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村里的那个几近废弃的破旧磨坊,看到了刘老七低着头板着脸,面色铁青的一步步推动着磨盘,屋子里挤满了阴森恐怖的鬼魂,他们一个个的爬到石磨的上面,被那个平时用来往石磨里添黄豆的空洞吸引进去,最终他们的阴气被石磨榨成黑色的液体,流到地上,渗入了土壤之中。
而正当我们看着眼前的场景呆呆的发愣的时候,被我奶奶安排去刘老七家查看情况的我爸爸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
“大事不好了,刘老七快不行了……”
其实在看到刘老七在磨坊里异常的推着石磨的时候,我和我奶奶都已经预料到了。我们刚才从家里出发去我姥爷家,路过刘老七家这时候还看见他站在院子里用那个铁耙子梳理他们家大母驴的毛。而这一转眼间竟然出现在这个磨坊里。那么不用问推磨的一定是刘老七那出窍的灵魂。
不过最让我和我奶奶惊讶的是,我往革命需要抓起一个活人的灵魂来推磨的话,为什么会选刘老七?不过这些都来不及思考,,我们飞快的向刘老七家跑去。
到了刘老七家,他果然浑身抽搐,牙关紧咬,嘴角流着白沫,脸色铁青。我奶奶赶紧让刘老七的媳妇去准备一个土豆,要发了芽的,再来一碗白酒,一根蜡烛,三根筷子,一把菜刀。自己一伸手从他们家的晾衣竿上摘下一个毛巾,在手里三下两下的,卷成一个圆柱形,伸手掏出自己腰间的烟袋锅儿,里边还有一些没烧尽的旱烟,掏出火柴把它点燃,使劲的抽了两口,腮帮子鼓着,含了一口烟雾……
我奶奶腮帮子鼓起,含着口烟雾,闭上眼睛嘴里仿佛在嚼着什么,上下牙齿撞击发出咚咚的声响。很快的,睁开眼睛把那个毛巾放在嘴边,猛得向那毛巾吹了一口。毛巾上立刻出现了一片焦黄的印记,会吸烟的人都知道那边是旱烟里含的烟袋油,用现在的话说叫焦油。
我奶奶让我爸爸掰开刘老七的嘴,讲那个卷成圆柱形的上面喷了烟袋油的毛巾,塞进他的嘴里。我爸爸一松手,这毛巾便被刘老七紧紧的咬住。
这时候,刘老七的媳妇也找来了我奶奶刚才嘱咐的东西。我奶奶接过她递过来的菜刀,拿起一个发了芽的土豆,手起刀落,咔嚓的一声,将那土豆一分为二,把长着土豆芽的那一半放在炕上,菜刀横着握在手里,用力的用菜刀的侧面,拍在了那半个土豆上。
“啪~”
声音特别的响,那快土豆一下子被我奶奶拍碎,我奶奶又伸手端过那碗白酒,用菜刀把炕上稀烂的土豆铲起来,放在那碗酒里。把刘老七媳妇递过来的三根筷子握在一起,用力的在酒碗里捣了起来。
奶奶使劲的用筷子捣那酒碗下面的懒土豆,奇怪的是,那大半碗白酒却没有丝毫溅洒出来。那土豆原本就被我奶奶用菜刀拍的稀烂,再经过这么一折腾,早已乱成一锅粥。土豆白色的浆液渗出,掺杂在那碗白酒里,变成里一碗乳白色的浓稠的液体。
我奶奶一手端着酒碗,另一只手拉住那条卷起来的塞在刘老七的嘴巴里的毛巾,看了我爸爸一眼。我爸爸心领神会,再次伸手掰开刘老七紧闭着的牙关。我奶奶一下子拽出那条毛巾,并把手里的这碗乳白色的混杂着土豆汁液的白酒,往刘老七的嘴里灌了一点。
只见刘老七的喉头动了几下,将灌进去的白酒咽了下去,嘴里发出哼的一声,浑身上下剧烈的抽搐了一下,嘴巴里吐出了大量的白沫。
站在地上看着的他老伴早已经吓的魂不附体,一个劲的哆嗦,甚至连哭都哭不出声来。
我奶奶用手里的毛巾擦了擦刘老七的嘴,回头看了他老伴一眼,
“老七今晚都干啥了?”
刘老七的老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我奶奶不再搭理她,点着那根蜡烛,蜡烛的火苗跳动了几下,冒出一缕黑色的烟。
我奶奶拿起菜刀,在刘老七的脑门上方挥舞了几下,又在他的胸口上来轻轻的砍了几下,当然只是刀刃粘在他的衣服上便再抬起。口中念念有词,声音特别的小,我们就在她的身边,也听不出她说的是什么。
比划了几下,我奶奶转过头问他老伴,“老七的生辰八字是多少?”
