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爸爸完全没想到,我奶奶这次跳大神,居然没能请来老仙,但更没想到的是,当那阵风出来的时候,原以为是老仙来了,可我奶奶却一下子冲进了磨坊,一把抓住正在转动的磨杆,死死的顶住。最终磨坊里的那些鬼魂,竟然一起拥了过来,去帮助刘老七的魂魄推动石磨。
外面的微风变成了狂风,我奶奶万般无奈,用太平鼓和腰铃将刘老七的魂魄强行的收进了太平鼓,把太平鼓交到我爸爸的手里,让他赶紧去刘老七家,照样子把魂魄归入刘老七的体内,刘老七毕竟是肉体凡胎,这要是拖久了便会有生命的危险。
我爸爸抱着太平鼓跑出磨坊的时候,那阵风已经变成了巨大的龙卷风,席卷着尘土和沙石以及那些枯枝烂叶,旋转着扭曲着直冲云霄。我把我顾不得这些,拉起衣襟,掩住口鼻,摸头就往西边跑去。一口气直接跑到了刘老七的家。
到了他家,学着我奶奶的样子,把手里的太平鼓放在刘老七的脸上,右手掌拍了一下。太平鼓上弥漫着的那团黑气,便像一条蛇一般的钻进刘老七的鼻孔。
刘老师的身体猛烈的抽动了一下,猛的一翻身从炕上爬了起来,把头探到炕沿外面,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刘老七的媳妇一个没防备,被吐了满身。刘老七吐出来的都是黑褐色的水,屋子弥漫起一股恶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刘老七的媳妇顾不得身上的污秽,见她的男人苏醒过来,自然十分的激动,连忙伸手帮刘老七拍打后背。刘老七呕吐了一阵子,慢慢的恢复了平静,这才缓缓的睁开眼睛,环顾四周。脸上也渐渐的恢复了血色,看来已无大碍。
我爸爸惦记着还在磨房里的我奶奶和我,没时间在这里多耽搁,刘老七的老伴还没来得及向我爸爸道谢,我爸爸已经迈步跑出了屋门,向院子外面冲去。
再说刚才那阵龙卷风,真是越来越猛烈,就在刚才我爸爸离开磨坊跑上小路的时候,他便猛的向磨坊冲去。他咆哮着嘶嚎着,看样子十分的愤怒,它席卷着它身边能卷起来的一切,势不可挡的吹向了那个残破的磨坊。
这个磨坊年头已久,墙上的石头裸露在外,屋顶的泥土已经被雨水冲刷掉,露出了下面的草帘和房梁。窗子上的木头栅栏,早已腐烂掉落,于是这龙卷风从那磨坊的窗子、门以及屋顶上的空洞,灌进了磨坊里面。一瞬间,磨坊内的空气极速膨胀,在磨房这狭小的空间里使劲的盘旋。一瞬间,仿佛山摇地动,整个屋子摇晃了起来。磨坊里的那个碾子和我们身边的石磨,开始轰隆隆的转动了起来。
在我爸爸跑出磨坊的时候,我和我奶奶便打算也跟着冲出去,可整个房子摇晃得太厉害,地面也跟着震颤,我们无法站稳,一下子摔倒在地。而与此同时,磨坊里的那群鬼魂也化作一阵黑烟,跟着那钻进屋子里来的狂风一起肆虐的撕扯着这个原本破旧的房子。终于轰隆一声响,整个屋子塌了下来……
而就在屋子坍塌的一瞬间,我爸爸刚好跑回来,他离这磨坊,也不过几步之遥,甚至在他从小路上跑向磨坊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整个房子在摇晃。他大声的喊叫着我和我奶奶,但他的声音瞬间便被狂风的嘶嚎掩盖,并被吹的四外飘散。
最终磨坊还是轰隆隆的坍塌了。将没来得及逃走的我和我奶奶埋在了里面。而就在磨坊倒塌的一瞬间,我和我奶奶都分明的看到了,一个个子不高、身型瘦小、头发蓬乱的人影,突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我们一眼,便认出了他,那正是王革命!
