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被我突如其来的这句话给吓着了,她站定杵在门口回头惊讶的看着我,我看老板又在猥琐的笑着看我,便对他说:
“我们同学,你笑得真******难看!”
我们俩并排走着,但隔着两尺的距离。她穿着白裙子,走得很拘谨,我一走三颠,吊儿郎当的样子。这个点儿校外的学生往学校里走,校内的刚吃完晚饭,这会儿都趴在护栏上看风景,但看起来更像监狱里憋太久出来放风的罪犯。很多人都在看我们,就好像我们俩才是放风的犯人。上楼梯的时候她故意慢下脚步,让我走在前面,我猜她怕我走在后面看她,她的裙子不短也不长,虽说看不到什么,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她走前面,我一定会看的。我还没怎么看过穿裙子的姑娘呢。而且也不愿意错过人生中的任何一道风景。
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我停下来,示意让她先进,她有些疑惑,不知道我什么意思,但是她不敢跟我说话,只好先进去了,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我,好像有话要跟我说,我没有理睬,扭头看楼下。我是怕我前脚进,她后脚跟进来,整得好像我俩一起去做什么了似的,我怕别人说闲话,我是有妇之夫,要注重社会声誉。我发誓不能跟我爸似的,而且我妈也常常把我爸当做反面教材用来教育我。
我在护栏上趴了一会儿,太阳快要下山了,远处的山峦一片殷红,我听到外面街道里传来汽车的喇叭声,我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是一种沧海桑田变幻后的落寞。
教室里我的“高四”同仁们都在埋头苦学,唯独后排的鸡窝头金正伟依旧在埋头苦睡,我不明白他哪儿来那么多的瞌睡。我走到我的位置发现我的桌子被人整理过了,书码得整整齐齐,桌面也很干净。没想到补习班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人,给我收拾桌子。我正在猜测谁具有如此高尚的情操,我再一看,哎呀,我的另一半江山居然被人占领了。我一个下午没来上课,回来就多了一个同桌。我有些不开心,把塞在桌箱里的书往出扯,一边扯一边骂:
“谁他妈这么不要脸,没经过我同意,就坐我旁边了?”
我还在四周找人,就见海结从她那边抱着一摞书走了过来,大眼儿看着我。
“对不起,我又回来了!”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话,同仁们都在看我,我有些羞臊,没有说话坐下来装作翻书。海结把书放到桌上,小心翼翼的拾起被我扯到地上的书,继而坐了下来。我侧眼看她拿出笔,拿出一个看起来很漂亮的笔记本在上面写字,她写完了,把本子移过来,戳了戳我。我不知道什么意思,低头看了看本子上面的字儿:
“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但是那边的男生有狐臭,你不要生气!”
我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头天她不时的往我这边看,我以为她爱上我了呢,没曾想她是想再回来。刚才进教室的时候,她那么犹豫,想必是想跟我说这个事儿。我犹豫了一下,拿起笔在本子上写道:
“等有空座位了你就搬走!”
她拿过本子看了看,又写了给我:“好!”
我看了一下,点了点头,她把本子抽走又开始整理书,我看她又拿出湿纸巾要擦,一看我看着她手里的湿纸巾于是装了回去不擦了。我看她又拿出本子写什么,写完了递给我看:
“我有一点点强迫症和洁癖!”
我看了这句话之后很不开心,我最讨厌女生说自己有什么毛洁癖,故作清高。还洁癖?在我面前提洁癖,这不是明显的说我不不讲究,不体面吗?她正要把本子抽回去,我一把扯了过来,提笔写道:
“你受过多大的内心创伤?经历过怎样悲惨的童年?会害这种娇柔做作的精神疾病?”
她拿过本子看了看,我看她提笔想写什么,但是又没写,把本子合起来坐着发呆。我看她眼睑低垂,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就有些于心不忍。她长得这么排外,单纯之中透露着一丝异样的成熟,还穿着裙子,又说着一口普通话,在我们这地界儿看来已经算是怪物了。我看她也没有什么朋友,突然觉着我这么对待人家是不是不太男人。算了,算了,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还烦着呢。
晚自习中间儿的时候语文老师进来逛了一圈,走到我跟前看了半天。我猜他肯定想不通他昔日的盟友,我的敌人,怎么一夕之间又坐到一起成同桌了?他看看我,又看看海结,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这有什么好看好想的,敌敌友友,战局瞬息万变,合纵连横你不知道吗?语文老师见我桌上空着,没翻开书看,就问:
“你做什么呢?”
