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山站在房顶,当着院子里的村们门的面儿,脱掉了裤子,气的几个原本站在院子里,仰着头劝慰他的妇女破口大骂。可大家伙心里也都知道,李华山老年丧子,心里一定十分的难受,可能真的得了失心疯,才做出这样的事的。
人们劝了一阵子,也没奏效,我爸爸正准备去村部上班,见李华山的院子里乱作一团,不能看着不管。跳过两家之间低矮的院墙,悄悄的顺着屋子西面溜到了李华山的房后。后面有一个不大的土堆,我爸爸上了土堆,双手抓住后房檐,一纵身,便跳上了屋顶。
李华山又捡起了菜刀,光着屁股在屋顶上屋里哇啦的边喊叫边挥舞。我爸爸趁着他不注意,从后面一下抓住了他拿着菜刀的手腕,向怀里一扯,向上一拧,当啷一声,菜刀掉在了地上。我爸爸顺势腿往前伸,手往后拉,扑通一下,将李华山摔倒在地。
几个机灵的邻居见了,也赶紧从后房檐爬上了李华山的屋顶,和我爸爸一起把他连抗带抱的弄下了房顶,弄回了屋子。我爸爸上炕,一伸手扯下了窗帘,铺在炕上,让那几个邻居把李华山强行按在窗帘上。然后拉着窗帘把李华山包裹了起来。
李华山原本还不老实,用力的挣扎,但手脚被卷起的窗帘裹着,动弹不得,折腾了一阵子,也没了力气 ,便消停了下来,躺在炕上喘粗气。李华山的媳妇也哭的昏迷了过去,几个妇女拍后背,捶胸脯这才苏醒过来。
老年丧子 ,这对谁来说,都是个难以跨过去的坎。可这样的事,人们也只能劝慰,别的也帮不上什么。其实大家伙心里都明白,这是李华山自己做的孽,一辈子倔驴一样的臭脾气,最终却害了自己的儿子,也害了自己。
接下来的两天里,李华山几乎每天早上都要爬上自家的屋顶,屋里哇啦的又哭又笑的闹上一阵子,尽管每天都吵的左邻右舍不得安静,但大家也都能理解丧子之痛,也不跟他计较。而我奶奶这两天却每天都要到西面园子里的常三太奶的小庙烧香跪拜,因为马上就要到小军的头七,是否能顺利的引回我爷爷丢失的那个魂魄,就在此一举。
我奶奶供奉常三太奶多年,每次遇上事情,都会像这两天一样,给常三太奶烧香磕头,在小庙前虔心跪拜,便都能得到常三太奶的指点和保佑,驱祸避凶。
……
马上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年货,杀猪、宰羊、炒花生毛嗑,打扫房子收拾院子,买布料给孩子做新衣服……除夕是人们最看重的节日,提前半个月,整个刘家镇便有了过年的氛围。
上午的时候,我爸爸把小分队员召集在了一起,开了个会,主要内容是安排一下春节期间,安全防火的问题。刘家镇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都有干燥的柴火垛,马上除夕了,人们燃放鞭炮,很容易造成意外失火。于是每年的这个时候,便是小分队最忙碌紧张的时候。
安排好任务 ,下午便没了什么事 ,我爸爸心里惦记着家,便提前下班,背着手在村里的小路上往回走。路过李文利的小卖部的时候,突然想起早上奶奶交代爸爸,下班的时候在小卖部买两包火柴,便推门进了屋子。
小卖部的屋里,李文学仍旧搬了一把凳子,坐在火炉旁吃烤地瓜。手里拿着一个已经烤熟的,慢条斯理的扒地瓜皮。刘玉梅靠着柜台,在跟柜台里边的李文利聊天。这刘玉梅倒是个心大能装下屁股的人,前阵子跟白胜利的事闹得风风雨雨 ,这才过去几天,便没了记性,没事的时候就在村里东家溜达西家串门的闲逛,扯着南家的绯闻和北家的闲话。
不过这次他来李文利家,倒是有个正事,那就是给李文学来介绍个对象。先别说她要给李文学介绍的是哪家的女人,就单说能有这个想法,能找到想关的女人 ,就不得不佩服这刘玉梅的本事。再说李文学自从几年前受了刺激半疯以后,便一直是他亲哥哥李文利的一块心病。三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整天不说一句话,说他傻还不傻 ,说他疯吧,还不像其他疯子那样的疯疯癫癫。虽然亲兄弟,说不上是拖累,但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所以今天刘玉梅扭着肥硕******,来到李文利家,一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就引起了李文利的兴趣。不过这些都与我爸爸无关,于是我爸爸付钱,买了火柴,便走出小卖店回家去了。