这时候的刘老七的老伴完全吓傻,我奶奶接连问了两次她才缓过神来,多利哆嗦的说,
“庚午年……庚午年……正月初七,……好像是……是寅时的……”
我奶奶皱起眉头,伸出左手,掐着手指算了算,回手把菜刀递给我爸爸。又把酒碗往我爸爸的面前推了推。
我爸爸心领神会,这是要他用手指蘸着白酒在菜刀上写下刘老七的八字。这样的方法我爸爸记得很清楚,前几年我奶奶就用过一次。于是他并不怠慢,赶紧接过菜刀,蘸着白酒写下刘老七的生辰八字。
写完之后递给我奶奶,我奶奶接过菜刀,刀身平放,有白酒的字的一面朝上,把那根点燃的蜡烛放在下面,用蜡烛的火焰去烧那菜刀的刀身。
蜡烛的火焰被压在菜刀下,向四外扩散,冒起一股黑烟,沿着菜刀的四边向上升腾。很快薄铁的菜刀开始发热。
突然,菜刀上面的白酒呼的一下燃烧了起来,冒出淡蓝色的光。我奶奶拎着菜刀跳到地上,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大步的来到刘老七家的外屋。
他们家的屋门开着,一阵冷风顺着屋门直接吹进了屋子里,外屋的温度特别低,泥土的地面冰冰凉凉的,我奶奶赤着脚,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冷顺着脚底板上升。不过这已经顾不得了,她来到屋门边,将手里的菜刀高高的举起,用力的挥舞,当的一声,竖直着砍在了正上方的门框上。
这一下子用力不小,刀刃深深的嵌进了刘老七家那杨木的门框里,菜刀便结结实实的镶了进去,震的窗框上方的尘土,噗噜噜的掉落下来。菜刀上的白酒的火苗也已经熄灭,空气中弥漫起一股焦糊的味道。
其实这样的方法,我奶奶的确用的很少,这次情况紧急,没别的选择。其实刘老七这次犯病,明显是他的魂魄离开了躯壳,其实在磨坊看到刘老七在推磨的时候,我奶奶就知道了。丢了魂魄一般的不是什么大事,一般收到惊吓的,容易丢了魂。不严重的,通常在傍晚星星都出来的时候,站在屋门口喊几遍名字,喊他回家吃饭,就能引领迷路的魂魄找回家里来。而刘老七这次,不是惊吓,而是他的魂魄被囚禁在了那盘石磨上。但我奶奶最纳闷的是,不论王革命现在已经吸取了多少的阴气,变成了一个多么凶恶的妖邪,都不会平白无故的抓取人的灵魂去推磨,那么发生这样的事情唯一的可能,就是刘老七自愿的……
可好好的一个人,谁会自愿的去把自己的灵魂交给妖邪呢?所以我奶奶才质问刘老七的媳妇,刘老七都干了些啥。可刚才刘老七的媳妇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我奶奶用写了刘老七生辰八字的菜刀,砍在门框上,是用来镇压住刘老七身上仅剩的魂魄,人的全部魂魄要是都离开了身体,那就会死掉,再也没回天之力了。这样做一来镇压住身上残存的灵魂别走出屋子,二来是防止外面的妖邪进屋来夺走全部的灵魂。
做完了这一切,我奶奶回到屋子里。躺在炕上的刘老七已经回复了平静,躺在炕上呼吸均匀,脸色也渐渐的红润了一些。但仍双眼紧闭,没有醒来。
我奶奶问刘老七他老伴,
“刚才都发生啥了?你得跟我说,不然我怎么救你们家老七啊,别害怕,说吧……”
其实我奶奶看似平静,其实早已经心急如焚,磨坊那边那些鬼魂仍旧源源不断的爬上石磨,阴气被压榨出来,变成黑色的液体,这一定是在供养着王革命,耽误的时间越久,王革命聚集的阴气就越重,也就越危险,不过救命要紧,刘老七这事也不能不管。
刘老七的媳妇这才慢慢的换过神来,刚才的确被吓的不轻。看着我奶奶,哆哆嗦嗦的说,
“我们家老七,今天一白天,就奇奇怪怪的,嘴里总叨叨咕咕的,我也不知道他叨咕的是啥,也不敢问,他也不搭理我。下午就泡了一大茶缸子茶叶,也不见他喝水,我就问他,我说你不喝,跑这些干啥,这不都白瞎了么,就问他这一句,他就跟我急眼了,拿着笤帚要打我,我就跑了,也不敢再管他。晚上的时候他也没吃饭,在院子里弄了不少干辣椒秧子,拿铡刀咔嚓咔嚓的铡,又把那些茶水端出来,给大毛驴拌草料,我想起来,前两天刘姐你教的法子,说这样能让大母驴流眼泪,那眼泪抹在眼睛上能看见小毛驴,我就趁他不注意,偷摸的把他拌的草料给弄出来,扔到一边了,我寻思着,上次他都吓成那样,这回还这么干,那不是作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