娟的肚子里,左突右冲,前挑后刺。血出的越来越多,很快便灌满了小娟的子宫,那孩子,便在血液里来回的游动,咕咚咚的大口的喝着他的鲜血,突的吐出一串串气泡。
小娟已被折腾得奄奄一息,五官扭曲,脸色煞白,浑身瘫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李文学急坏了,不知该怎样才能救小娟的性命,突然,李文学伸出手插进了小娟的肚子,一下子抓住那孩子的脖子,硬生生的将他从小娟的子宫里拽了出来,那个孩子被掐的喘不上气来,瞪大的眼睛吐着舌头,四肢来回的挥舞,发出哇啦哇啦的声音。
李文学挥动胳膊,啪的一声将它摔到地上,这下把他摔得不轻,张开嘴哇哇的吐了起来。吐出来的都是刚才吃下的小娟儿的肉,和喝下的小娟儿的血。李文学余怒未消,抬起腿来当的一声将他踢到墙角,他疼的呜哇乱叫,在屋子里东躲西窜。一会儿钻到床底,一会跑到门口。李文学来回的追赶来回的追赶,恨不得一脚将他踩扁,才能解心头之恨。
那个血肉模糊的孩子,在墙角处奋力的奋力的挖掘,很快便挖出一个大洞,钻了进去,没了踪影。儿李文学再回头看床上的小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