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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马背英雄踏中原,满清盛衰日渐斜5

(五) 马背英雄踏中原,满清盛衰日渐斜5

留头不留发,路上行人一半僧——预言剃发留辫的争执

雨水草头真主出,路上行人一半僧。赤头童子皆流血,倒置三元且听说。

——《烧饼歌》

中国自古以来都不缺少如文天祥、史可法般舍生取义的人,也不缺少如诸葛亮、张居正般为了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英雄与硬汉,正如鲁迅所说,他们就是中国的脊梁,只要有他们在,天地间就会充满正气,即使国家危急,而民族的精神不会因此灭亡。

与此同时,背叛者的身影也总是混杂其间,单是明清两朝更替时的秦淮河边,便有几位因风流也因背叛传世的“贰臣”。才子侯方域,虽有贞烈的李香君相伴左右,却还是没能超然物外,投降了满清;文人钱谦益,面对曾想投水自尽以换取丹心一片的柳如是,最终还是选择做懦弱的叛逆者;大将吴三桂,将有着倾国倾城之貌的陈圆圆拉来,做了自己引清兵入关的借口……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他们都因自己背叛的选择而像封疆大吏洪随畴一样,被收录于《贰臣传》中,被永远地钉上了历史的耻辱柱。

他们的背叛,本身就是一种伤害。然而,还有一些背叛者甚至会拿起手中笔、操起腰间刀,将矛头指向原本的“同类”,孙之獬便属此辈。

顺治二年(公元1645年)五月的一天,早朝的金銮殿上,满汉两班大臣依次入列,明朝降臣孙之獬则尴尬站在两列当中。本为汉朝官员的他,不知何时竟然剃发易服想要混入满族大臣队列,满族大臣自然不会接纳他;悻悻地想要回归汉臣队伍的他,又不为汉臣所容。本想接近与满清距离的孙之獬,此时竟弄得两边不是人,受尽满汉官员的嘲笑。既羞且恼的孙之獬愤然上奏道:“陛下平定中国,万事鼎新,而衣冠束发之制犹存汉旧。此乃陛下从中国,非中国从陛下!”孙之獬不知道,他这一“愤然”,导致江南百万生灵尽膏锋刃。

其实关于“易服剃发”之事,满清刚入关之时,便曾发布过相关的檄文:“檄文到日,剃发归顺者,地方官各升一级”,“凡投诚官吏军民皆着剃发,衣冠悉遵本朝制度”。但鉴于满清立足未稳,实在不宜引发“民皆愤怨”,便很快再下檄文,改弦更张:“予前因归顺之民无所分别,故令其剃发以别顺逆。今闻甚拂民愿,反非予以文教定民心之本心矣。自兹以后,天下臣民照旧束发,悉从其便。”

“易服剃发”一事,就此搁置。多铎进入南京之时,甚至还曾颁布告示:“剃头一事,本朝相沿成俗。今大兵所到,剃武不剃文,剃兵不剃民,尔等毋得不道法度,自行剃之。前有无耻官先剃求见,本国已经唾骂。特示。”所以明臣仍冠服如旧,上朝时与满清官员分列两班。

至此,天下稍定。庙堂之上,“雨水草头(即“满”)真主出”,朝堂渐稳。江湖之中,民心尚安,当时江南很多城镇在投降后,“结彩于路,出城迎之”,且还用黄纸书“大清顺民”四字贴于门上,毕竟只要一切按明制进行,老百姓对于谁做皇帝并不太计较。然而,这种情形维持了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清政府的政策就发生了180度的转变,颁布“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强行剃发令,全体官民,“尽令薙发,遵依者为我国之民,迟疑者向逆命之寇,必责重罪”,“其衣帽装束,许从容更易,悉从本朝制度,不得违异”。

清政府此次的政策调整,自然不是单由孙之獬的上奏引起,却也与其脱不了干系,若不是像这样背叛者的推波助澜,刚刚入主的在位者断然不会如此朝令夕改地发布“薙发令”。因为挥师南下的进展迅速得令他们吃惊不已,用柏杨先生的话说,“满洲民族大为惊奇,惊奇他们自己的满洲兵团竟是如此的英勇,也惊奇汉民族竟是如此糟透了的懦弱”。在他们看来,汉人是懦弱得连砍头都会配合的,“易服剃发”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困难。所以,他们希望大清帝国中,不只是“路上行人一半僧”,而应是所有的人都采用满洲人的发式。

