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趴在山坡上,游松倒吊着,左脚勾住路边的粗树枝,一手拽住她袖子,另一手在旁边摸索,周边小草被他扯下来。
游松手掌一横,撑在坡上,增加阻力。
余男心脏扑通扑通的跳,手电早已脱手,周围漆黑,时间像是静止了。一时间,世界被消了音,听不见雨声风声,听不见虫鸣,耳边只有两人略微粗重的呼吸声。
直到游松气急败坏的吼:“操,你他妈不好好走路,说啥话?”
下面没声音,他眼前迷蒙,努力分辨出墨色天空下她的轮廓,面部全部隐在黑暗里,只有月光反射到她眼中的星点光芒,仰望着他,带着湿漉漉的温度。
游松心中升腾出奇妙的感觉。
刹那间,电光火石,竟像穿越千年。
他晃了晃神,下面仍然没动静。
游松以为她吓着了,缓下语气,声音瞬间柔软几分:“傻妞儿,别怕,我拉着你呢,不撒手。”
半天才听见余男的声音,闷闷的:“我没怕。”
游松几乎是气乐了,笑骂:“******老子怕,得了吧。”他手指紧了紧:“你慢点儿,用另一只手够我的手,我只抓了点袖子,抓不稳。”
余男身体扭动,他说:“你动作轻点,我脚上只勾了根树枝,支撑不了咱俩的体重。”
他抓的很紧,如果衣服质量没问题,两人绝对不会分开。余男一点点的挪,指尖勉强够到他手背。
她咬住唇,游松说:“使点劲儿。”
余男往上蹭身体,指甲刮破他皮肤,努力了几次,她一挺,终于抓住他的手指。
余男动作太大,上面传来细小的‘咔咔’声,游松脚上的树枝裂开口。
余男抖了下。
游松倒挂着,太阳穴的青筋根根绷起,他喘粗气:“别害怕,我不放手。”
她不敢轻易动,怕把他坠下来。手心儿开始冒汗,那天悬在空中被他抱着,都没这样过。
余男抬头看着他;“要不你松开吧,我轻,慢慢能爬上去。”
游松凶巴巴的:“别叽叽歪歪,省点儿力,看看你脚边儿,有没有能蹬住的石头?”
“……有。”
“踩住往上爬。”
余男蹬住石头,抽了口气。
游松问:“伤着了?”
“脚崴了一下。”
游松只说:“动作快点。”
余男用脚踩着下面的石头,往上爬了两小步,游松伸手抓她后背的衣服。她又往上蹭了蹭,他托住她的臀,用力把她往上送。
余男双手勾住路面,脚下用力,旁边却传来‘啪’的一声,树枝断了。
余男突然慌了,大喊:“游松——”
冰雨不断拍打着身体,雨点像砂石一样砸着皮肤。不知何时,雨又大了起来。
一道闪电划破黑夜,天开了道口子,瞬间的白光将山坳照的惨白,伴随雷鸣,轰隆隆的巨响,黑夜不在寂静。
游松在嘈杂的雷声中分辨出潺潺的流水声,近在耳畔。
坡上有树根、杂草、石块瓦砾和垃圾,一路滚下来不断擦刮在身上。他动了动身体,有重物压在胸口,带着略微湿热的温度和柔软的触感。
他撑起头看了眼,笑出声:“你倒会找地方。”
余男趴着没动。
他推了下她肩膀,“死了?”
余男没动静。
游松撑起上身,雨水拍打在她背的双肩包上。他用手掌拍余男的脸,动作实在算不上温柔。
余男闷哼一声,暴雨中听不真切。
游松又拍了两下。
余男眯起眼,吐出一个字;“疼。”她缓缓抬手捂住脸,迷茫一阵才想起发生了什么。
在坡上,游松脚上勾的树枝断裂,他身体突然下坠,她在最后一刻抓紧他的衣角,却被他的重量一同带了下去。
头晕目眩间听他怒吼;“护住头——”
余男下意识随着声音做,下一刻,被一双有力臂膀扯进坚硬的胸膛。她的头狠狠磕在他的胸肌上,他的腿紧紧夹住她的,两具身体紧紧抱着朝山下滚去……
游松的胯往上耸了耸:“舒服吗?你再躺一会儿?”