“思考!”
“思考能考上大学吗?”
“考上大学连思考都不会,上大学有什么用?”
我就想不通了,我本来就是在思考,我如实回答有问题吗?我只不过揭示了一个普遍的道理而已,这本来是一个很好的交流话题,他非得用老师的狗屁权威来镇压我这种强烈的民主思潮。这个语文老师一点儿语言的智慧都没有,他是怎么当上语文老师的。估计也是补了很多年。
我们语文老师是个大圆脸,身体很壮实,每次上语文课给我的感觉是在上体育和数学这两个科目,毫无文学的美感。
他这回又碰了钉子,扭头一看所有同学都在看他,有些尴尬,便说:
“哦,你本事倒挺大,来,你说说你都思考些什么高深奥妙的东西!”
我实在不想跟他说这个,但是他俯着身,一副要和我掐架到底的节奏,试图挽回他作为老师不受侵犯的尊严。我没有说话,心想他挽回点儿颜面就会放手,不料他不仅不知悔改,还靠我靠得更近了,这已经触碰到了我作为学生的尊严和底线。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他的眼里有怒火,我眼里的还只是点儿小火苗,因为我深知,只许州官打嗝,不许百姓放屁的道理,我就这吊样儿,一直是这样。
“来,你说说,你都思考什么,我还不信弄不了你!”
他有些气急败坏了,我虽然年纪不大,但生平就讨厌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虎逼。
“哦,我在思考是到底先有鸡呢,还是先有蛋!”
“******,你再给我说一遍!”语文老师的大脸一下子涨红了,已经有些暴跳如雷,我看他想打我,我刚想站起来正面迎敌。不料我前面的两位大神忽的一下站了起来,把老师也吓了一跳。这是两位大神第一次华丽转过身,他们俩转过身淡定的看着老师,我明显感觉到老师有些怯场了。
“你俩要干嘛?!”
稍微胖一点的说:“老师,请不要打扰我们学习好吗?”他说完这句话,我突然想笑,因为他说的太正经了。
我看老师思考了一下,上前要用手扯我:“你给我出来。”
我才不怕他呢,我爸我都不怕,我怕他个**毛。我推开他的手,就准备往出走,我前面的瘦子突然站出来挡住我的路淡定的说:
“你不能走,有问题就在这儿解决!”
老师气得整个脸都红了,像一块烫手的山芋,他看了看左右同学,又看看两位大神,两位大神的精神气质跟他一样,看起来好像他们是同龄人一样。语文老师左右不下,于是气急败坏的大步流星的走出教室,把门拉的砰地一声巨响。老师出去后,所有同学都回头看我,我前面两位大神看了我一眼淡定的坐了下来,继续他们的特长——沉默。
我不知道他们俩为什么这么护着我,我甚至想着他俩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但是看他们的眼神又是那么单纯,那么忧郁,那么真诚,而且我也没有得罪他们。我只能用大家都是被奴役,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句来解释这个复杂的事情,还有复杂的他们。
我想语文老师肯定会把事情添油加醋的用他勉强擅长的文学加工说给我们班主任,我们班主任再经过他看待历史问题的独特眼光,站在当政者的角度曲解历史真相后报告给校方,校方就会把这个本来简单的民族内部矛盾,视为“反政府”的革命星星之火,进行打压围剿。不出我所料,事情在极短的时间里就传到了我爸那里,而且确实经过以我们语文老师为代表的知识分子的文学描述,还有我们历史老师历史观判定,最后再辅之一校方对敏感政治事件的扩大化处理,我爸听到的版本已经很难拨开云雾见真理了。
我爸听到的版本是这样的:第五同学在晚自习期间,公然调戏同班女生海结,被老师发现进行了批评教育,不料第五同学恼羞成怒,公然和老师做对,甚至跟老师起了拳脚冲突,幸亏在班级其他同学的帮助下老师才得以脱险,校方在经过详细客观调查后发现,这是一起严重的藐视校规校纪,公然抵触老师尊严,无视纲常法度的恶性暴力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