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璃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紧绷的神色舒缓些许,“今日是何日子,你可是忘了?居然这么急着想要去死,真是让本殿失望的很。”
白衣一个激灵,连忙摇头解释道:“属下没忘,属下怎敢忘记,今日是十五月圆,地狱门开的日子,也正是殿下当年一统神界的祭日!”
水璃摇了摇头,晰澈的双眼透过石窗的镂空处,看着的窗外高挂的那弯弦月,瞳底渐渐迷离起来,“即是祭日,也是忌日,你还是忘了,今日是六神被封印的元神即将破封的日子……”。
“什么……”,白衣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孤立遗世的背影,蓦然间,她双眼一亮,“难怪属下总是觉得麝月居最近有些不同寻常,原来,原来是六神破封的日子居然来临了,那,那么……”。
她还是咬了咬唇瓣,到了嘴边的话还是艰难的咽回了肚中,心底已是五味杂陈。
她早该想到的,当看到那个邪狂的红衣女子时,当听到她叫芜邪时,当殿下出现时,她就该知道,那个可怕的噩梦,终于要降临了。
自己百万年的守候,终究敌不过那个女人的额一颦一笑,自己百万年的等待,终究不过只是自己幻想的秋梦一场。
水璃轻哼了一声,看向那轮被乌云遮去的皎月双眼露出杀气,“当年若不是本殿心存仁慈,他又岂会有破封之日,可笑。”
顷刻间,他周身煞气大盛,屋内的活物死物,瞬间悄无声息的化为灰烬!
白衣强忍住全身血液的翻腾,无比恐慌的看着他转过头来时已经变得猩红无比的双瞳!
这样的他,让她想起了当年堕入魔道的殿下疯狂的亲手将他用命守卫的洪荒覆灭!
那样的他,无疑是令人恐惧的,直到她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还是心惊肉跳。
然而今晚,这样的毁天灭地的灾难,注定再一次上演。
想罢,她垂下了头,浓密黝黑的睫毛覆盖了瞳底的慧黠,“属下就算魂飞魄散,也绝不让他们涉足墨璃宫半步!”
今日,她必要将那个女人编织的噩梦,彻底毁灭!
水璃猩红的双眸逐渐被恍如深渊的黑暗弥漫,凉凉一笑,“呵,那不重要,重要的只是……”。
走过路过的每一处,皆是灯红酒绿,声色犬马,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气息,旖旎场面随处可视,可见麝月居这个地方实乃一座酒肉池林。
芜邪不敢怠慢,虽然这些画面皆是不堪入目,但她还是强行镇定着心神将这个地方的可疑之处印在脑海中,冥冥中,她觉得这个地方跟地狱之门是脱不了干系的。
若不是灵漪的提醒,她还真以为已经错过了十五地狱之门开启的日子,只因地狱之门若是开启,必定阴气极盛之日,而她却弄错了,误以为已过的阳历十五是开启之日,殊不知,今日这阴历十五,才是真正的开启之时。
而麝月居,据灵漪的观察,居然是方圆千里中阴气最重之地!
的确,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是十分开心的,怎么也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然而,当看着的这些画面时,脑海总是无端的让她想到适才白衣调笑玥夕的话来。
那番话无疑不在时时提醒着她,月浅背叛了她,月浅与别的女人有染,月浅视她为陌生人,爬上了别人的床……
看着眼前这一幕幕迎合男人迎合女人的缠绵戏码,她不自禁嗤笑道:“真是一群种马。”
“你说什么?”小裁缝疑惑的侧头看向了芜邪。
芜邪顿时一惊,不想自己不自觉的把心底的嘲讽说出了口,当下看着的同时也顿下脚步蹙眉看向自己的斯文男侍时,她紧忙跪在了地上,佯装害怕的抖着身子求饶道:“奴才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所以心直口快,还请管事绕过奴才这一回罢。”
语毕,她朝着冰凉的大理石地面重重一磕头。
管事满脸阴骛的睥睨着她,“纵然心里有再多不甘也不可将这样的话说出口,不然我能保你这一次,却不能保你下一次!”