事实上,清政府高估了汉人的忍受力,也低估了汉族的伦理观。剃发对当时的汉人而言,心理上是难以承受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这是千年以来的伦理观,也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思维方式。这些根深蒂固的观念不仅主宰着传统知识分子,而且在千年的岁月里也在下层民众心中扎下了深根。

所以剃发不仅有违传统,而且是一种侮辱,对自己父母、祖宗的侮辱。民众被激怒了,本已逐渐平静的江南又骚动起来。各地地方官和民众纷纷揭竿而起,逐走清政府派来的县令,占据了城市,喊出“宁为束发鬼,不作剃头人”的口号,摆出一副与清政府决一死战的架势。

柏杨在《中国人史纲》中说道:“(剃发令)一下子触发起疲惫不堪的汉人的民族情愫,原来对砍头都驯服得像一群羔羊,忽然间只因为要剃掉他们头上一部分头发而怒吼如虎。”一位西洋的传教士马丁尼在他的《鞑靼战争记》一书中也写出了他的惊讶:“鞑靼这时候下令,强迫新近归降的汉人剃发,于是所有汉人,无论士兵和市民,都愤怒起来,手执武器向鞑靼反抗。他们对国家和皇帝都没有这种热爱,为了保护自己的头发,却舍生命去抵抗强大的敌人。”

这场看似对“剃头”的反抗,实际上是根深蒂固的汉族文化和异族文化两者之间的对抗。汉人的强烈反抗完全出乎清政府的意料,但他们并未停下“剃发”的脚步,反而举起了血腥的钢刀,所有拒绝“薙发令”的人,无不是“赤头童子皆流血”。单是嘉定一城,清军就接连屠杀三次,杀人20万,这就是“嘉定三定”,此外还有著名的“江阴三月”。随着清军对反抗的血腥镇压,稍微缓和的满汉矛盾又被激化了。刚刚扫平的江南各部,又举起了“反清复明”的大旗,南明鲁王监国政府、隆武政府、绍武政府、永历政府,降清的明军将领,农民大顺军、大西军余部,海上郑成功等,他们之间交错联合,相互呼应,掀起了波澜起伏的抗清斗争,曾一度使新立的清政府几乎面临灭顶之灾。

然而与清朝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铁骑相比,反抗剃发的百姓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毫无组织和战斗力而言,所以满清很快就压制住了激烈的反抗,“远近始剃发,称大清顺民云”。而那些坚持不肯剃发者,就像清代胡蕴玉在《发史?序》中所说“薙发令下,吾民族之不忍受辱而死者不知凡几,幸而不死,则埋居土室,或遁迹深山,甚且削发披缁,其反折不回之令,腕可折,头可断,肉可腐,身可碎,白刃可蹈,鼎薙可赴,而此星星之发,必不可薙,其意岂在一发,盖不忍视上国之衣冠,沦于夷狄耳。”

“剃发”一事就此告一段落,然而,由此引发的民族矛盾、“反清复明”的势力,清军用了长达二十余年的时间才基本肃清。但汉族人心中的痛却久久无法愈合,即便是到了清朝末年太平天国起义时,翼王石达开仍然对此耿耿于怀,写下了“忍令上国衣冠海于夷狄,相率中原豪杰还我河山”的对联。灭亡的种子,从一开始便已种下了。

事件纪:

江阴三月

江阴降清后,不久便接到了“薙发令”。当地诸生共同立誓:“头可断,发决不可剃!”义军则以“大明中兴”为旗号正式反清。消息传开后,清廷派兵镇压。江阴六万义民在江阴典史阎应元的率领下,面对二十四万清军,孤城困守八十一天,使清军连折三王十八将,死七万五千人。城破之日,义民无一降者,幸存者仅老幼五十三口,史称“江阴三月”。 阎应元被俘后坚决不向清廷贝勒下跪,被刺穿胫骨,“血涌沸而仆”,却始终没有弯下膝盖,终英勇就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