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镇的村民们,形容一个人得了一场大病痊愈之后,都会用这样一个词,“整个人就像扒了一层皮……”,用以来形容这场病的猛烈。而赵村长这次可真是扒掉了一层皮,不过毕竟还是保住了性命。
我奶奶用纱布把赵村长的头缠好,刘振纲给赵村长挂上了消炎针,赵村长躺在小分队值班室的单人床上昏睡,但气息已经渐渐的均匀,身上水泡过一般发白的皮肤,也渐渐的有了血色。人们还聚在村部的院子里围观,赵村长在刘家镇当了几十年的村长,在村民的心中早已有了一定的地位,赵村长得此怪病,人们大多的都是在担心,所以久久不愿散去。
我奶奶来到隔壁的办公室,在水盆里洗了洗手,转身在人群看了一圈,却不见我的踪影。赶紧喊我的爸爸,
“老二,老二……你看见了没?这孩子跑哪去了?”
我爸爸正安排就近的小分队员去找一块门板,等赵村长手上扎着的消炎针打完了,好用门板把他抬回家去。听我奶奶喊,赶紧抬起头,也四外张望了一阵子,对我奶奶说,
“没啊,没看见,是不是跑哪玩去了……”
“大勇……大勇……”
我奶奶站在高处冲着四外了喊了几声,仍旧没看见我的影子。一个村民听我奶奶喊,走到我奶奶身边对我奶奶说,
“刚才我看着他出院子了,顺道往西走了,他是不是自己回家去了啊……”
听说我我自己往西走了,奶奶心里更加的着急,因为我奶奶知道,我一向乖巧听话,要是想回家,绝对不会不跟大人打个招呼就走的,既然自己走了,一定是有什么事。便赶紧招呼我爸爸,两人匆忙的跑出村部,顺路往西追去。
尽管我只有八岁,但通过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我奶奶和我爸爸,早已不只把我当成一个八岁的不解世事的孩子。他们知道在我幼小的身体里,蕴藏着一股强大的暂时还不能完全知晓的力量。这种力量最终将会在某个时候彻底的爆发。
可眼下,我却不声不响的不见了踪影。尤其是在这特别敏感的时候,怎能让他们不着急?他们顺着小路往西走,到了小卖店门口的时候,看见小卖店北侧的仓房附近有人影晃动。我爸爸往前走了一步,借着小卖店门口的明亮的门灯看去,原来是李文学。他正在仓房边上的柴禾垛边上抱起一捆柴禾,往屋子后面的那个土沟走去。
人家都是从外面往家里抱柴禾,李文学怎么往外抱?不过这都不重要,我奶奶和我爸爸没心思琢磨这个,继续往西走。心里着急,脚下自然就加快,不一会就跑到了刘老七的家门口。突然,在我家院子里,升起一道红光,那红光直接向上升起,冲入云霄,一闪,就不见了。
奶奶和爸爸都惊呆了,赶紧加快脚步,三步两步跑到了家里。推开院门,跑进院子的时候,爷爷正拎着镰刀,站在原地,仰着头往天上望。往奶奶赶紧问道,
“老头子,咋回事啊……”
我爷爷伸手指着天空,对我奶奶说,
“大勇飞走了……”
“啊?大勇?”
其实当我奶奶和我爸爸看见这道红光的时候,就想到了是我,但听爷爷这样一说确定了之后,还是愣住了。
“刚才,大勇自己回到家,我纲要问他咋自己回来的,他就跑到屋子里,把那个马鞍搬了出来,其在上面,嘴里也不知道叨咕了句啥话,嗖一下就没影了……”
爷爷接着说到。
我奶奶点了点头,她猜想我这是去找常银花了。既然是这样,更不必担心,我奶奶长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进了屋子。
我爸爸和爷爷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赶紧问我奶奶。我奶奶盘腿坐在炕上,掏出别在腰间的旱烟袋,拉过旱烟笸箩装了一袋烟点着,抽了一口说到,
“大勇这孩子,果然不是凡人……”
“啊?不是凡人?”
