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胸膛里,那团火焰猛烈的跳动着,我的浑身上下,似乎都要燃烧起来。我浑身上下的温度升高,我仿佛都闻到了衣服被烧焦的味道。这股愤怒的火焰,与王革命的掐着我脖子的手传递过来的刺骨的冰冷拼命的抗争。
这是一场惨烈的争斗,是正与邪的争斗,是阴与阳的争斗,更是红与黑的争斗。这场争斗,对我们身处的这个阴森的屋子,产生了巨大的压力,那些鬼魂在这巨大的压力里,显得焦躁不安。
而渐渐的,王革命的手开始燃烧了起来,火焰迅速的顺着他抓着我脖子的手,沿着他的胳膊向上窜。每向上窜一寸,就要与那黑色的阴气猛烈的纠缠一番。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味道,有皮肉烧焦的味道,有腐烂发霉的味道。
渐渐的,火焰与阴气的争斗,明显占据了优势,火焰点燃了王革命的胳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这让我想起了过年的晚上,我爸爸和爷爷在院子里点燃一堆木柴,奶奶会在熊熊燃烧的火堆前面,烧香跪拜。
而我眼前的这噼里啪啦的声响,燃烧的,却是王革命的胳膊,王革命脸上的肌肉扭曲着,牙齿咬的咯咯的作响,看样子十分的痛苦,他掐住我的脖子的手,慢慢的松开。原来他这是厉鬼,也懂得疼痛。
我知道我已经占了上风,我欣喜的想,或许我乘胜追击,就能用我身上的火焰将王革命烧成灰烬。我刚要往前迈步,突然,有什么东西从我的右面猛的窜了过来,一下子撞在我的后背上,我完全没有防备,身体失去重心,叽里咕噜的甩出去一两丈远。
这一下把我摔的不轻,眼前金星乱冒,被撞到的地方酸痛的难忍。等我缓过神来仔细看去的时候才发现,刚才把我撞飞的竟是那头拉磨的小毛驴。把我撞倒之后,他便赶紧冲到了王革命的身边,用他的头来回蹭王革命那冒着烟着的手臂。而当他发现我已经慢慢的站起身的时候,便毅然决然的横在了王革命的前面。
尽管他还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小毛驴儿,可我却从它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坚定,那眼神里,没有一丁点的恐惧,它死死的盯着我,仿佛只要我再对王革命有一丁点的轻举妄动,它就会立刻冲上前来,跟我拼命!
其实我并没有要冲上去的意思,因为我知道,就算刚才我身上的高温上王革命败下阵去,但我心里清楚,要是真的玩起命来,我根本不可能是王革命的对手。刚才王革命只是一时没在意,才被我占了便宜。既然已经陷入了僵局,我便赶紧见好就收……
不过我仍是没找到除了屋子中间那个被那些鬼魂围住的那个洞穴口,便再也找不到别的出路了。但我眼角的余光却发觉,那些鬼魂,在缓缓的抬起头,死死的盯着我,这样的感觉令我不寒而栗,一时间我僵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王革命站起身来,正如我刚才猜想的一样。王革命之所以被我脖子上的火焰烧伤,只是因为它并没在意我,并没承想一个八岁的孩子,竟然有这样的本领。于是他恼羞成怒,推开挡在他面前的毛驴,一个箭步再次向我扑来。双手叉开,高高的举起,我躲闪不及,一下子被他抓住了我的双肩。我用力的挣扎,和他的双手入了死扣,怎么也摆脱不掉。
他的手指用力的掐着我的肩膀,指甲似乎已经陷进了我的肉里,一阵难耐的疼痛袭来,疼得我四肢发麻,眼前发黑。
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突然传出来一阵人说话的声音,而且说话都不止一个人,是一群人在窃窃私语。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去,竟然发现那些原本像木雕泥塑一般,面无表情的挤在屋子里的鬼魂们。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复了知觉,尽管身上的衣衫仍旧破烂不堪,但他们竟然和正常人一样,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偶尔还悄悄的用眼睛喵王革命,现在的样子,哪像是死去多年的含冤带屈的鬼魂,完全像是刘家镇的农闲时间里,那些喜欢讲背地里究人传闲话的妇女凑在里一起,捂着嘴巴啼啼的笑着。
而就在我一愣神的时候,王革命双手用力,已经将现在已经完全失去反抗能力的我,高高的举在了空中。他仰着头,看着我,抓住我的双肩的双手,用力的向两个方向撕扯。我感觉到了我的身体承受了巨大的撕扯的力量。似乎只要我一松懈,我的身体就会立刻被撕成两片。
