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
一串吭长的嘉颂之辞,被女子柔软的嗓音念出,在这样严肃穆正的时刻,尤显得多了分亲暖味儿。
当听得“娴良淑德、躬顺孝嘉”时,她忍不住直弯嘴角。有些汗颜,那晚参加婚礼的人,怕都知道她是个母老虎吧!什么娴良啊,温顺啊,德行啊……全部都是狗屁不通。
旁边的人碰了碰出神的她,她急忙举手接旨,叩谢圣恩,再接玉印一个,玉如意一个。
如此,身份抵定,再无更改。
她爱美美就是绝对正宗,没有任何争议的御亲王妃了。
左右命妇迅速离开,一双纤纤玉手将她扶起,她一抬头,登时惊了一小下。
“美美,终于见着你了。”
女子精巧的眉目难掩欣喜,伸手抚过她脸庞,有着难言的欣慰,和久别重逢的慨叹。
“小叶姐姐?”十年不见,当年那个柔弱气质的小丫头,已经长成一个翩翩美娇娥。这……和她一样,梳着女人髻。
“美美长大了,果然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儿呢!太好了!”小叶眸色一闪,拥住美美,声音渗出一丝哽咽,“太好了。美美能得到幸福,我也可以放心了。”
“小叶姐姐,你已经……”
“托你的福啊,我在六年前已经嫁给六王爷了。这不……”小叶抚着微隆的腹部,一脸的幸福,“这已经是第二胎了。”
刹时,无限的惊喜冲进眼中。
“小叶,太好了。”
两姐妹拥成一团,泪水纷下,久久不能自矣。
曾经的愧疚,终于在此刻释怀。
美美很开心,她没有想到,今日进宫,会得到这么大一个惊喜呵!给她绶印的,居然是表姐小叶。
此刻,她才感觉,相逢,真的酸甜并济。
而皇宫这地方,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的了。
两人移到偏殿外的一处小花园,食点已经备好,以供她俩叙旧。
待周围人一离开,美美忍不住问,“小叶,怎么会是你给我绶印呢?依宫里的规矩,不都是皇后这等掌管后宫的人行礼吗?”
小叶抿口茶,眼中也有些疑惑,“我也不知道。其实,我也是今早才知道,被爷催着来的。呵呵,说实话,要不是宫中的官婢从旁指导,我还真怕出了漏子惹人笑话呢!”
“咦?!这样啊……”好奇心一下被挑起了,原来是临时起意。“这……帝……皇上为何不叫皇后来做这事呢?”
小叶有些诧异,“美美,你不知道?皇后之位,已经悬虚十年了。”
嘎!这……感觉不是个好消息。
小叶也忍不住摒眉,喃喃道,“你不知道呢,这十年,大臣们先后上谏,请皇上册立东宫之主,皇上曾大怒罢朝三日。说,他的家务事,勿需外人干涉。至今,皇上后宫嫔妃也不足十人,仅生得一子两女。”
刚才还满兴奋的心情,一下泛冷无言。
那个……那个破皇帝……到底在想什么?!
小叶意识到自己多言,急忙转了话题。讲起当年,都宣如何帮助她和六王爷成亲。
“是……是因为这事,宣哥哥才和六王爷一同出战,平定北16州?”美美忍不住心下惊异。
“对!唉,你不知道,那些日子在宫里等着他们的战报,就好想插着翅膀飞去他身边。他们在坚守穹州时,足足断了好多天的音讯,当时皇上也在穹州,可把大家急死了。幸好璟王爷带了援军去,不然……”说到危急处,小叶也不禁泪下如雨。
美美急忙安慰她,怀孕的人不易情绪大起大落。
宣哥哥向来讨厌朝廷,为何会留在这里,帮忙帝瑛呢?!是为了兄弟情谊吗?
不,不可能。
她很清楚,宣哥哥向来独来独往,若非她死缠烂打,北辰救过他的命,他绝不会轻易与人为伍。何况,是自己早就不愿接触半分的皇家人。还是帝瑛拿了什么威胁他吗?如果仅是为了她的表姐小叶的幸福,他大可不必大费周章,冒着生命危险,去平定什么北16州啊!
该死的破皇帝,一定是他威胁宣哥哥,不然以宣哥哥的性子,早一撒毒,平了整个皇宫了。光瞧成亲那日,三帅中毒根本是无形无影,就知道他的功力更甚当年不知多少倍吧!
呃……他一怒,光是内力就震得她亵衣尽碎——这是什么武功?!
汗~
以后,绝不能轻易惹怒他。衣服是小,那个家庭******,她可没兴趣品尝。虽然,目前为止,他都没对她用强的说。
那么,帝瑛到底拿什么威胁宣哥哥呢?
