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浅定定的看着她,“为什么?”
丝芜低垂的长长黑睫颤了颤,“你只要不伤害水碧,我会在九月九那日,助你得到精魄。”
话落,她抬了眸子看他,清澈如湖的绿瞳依旧被淡漠充斥着。
月浅恍惚了一瞬,可,正待他要伸手抓住她时,她却早已和衣跃下了梨树,一身黑如墨的她,很快便融入了黑夜里。
他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再紧紧握住。
因为,掌心里面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他觉得,自己开始越来越贪恋她的温度了。
这,不是个好现象。
正如她所说,她不过就是他弹指一挥间的云雾罢了。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
明盛殿。
姬冥夜双拳紧握,面色阴沉的靠在玉椅上。
看着眼前一身绯衣的女子,他戾气猛增,“你说的可是真的?”
女子促狭一笑,媚态横流,“难道尊上认为,香魂因为嫉妒,而撒谎博取尊上的信任?”
姬冥夜不耐烦的一摆手,“本尊自然知晓你不会如此,月下医仙白月,这个人在江湖上颇有名气,不过,却是一名闲云野鹤的人物,倒不曾想,他现在居然也插足了朝纲,如你所言,他居然会设立高层结界,看来,他的身份,有待估榷。”
香魂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其实,想要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不是没有办法,比如,您心爱的夕贵妃,再比如,您视为珍宝的王后。”
姬冥夜蹙了眉,冷哼一声,一挥手,便将香魂化成了一缕绯烟。
待烟雾在空中徘徊了片刻后,便消散了去。
小喜子站在门外道:“王上,南宫太子求见。”
闻言,姬冥夜收起了脸上怒容,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然,“让他进来。”
不多时,南宫洛便踱步进了来。
姬冥夜看他脸色发青,眸子有着明显的杀气,故而问道:“南宫兄这是怎么了?莫非是觉得孤招待不周?”
南宫洛深吸了一口气,不到片刻,脸色便恢复了一派风流,“冥夜这是说笑了,这里虽然属于北洲,但凡是该有的都是应有尽有,就连这里送来侍寝的美人都是来自各国顶尖的尤物,何以招待不周一说?”
姬冥夜哈哈一笑,“那南宫兄此番来,定是与我叙旧的。”
南宫洛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随性的仰躺在了一把藤椅上,“冥夜兄明明有许多问题想要问,既然四洲定局已经如此,我觉得,冥夜兄与我也无须藏着掖着了。”
冥夜一击掌,“好!咱明人不说暗话,孤现在很是想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南宫洛一挑眉,“我以为你看到碧落剑就应该知道了,魔尊。”
冥夜眸中的冷意更甚,“传言冥王座下有三魂使者和七魄魅者,三魂使者更是冥王的得力膀臂,不,严格来说,勾魂使者、摄魂使者以及引魂使者中,只有勾魂和摄魂是属于他的左膀右臂,而最为神秘的引魂使者,便是他的头脑智囊,而你,正是摄魂。”
南宫洛拍手称好,“魔尊果然心思缜密,分析的这么面面俱到,看来,你早怀疑我了,想来,我的演技在你面前,真是献丑的很。”
对他这般的调侃,姬冥夜面无表情道:“在快活城的时候,本尊就已经怀疑你的身份不一般了,只不过,比起你这番恭维的话,本尊更觉得冥王才是谋中高手,一个香魂在明,一个南宫在暗,好一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南宫呵了一声,“本使知道尊上心里不爽快,不过,尊上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为情所困的女人,通常利用价值都会大大折扣。”
姬冥夜不置可否,心里却暗想,冥王处心积虑,而且为人防备如此之深,竟然连自己一手栽培的勾魂使者香魂都不信任,若要真的与他为敌,不知,会如何?
“那么,使者将冥界圣器给丝芜这个凡人,又是为何?”
南宫洛起了身,故作神秘道:“这是主子的密令,请恕本使不便相告,不过,为了表示合作诚意,今日我带来了你最想知道的一个消息。”
冥夜双眼一亮,为了掩饰激动,声音才迫的更加低沉,“你知道真正的月浅是谁了,对不对!”