余男慢慢爬起来,坐在旁边的地上。
游松撑起身体:“伤着没?”
余男活动了下:“没。”
两人同样狼狈,雨水洗刷着全身,余男额前贴着发丝,杂乱而凄惨。
隔了一会儿,余男问:“你呢?”
“没事。”
游松站起来拉了她一把。
余男借着月色抬头看了眼,“我们怎么上去?”
游松抹把脸,沉默半刻说:“坡太滑,你未必上的去,沿着溪水走,绕过这座山就能找到进村子的路。”
余男迟疑:“要不打个电话?”
“进山前我看到一条小溪。”游松边说边掏手机,“湿了,开不了。”
余男伸手拽背包,游松阻止她:“先别打。”
雷声滚滚,闪电劈天,余男明白了。
游松说:“雨太大,先找个地方避避雨。”
两人沿着溪水走,山上的路虽然有泥,但还算平坦。而溪边尽是被河水冲刷后的鹅卵石,坑坑洼洼并不好走。
余男脚上有伤,不严重却也不轻松,她落后几步走的慢吞吞。
游松步子迈的大,回头时两人已经拉开四五米的距离,他停下来,站着等她;“你脚行吗?”
余男闷着头“行。”
游松低头扫一眼没说话,但步调明显慢下来。
走了几分钟,游松停住,在她面前蹲下,朝后扬手:“上来。”他说:“别耽误时间,以你这龟速什么时候能回去?”
余男咬了下唇,没有硬撑,攀着他肩膀爬上去。
游松起身,把她往上颠了颠,迈开大步在雨中前行。他捏了把她大腿,暴雨冲刷,她腿上已经干净不少,滑腻的肌肤中带着微微的沙质感,凉沁沁的。
他忍不住又揉一把,笑说:“看着挺瘦,身上的肉还不少。”
余男没反抗,双臂环住他的肩,冰冷躯体和他相贴的位置传来微弱的温暖。
她这才感觉到冷。
余男不受控制的抖,他侧头:“你冷?”
“嗯。”
游松嗤一声:“活该。”这么说,脚上步伐却不由加快。
他们找到一处石洞,不宽阔但是足够深,两人尽量往石洞里面走,避免雷电的袭击。
余男打开手机电筒照亮,洞口处有滴答的水声砸在地面上,声音寂寥、空旷,有回音。岩石上下的缝隙里.长着几棵枝桠弯曲的野生杂木。
游松伸手摘掉碍事的几根扔旁边,余男抱着肩在里面坐着,信号微弱,勉强给张硕编辑条平安讯息发出去。他低头看她一眼,她的双腿光裸白皙,球鞋已经分辨不出颜色。
游松抬手把衣服兜头撸下来,拧出一地的水:“怎么没穿袜子?”
余男抬头瞪他一眼,没说话。
游松明白了,笑说:“就一双?”没听见答案,独自嘀咕:“真强悍。”
两人已经湿透,布料贴在身上湿冷黏身,石洞阴暗潮湿,余男抱着肩瑟瑟发抖。
游松坐过去,手里摆弄烟盒,湿透了,抽不了。他把烟盒扔一边,手指划着打火机‘嚓嚓’的响。
静了会儿,游松问:“有吃的没?”
“你没吃晚饭?”她背包是皮质的,上面有盖子和拉链,里面的物品幸免于难。余男掏出一袋苹果干,在泸沽湖买的。
她递过去。
“就这?”
余男又翻了翻:“还有一块士力架。”
游松没接,打开苹果干,嚼两片:“你吃吧,那玩意儿齁甜,吃不惯。”
余男也没让,为补充体力和增加热量她打开包装咬一口,“你怎么知道我来的这边?”
游松撑着手臂:“问了老胡。”隔两秒,又添一句:“你手机没信号。”
余男‘哦’一声。
游松问:“你要是章启慧会怎么做?”
“进山。”
“原因?”
“吵架生气需要冷静,当然是去对方找不到的地方,不然冒雨跑出来还有什么意义。”
游松扫她一眼,“脑回路的确不同。”
余男说:“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