该不是……
“贵妃娘娘,您慢点儿。”亭外传来人声,遁声望去,却道是一个华服美人,被四五个奴从簇拥着,行将过来。
小叶顺眼看过去,低呼出声,“哦,是白贵妃。听爷说,刚有了身孕,中秋时被皇上册封为贵妃了。”
美人走近,终于瞧清那艳若牡丹的脸上,经年不变的娇横自傲。正是白静妤,白易之的掌上名珠。
十年才混到贵妃名头,现在少说也二十二、三了吧!在古代,算是大龄生子了。
白静妤眸敛精光,垂首走了进来。扬起一抹亲切的笑,同小叶打起招呼来,“六王妃,真是难得,今天能碰到你进宫。本宫正有一事想请教呢!咦?这位是?”
明明知道,还假惺惺故做姿态,真是令人讨厌。
小叶忙拉起美美,起身相迎,“给贵妃娘娘请安。这位是御亲王妃,今日由臣妾主持册封。”
白静妤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遂弯唇道,“原来是四爷的宝贝啊!呵呵,今日终于见着庐山真面目,不愧是咱们功勋彪炳的御亲王相中的人儿。果然人间不得寻,只应天上有。”
说着,还极亲切地拉起她的手,左瞧右瞧,一副好东西大家同欣赏的宽量模样。
白静妤的目光,突然落在美美手腕上的那只羊脂白玉,胸色忽地大变。
“这玉镯怎么会?”
美美发觉不妥,急忙收回手,笑道,“呵呵!这镯子是鹏琛的王夫人送的,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白静妤收回神色,“哦……是吗?只是我瞧着,和年初勿吉进贡的那对镯子极是相似。许是眼花了吧!”
天知道,她身上那股子酸味,早呛得人想转脸了。
接着,白静妤殷切地向小叶请教生儿育女的问题,将美美凉在了一边。
美美倒也乐得轻松,思忤着溜号儿,改天再到六王府找小叶探清当年的情况。或者,直接找六王爷,能套到更多消息。还有仁王!这家伙绝不能轻易放过。
正盘算着,准备起身告辞,白静妤打落了桌上香熏小炉,小炉中的火炭随着翻落的炉盖子,滚了出来,刹时烧着了她的衣裙,吓得她胡乱退缩,连连大叫。
美美念在她有孕在身,急忙踢开火炉,上前为她扑火。
她曾受过火烧,知道那味道极不好受,情急之下,抢过桌上茶盅,不管还烫着,就往炉上浇去。
白静妤慌色中胡乱跳腾,一脚踢倒木凳,正好美美拿着茶盅扑来,没注意脚下,茶盅一下砸碎在地,脚下一扭,身子就往前扑过去。
“美美——”小叶叫着扑上去要做垫底。
“不要啊——”美美念着小叶仍是孕妇,身子用力一转,推开小叶,侧身着地,生生摔在了那片碎瓷片上。
冬天,衣服穿得厚,问题不大。但是……这摔得正好咯着背,背上的烧伤依然没好全,这一咯着,说不疼,是不可能的。
正在这里,一个中年老太监急急行来。看着园中情况,急忙呼喝左右奴从,上前救人。
一番折腾下来,似乎最开始那个受伤者,却什么伤也没伤着,顶多受了惊。
而小叶被美美一推,动了胎气,叫人急急扶走了。美美手儿划伤,急需医治。
“快传御医。”中年老太监不是别人,正是一直跟在皇帝身边的纪忠,纪公公。
纪公公严厉地批评了一干奴才,近身的几个全部受了杖责。好好一个茶花会,因为那恶毒女人的突然出现,弄得呼天抢地,平白让奴才们受了罚。
“公公,这点小伤不劳御医了。我想回府休息。”
心中不快,也只有按捺着。皇宫果然不是什么好地儿,才来了半天,就招这罪,以后啊!还是少来为妙。
可恶的白静妤,还是十年如一日——歹毒。刚才,要是伤到小叶,她一定要想办法做掉她。
纪公公行了礼,即道,“皇上请御亲王妃至大正殿,御亲王也在大殿。王妃不如和御亲王一块回府也好。”
美美想了想,便应了。
御医来得很快,为她做了消毒处理,简单包扎了一下,便由纪公公引着,离开了。
纪公公临走时,向白贵妃丢下一句,“白贵妃也请多多保重,切莫因小失大,伤了龙种。”
“本宫明白。多谢公公提点。”
白静妤微微含首,一副娇弱模样。垂下的美眸却闪过一丝幽冷,恶毒。
哼!爱美美,你占了皇上十年的心,别以为成了御亲王妃,就能逍遥天外了。我绝不会轻易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