南宫洛瞧他有些亢奋,不免打趣道:“早知冥夜兄有这爱好,本以为魔界尊主高傲不可一世,却痴情的为了一个凡人甘愿屈尊在人界玩弄权术不肯离去,只为求得精魄让冥王将他起死回生,却想不到,魔尊居然还如此多情,竟也会对风靡六界一身艳骨的妖君而劳心费神。”
姬冥夜哼了一声,脸色很是难看,“本尊找他出来不过是为一雪前耻,何来多情一说?”
南宫洛带着揶揄意味的勉强点了点头,陡然,又神色肃穆的对他说道:“不管尊上是多情还是要灭情,本使都得提醒一句,既与冥王定下血契,那么,就没有反悔的余地。”
听他带着不少威胁意味的说,姬冥夜脸色更是阴沉到了极点,不过,不快归不快,他心里还是清明的很,血契一旦成立,如果有一方违约,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这也是他为何一直忌惮冥王的原因,冥王一直都是六界的中立派,既不倒戈仙神两界,也没有相向妖魔两界,它就是一个独立且特别的个体。
只因它掌控了六界所有生物的生死!
想罢,冥夜扯唇道:“既然如此,就请使者将计划一一道来。”
南宫见他吃瘪,阴郁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掸了掸袍上未有的尘埃,他笑靥不羁的凑近了姬冥夜的耳畔。
玉容寂寞谁为主。寒食心情愁几许。
前身清澹似梅妆,遥夜依微留月住。
从梨雪苑出来,丝芜便回芜桐殿,吩咐了所有的宫女太监出了去,独自一人将身子没在浴池里发呆。
水流很平缓,就像一面有体温的镜子一样,竟没有泛起丝毫的波澜。
她摸了摸眼眶,竟干涩没有丁点泪珠,虽然内心就好像被谁揪着一样的酸痛难耐。
她无奈的笑了笑,感觉到化为项坠的碧落剑灼热的厉害,当即,索性双眸一闭,将头也埋进了水中。
半响,偌大的水池里仍旧没有半点起伏,只余水面漂浮的一些花瓣浅浅微漾着。
半个时辰后,姬冥夜进了芜桐殿,却看见丝芜的几个贴身宫女和太监都颤颤巍巍的。
他浓眉一皱,唤了若儿问话,“娘娘去了何处?”
若儿怯怯的咬了咬唇,半响才断断续续的回道:“奴婢本来是为娘娘去准备被褥,可哪想,再回头去浴池里寻娘娘,却发现已不见了踪影……”。
闻言,姬冥夜骤然拍案而起,吓得一干奴才全都跪在了地上。
他睥睨他们道:“连主子都看不住,孤还要你们何用!?”
众人吓得只得磕头请求饶命,姬冥夜却是理也不理的径直去了浴池。
到了天然温泉的浴池殿内,才发现这里的雾气确实有些浓厚。
于是,他撂去浴池殿内繁复的帷幔,让所有的奴才打开了窗户。
待雾气消散不少后,他才发现了池水里漂浮的赤/裸人儿。
当下,他不假思索的便跳了进去,将已经晕厥的人儿即刻用纱幔一裹,便揽在了怀中抱起,直奔寝宫而去。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御医便已为丝芜把完了脉。
姬冥夜急切的问道:“到底如何了?”
太医鞠躬道:“回禀王上,娘娘气血不足,精气受损,且又忧思劳神过度,所以……”。
姬冥夜沉喝一声:“这么多废话作甚!孤只要你说,究竟能不能让王后恢复如初!”
老太医吓得浑身抖了抖,“回王上,娘娘犯的多半是心病,即使微臣将娘娘的身子调理好了,却也调理不好她的心呐。”
姬冥夜摆手,“你先出去将调理的配方写好再说。”
“是。”说罢,太医擦着额角的冷汗,用着小碎步便倒退了出去。
看着榻上苍白的容颜,一时间,他竟有一种昔日往事浮现心头的感觉。
不过,这样的感觉却并不强烈。
他按耐下心中的浮躁,转头瞥向若儿,道:“虽已至深夜,但此事攸关王后性命,你且带着令牌去东塍使馆传话,就说孤请求驸马为王后诊断。”
若儿接过令牌,唯唯诺诺下,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还在昏沉中的丝芜后,快步离了去。
殿内此时,空无一人。
姬冥夜一撩长袍,便施施然的坐在了床畔,看着她如同纸娃娃的精致脸颊,他伸手在她的轮廓上摩挲起来。
“孤也不知为何,竟从未动过杀了你的念头,即使这次,你真的背叛了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