突然,那群窃窃私语的鬼魂当中,不知道谁嘿嘿的笑了一声,
“嘿嘿,那……那是个私生子,根本不是金生的种……”
这一句话声音不大,却在那群鬼魂里炸了锅,他们再一次议论纷纷,
“我的天哪,没想到妇女主任,也干这种不要脸的事……”
“这是个野种……”
“是个野种……野种……”
那群鬼魂沸腾里,完全没里之前那阴森恐怖的冰冷的样子。他们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嗡嗡的在空气中回荡,这声音令我感觉到心烦意乱,却无所适从……
突然,王革命一下子松开我的肩膀,双手捂住了耳朵,身子向后仰,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啊……”
我刚才被他抓住举起在半空中,他这一松手,我噗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幸亏我动作敏捷,用手一撑地,身子一扭,向一旁踉跄了几步,还是摔了一个屁股蹲。当我抬头再次向王革命看去的时候,他正双手紧紧的抱着头,嘴里无哩哇啦的痛苦的喊叫这,倒在地上,来回翻滚。
那头小毛驴,急的在他的身边团团转,但王革命的精神仿佛已经崩溃,仍旧嚎叫个不停……
“我不是,不是,不是野种……我不是……不是……”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我完全没缓过神来,屋子里那些人嘲笑的声音愈演愈烈,那些鬼魂伸出手指指指点点,时不常,还发出一阵阵哄堂大笑……
“野种……私生子……他老娘王兰花也是个不检点的货……”
突然那头一直焦急的围绕着王革命转圈的小毛驴,突然啊呜呜的大声叫了两声,四蹄蹬开,飞快的向那群鬼魂冲去。这群鬼魂完全没防备,站在前面的几个人躲闪不及,被小毛驴结结实实的的撞了个正着。小毛驴一直冲了过去,那群鬼魂顿时就慌乱了起来,整个屋子里乱成一团。
我见机会来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毛腰,钻进了那群鬼魂之中。他们仍在骚乱之中,完全没注意到我,我就这样钻到了屋子的中间,来到了那个地穴口处。
我知道,看这样的情形,我只能从哪来再从哪走,钻进这个地穴口,原路返回,应该是逃离这里的唯一出路。
到了洞口,借着光亮我低头朝井口里看去,可刚才的吊筐却不见了踪影。我心急如焚,没了吊筐,我可怎么下去啊,地穴太深,四丈五尺多,要是硬生生的跳下去,肯定摔的粉身碎骨……
这群鬼魂被小毛驴冲散,四外的奔逃而去,刚才还在地上翻滚着挣扎着的王革命,猛的站起身,一步步的向我走来。
他脸上的肌肉扭曲,两只眼睛瞪的溜圆,牙齿咬的咯吱吱直想,活脱脱的一个凶神恶煞。他一步步的向我逼近,我却不知道该往哪里逃命,眼前只剩下这个没里梯子的井口。
正在犹豫的时候,王革命已经到里我的面前,伸出手,冲我抓里过来。情急之下,我一咬牙,一跺脚,心一横,眼睛一闭,纵身,跳进了地穴之中……
我只觉得两耳生风,身体迅速的下降,四丈五尺深的地穴,我要是就这么掉下去,就算不摔的粉身碎骨,那也绝对没法生还。
我勉强的睁开眼睛,在黑暗中我的眼睛能看到很多,所有的一切在我的眼里,都泛着红色的光芒。
突然我的右手的手臂,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篷的一下,我手腕的皮肤被冲破,从里面迅速的生长出一根擀面杖多少细一点儿的藤条……
“啊!血蛇藤!“
的确,从我的手腕里钻出来的,正是血蛇藤。他迎风便长,迅速的在空中抽枝散叶,他的一只触角碰到了墙壁,便好似就此生了根苗,迅速的省长繁衍,一眨眼的功夫,便在我的身下,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红色的网。
幸亏有了这血蛇藤,就在我的身体即将掉落到地面上的时候,立即被他变化成的这张网接住。我心脏猛的一沉,紧接着扑腾扑腾的剧烈的跳动了起来,仿佛要从我的嗓子眼跳出去一般。
过了一阵子,我稳定住心神,向下看去,我离地面只剩下不到半米的距离,若是再晚一秒,恐怕我就已经直接的摔在地面上。我一翻身,从这张网上跳了下来,双脚刚触到地面的时候,那张网迅速的收缩,最终仍变回一根藤条,像一条小蛇,扭动着身体,跳到我的手腕上,仍旧钻进我的胳膊里,不见里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