刚离开李文利家不远,一个小分队员,便急匆匆的赶来,说赵村长找他有事,要我爸爸回村部一趟,于是我爸爸便让这个队员把火柴送到我家,自己转身又回到了村部。
刚进村部,赵村长便满面春风的拉着我爸爸的手,脸上满是笑容,看来是有什么喜事要跟我爸爸说。我爸爸找了一张凳子坐下,赵村长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我爸爸。
我爸爸接过文件,没等看内容,上面那个大红的印章便首先映入眼帘,看上去是省里的文物保护局发来的。打开文件简单看了看,原来是省里的文物保护局听说我们村有一个石碑,据说历史上记载,这个石碑应该是辽代的皇帝给一个功臣分封疆土设立的,应该是目前为止,全国最大的辽代碑。
文物局的人据说这几天就来,如果这个被确定,那对我们村来说可是大好事。所以赵村长这才喜上眉梢,刚接到上头派人送来的文件,就赶紧把我爸爸叫回来。我爸爸看了之后也很吃惊,要说石碑,我们村还真有一个,就在李文利家的斜对面,埋在地里,只露出不到一米高的一块。多少年来人们都以为是一块没用的大石料,也从没想过那是什么重要的文物石碑。
但既然省里都来了文件,想必错不了,我爸爸知道赵村长的意思,就是得派人先把那个石碑保护起来,在省里来人之前别出了什么差错。我爸爸笑了,对赵村长说,
“哈哈,大舅啊,这石碑在我们村这么多年,打我小时候就在那玩过,都没人去破坏他,这省里一来文件,看把你紧张的……”
赵村长也感觉到自己未免太过兴奋,但还是嘱咐我爸爸说:
“不管怎的,安全第一,你还是调及个人手去看着点的好……”
我爸爸点头答应,转身到小分队的屋子里安排人去看着石碑。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天已不早,这才再一次往家走去,一出村部,就碰上了大夫刘振纲,他背着药箱,骑着自行车差点撞到我爸爸。
“刘大夫,这么慌张是要干啥去啊……”
“可别说了,老二,下队的有个要流产的,找我去看看,我说我不会看妇科,可人家说没别的办法了,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说完胯上自行车,
“流产?谁啊?”我爸爸问道,
刘振纲已经蹬上了自行车往前行驶,头也没回的回答道,
“下队的白小娟……”
白小娟?我爸爸皱起眉头想了想,这才想起,白小娟就是李华山那自杀的儿子小军生前的对象,记得之前村里就风言风语,说白小娟已经怀了小军的孩子,看来这是真的了。小军刚死还没到头七,白小娟肚子里的孩子居然要流产,我爸爸不禁摇头叹息,看来老天不睁眼,这样痴情的一对,居然落得这样的下场。
想到这些心里未免有些沉重,回到家之后一进门,就被我奶奶看了出来,于是她一边往范桌子上端菜一边问道,
“老二 ,你这是咋了,闷闷不乐的……”
“哎,刚才我碰上刘振纲了,他说去下队看病,有个人要流产,我问是谁,他说,是白小娟……”
“白小娟?”我奶奶一时没想起来白小娟是谁,便问道。
“嗯,白小娟,就是小军的对象……之前村里不都传,说她怀了小军的孩子么……”
我奶奶听了,没说话,皱起眉头想了想,回身在柜子上拿起毛巾擦了擦手,脱掉围裙,对我爸爸说,
“老二,饭别吃了,跟我 走,去下队白小娟家……”
“啊?去白小娟家干啥?”我爸爸十分惊讶,想不出来白小娟流产为什么我奶奶要去,何况我们家和白家本来就不怎么熟悉。
“别问了,赶紧跟我 走,路上跟你说……”我奶奶的样子看起来很着急,我爸爸不敢多问,便穿上鞋子,跟着我奶奶出了院子,直奔下队。
话说这白小娟家,离我们家不算太远,就在下队的中间。一边走我奶奶一边跟我爸爸说,
“我一直觉得小军的死,不单单是因为他爹李华山逼的,还有别的事儿,好像是他招惹了什么东西,不过他都死了,也就没法整明白了,不过这白小娟流产,我倒觉得跟小军的死有关系,我得去看看,后天就是小军的头七了,这时间太有说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