只见他眉头紧锁,脸上的五官扭曲,使劲的瞪着眼睛,眼球突出,似乎再用力便会从眼眶里掉了落出来。他的面目狰狞,充盈着吓人的怒气,像是恨不得,将眼前的我和我奶奶一口吞掉,咯蹦蹦的嚼碎。
最终房子还是坍塌了,我爸爸冲到磨坊跟前的时候,刚才还在的那个破烂的房子,瞬间变成了一堆瓦砾。而于此同时,那阵狂风也凭空消失了。整个世界再一次陷入了无尽的寂静之中。我爸爸疯了一般的冲上瓦砾堆,磨坊的房梁横七竖八的压在上面,坍塌激起的烟尘,还弥漫在空气中,散发出呛人的味道,我爸爸疯狂的呼喊着我和我奶奶,他焦急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传的很远。
住在附近的几户人家,都听到了我爸爸的喊声,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焦急。我爸爸做事一向谨慎稳重,所以人们听到我爸爸这样撕心裂肺的喊声,都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所以纷纷点灯,穿鞋下地,披上衣服,循声赶来。
很快,磨坊附近便聚集了很多村民,其中当然也有一些小分队员,此刻我爸爸正在徒手的在瓦砾堆上挖掘,一边挖掘一边呼喊着我和我奶奶。
人们不用多问,也能知道这一定是我奶奶和我被坍塌的磨坊埋在了下面,赶紧七手八脚的帮着搬运房梁和石头,一些身体弱力气小的人,赶紧四外的去喊人。不一会,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有的拿着铁锹,有的拿着镐头,有的拿着长竿子和木棒。二话不说的,迅速的投入到挖掘瓦砾的队伍当中来。
女人们都纷纷从家里拿来了手电筒,将这满地的废墟照的通亮。赵村长和刘振纲也得到了消息,赶奔到现场,刘振纲想的周到,还带来了药箱,准备一旦人挖出来,好立刻进行急救包扎。
幸亏这座磨坊原本就不大,只有四面的石头墙和已经残破的露天了的屋顶。再加上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挖到了下面,露出了石磨和碾子。看到了这些,基本就离磨坊原来的地面不远了,大家伙儿看到了希望,继续搬运着石头。
很快,这一堆废墟,便基本被清理了出来,但当磨坊的地面再一次露出来,人们却惊讶的发现,根本没看到我和我奶奶的踪影。甚至找不到一丁点的血迹。
这样的发现,让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我爸爸又喜又悲,喜的是,既然没发现任何的我和我奶奶的痕迹以及血迹,那就证明我和我奶奶没被坍塌的房子掩埋,或者屋子坍塌的时候,我们俩已经跑了出去。但悲的是,即便是我们俩跑了出去,按照我爸爸跑到刘老七家帮助刘老七还魂,再跑回来的时间计算,我和我奶奶也应该就在附近走不远,但我爸爸喊了这么半天,再加上村子里的人都来到现场,折腾到现在,如果我们在附近,肯定能听到声音,就会出现。
可如今废墟被大家伙翻了个底朝天,根本没发现一丁点我们的痕迹,儿我们又没在附近,那么这么大一会的功夫,我们能去哪?
我爸爸想起了他冲出磨坊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巨大的龙卷风,难不成这祖孙俩被这大风卷走了?如果是那样,那岂不是更加的凶多吉少?
一时间,我爸爸手足无措,一转眼的功夫老人和孩子都消失的无影无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怎能让人不着急?
一些小分队员和热心的村民们,纷纷拿着手电筒,四外的寻找,呼喊着我奶奶和我。磨坊的后面是一片开阔的农田,手电筒一照便能望出去很远,找了一阵子,仍旧没有任何的结果。
赵村长从一个小分队员的手里,接过手电筒,绕着这堆废墟前前后后的绕了两圈,也没找到什么蛛丝马迹。赵村长绕回到我爸爸身边,皱着眉头想了想,灵机一动,对我爸爸说,
“哎,老二,我记得,你跟你妈学过,会‘打拾’啊,以前谁家丢个牲口丢个东西啥的,你们娘俩都能给找到,不如你现在试试?”
一句话提醒了我爸爸,尽管我爸爸对自己的“打拾”的本事,没太多的信心,他学到的仅仅是我奶奶一些皮毛,但死马当活马医,事已至此,也只能试试再说。
于是我爸爸赶紧在身边捡来一根小木棍,蹲在地上,赵村长用手电筒照着,我爸爸在地上一道道的画了几个竖道,然后又画了一些圆圈,将这些竖道,三三两两的圈上。
“打拾”是一种古老的方法,尽管其中只有一些数线和几个圆圈,没人知道这到底该怎么解读,即便是学会了这方法的人,譬如我爸和我奶奶,也只是在看着些圆圈和竖线的时候,会感知道一种说不清的信息。也正是这信息,一般都会将要寻找的人或者东西的方位,指示出来。
我爸爸皱着眉头,仔细的盯着地上自己画的数线和圆圈,期望能从中得到一些指引,可盯了一阵子,他站起身,自言自语的说,
“怎么会是这样的呢?怎么……怎么会是这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