我爷爷和我爸爸听的一头雾水。其实我爸爸早就听我奶奶说过,我命里注定会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并且也拜了三太奶为师,进了柳门。但也以为我顶多和我奶奶一样,未来成为一个“出马仙”,但看今晚我在一道红光中飞走,再看我奶奶的表情,才感觉到,可能没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我奶奶看出了我爸爸的想法,又抽了一口烟说到,
“去年从柳树沟回来之后,他就能看到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听到我们听不见的声音,我就以为他是以内有一个魂魄在柳树沟的阴界,所以有了阴阳眼,但最近我才发现这孩子,是一位上仙投胎转世……”
";上仙转世?";
我爸爸和爷爷更加惊讶了,完全无法想象更无法理解我奶奶的话。但不管怎样无法理解,他们都完全不会怀疑,更多的是,包括我奶奶在内,他们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未来等带着我,等待着我的家人的,到底是吉还是凶。
再后来的某年的某天里,我的舅舅曾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这句话是说,假如你擅长某种技能,你就会因此而劳碌;假如你拥有智慧,你就会为很多事情操劳而忧心忡忡;而假如我们没有任何的能力,就不必为任何事操劳费心,也不必遭受劳碌之苦。
我舅舅跟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年纪还小,没有什么深刻的体会,而随着时光的推移,现在想起来,却越是觉得其中的内涵深邃,不管我们是智者还是巧者,既然上天赋予我们这样的能力,那么不管是“劳”也好,“忧”也罢,我们都无法逃避。、
很多时候我们赞叹某些人的英勇和善良,其实于这个人内心,这只不过是顺应老天的安排,做了与自己的能力相匹配的事情而已……
……
其实就在奶奶在村部给赵村长治病的时候,融合着烟袋油的热水浇在赵村长的脸上,冒起一阵烟雾的时候,我便听到了一阵阵呼唤之声,这声音特别的细微却一丝不拉的进入了我的耳朵。我从人群中挤出去,站在村部的院子里,仰着头向西方望去,只见一缕红色的光亮在西方的天空上飘荡而来。那光亮摇摇荡荡,好似一条柔滑的丝巾,在春天的微微细风里,漫无目的的摇曳。
那光亮一下子吸引了我,它又好似一团摇摆的火焰,瞬间的将我的内心深处的一连串的记忆引燃,并在我的胸膛里剧烈的燃烧,我甚至听到了我的五脏六腑与我身体里的骨骼噼里啪啦的燃烧的声音。伴随着这声音,一种复杂的凌乱的思绪迅速的占领了我。这思绪里有对萌发的记忆的迷茫,对未知的未来的忧郁,有的时候也有渴望和新奇,因为这些东西,毕竟在某种程度上,这满足了我的很多梦里的幻想,我似乎觉得我就是我以及很多像我这样的孩童梦里的神奇的人物,我能上天,会入地,可钻山,善浮水,我像西游记的孙猴子一样有七十二变,我长生不老,我金身不坏。
不过,这都是我在看见那缕红光的一瞬间的闪念,很快,那些一瞬间激活的新的记忆里,有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告诉我,我要回家去,乘着这缕红光,去我该去的地方,办注定属于我的只有我能胜任的事情。
于是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默默的走出村部的院子,顺着村子里的小路,不紧不慢的往家走,一边走,一边仰着头,看着天边的那缕红光,它仍旧不紧不慢的在我家的上空来回的飘荡。不离不弃,不聚不散。
终于我走到了家里,院子里被屋檐下的门灯照亮,爷爷仍旧在院子里的仓房干活,他一向是这样的性格,似乎干活才是他生命里的空气。他组要用干活的方式来呼吸。爷爷并没有注意到我走进院子,我径直走进屋子,推开门,踮着脚掀开那个放着马鞍的柜子,伸手抓住那个包裹着金甲蛇皮的马鞍。
我还小,那个马鞍对我来说,十分的沉重,但我却没觉得有任何的费力,只是轻轻的一抬手,便用一只手把它从柜子里拿了出来,拎着它来到了院子中央。
我把马鞍放在地上的时候,我爷爷才转身发现我,刚想问我这是在干啥,我已经抬腿迈了上去,那缕红光便立刻从天空中迅速的垂直坠落在我的身上,我闭上眼睛,嘴里不由自主的叨念着,
天庭自有路
凡人不识途
善恶皆自饮
今生前世如
说完,那红光迅速的上升,我的耳朵里,传来一声马儿的嘶鸣,我只觉得我的脚下升腾起一股伟岸的力量,之所以用“伟岸”这个词,是因为我实在没有办法去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力量的充盈,它让我不由自主的微笑,让我感到无尽的愉悦。
可当我升到空中,俯视一切黑暗和光亮的时候,我的心里,竟然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