芜邪很是受宠若惊的又是重重磕了一头,闷闷的响声都能听出她磕的何其用力,“奴才谨记管事教诲。”
男侍管事甩了甩袖子,“念你初犯,暂且饶你一回。”说罢,他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小裁缝。
小裁缝感受到了他没有温度的视线,紧忙躬身道:“奴才定不会把这事透露出半个字的。”
管事满意的点了点,这才转了身走进了一处屋子。
接收到小裁缝幽怨的视线,芜邪无辜的耸了耸肩,适才的胆怯懦弱的模样早已一扫而空,依旧一副对一切都淡漠自若的样子。
倒是小裁缝很是无语有很是疑惑,他总是觉得这个模样看起来很普通的泡茶郎不是个普通的角色。
况且,这茶道不正是……
他瞧着眼前恭敬却又有些慵懒的纤细背影,嘴角微不可见的弯起了一抹弧度,恍若洒满碎钻的银色瞳孔,灼灼其华。
走进屋子便是铺天盖地的香味席卷而来,弥漫整室的青烟几乎将双眼也给朦胧了去,仿若让人置身云端。
依稀间可以瞧见这里面忙碌的身影,只是随之而来的皆是谩骂之声,不堪入耳的骂语让这个飘渺仿若仙境的地方顿时添了不少俗气。
管事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握拳在唇畔,轻咳一声,“蓝衣妈妈可在?”
只听他这比青烟还要飘渺的话音刚落,整个屋子便安静了下来,除了那煮沸的茶水声,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朦胧的雾气里蓦地穿出一女子来,不,应该说是个小女孩才对。
这女孩看起来约莫十岁左右的模样,身材极其娇小,一张仰着的娃娃小脸充满了怒气,“静管事这么晚了是有何事?”
管事恭敬的朝她弯了弯腰,“奴才今儿是给妈妈送奴才来的。”
蓝衣闻言哦了一声,一双眼睛在芜邪和小裁缝身上来回转动,片刻小脸又是怒意横生,“这两个狗奴才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煮茶的好手,管事难不成要将蓝衣这里当成废物收/容所了么?!”
语毕,她哼了几声,一脸的不耐烦和轻蔑。
本来以为这个妈妈与白衣她们一般也是个韵味成熟的女子,不想是个坏脾气的小丫头的芜邪暗自叹了一口气。
小裁缝倒是不以为意蓝衣侮辱的话,只是饶有兴味的斜睨着一旁静默无声的芜邪。
静管事好声好气的正想要解释,外头便有急切的脚步声传来。
来人是一个略显娇俏的小男侍,见他手中捧着梨花木托盘,眼中含泪,“妈妈……”。
蓝衣推开挡道的三人,踮着脚尖看了一眼男侍手上托盘中的茶杯碎渣,圆圆大眼中那一闪即逝的欣喜瞬间被失落淹没,小小的红唇咬了咬,“玥夕哥哥也不喜欢这个味道么?”
男侍弱弱的点了点头,欲语还休。
蓝衣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解释她也知道,而她那张稚嫩的娃娃脸上本有的怒气虽然烟消云散敛了,转而却又满是愁云惨淡起来,“我本以为设立这个茶坊会让玥夕哥哥开心的,却没想到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一个他喜欢的味道……”。
“妈妈不妨让奴才一试。”芜邪垂头上前一步道。
“你?”蓝衣颇为不信的打量着他。
静管事见状也连忙上前笑道:“奴才知道先前找的奴才都不合妈妈的心意,这一次既然是这奴才自告奋勇,妈妈何不给他一个机会,若是他煮出来的茶不对妈妈的心意,奴才再将他带走也不迟。”
蓝衣沉吟,半稍才勉强点头,大眼满载着嘲讽意味斜睇了芜邪一眼,“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就算你真有些手艺,但只有玥夕哥哥喜欢我才喜欢,若是你输了就要沦为低等奴才,懂了么?”
“奴才明白”,芜邪不卑不亢的回了话后,便径直挑选了上好的紫砂茶具,手法娴熟的煮起了茶汤。
周遭无疑是安静的,毕竟地界的不同,他们并没有接触过芜邪现在煮茶的方法,故而现在无论是芜邪玩转煮茶的方式,还是她一副与适才那副毕恭毕敬截然不同的模样,都散发着一股奇特的气息,一种会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的感觉。
不多时,本来整室因为茶香太杂而紊乱的香味竟在顷刻间被芜邪手中茶杯散发出的清香彻底掩盖了下去,这味道,很淡很雅很清,似如一弯湖水清冽,又似如一泓云朵迷离,让人嗅之,便会心生一种很想喝上一口的冲动。
芜邪仪态端雅的走至已被茶香薰陶的有些迷醉的男侍跟前,将茶盏轻轻奉在了托盘上,如花瓣般的纤薄唇瓣匀开一丝弧度,“有劳了。”
也不知是因这扑鼻的香味,还是因为这淡袅的茶烟迷了双眼,男侍竟在一时间,只知呆呆的瞧着眼前这个姿色普通的男子,怔愣了。
不想,突然屋子里竟跌宕起一声比一声大的咳喘声来,芜邪转身看了过去,才发现那个一直很奇怪的小裁缝正一手捂着嘴一手捂着胸口,咳的脸红脖子粗不说,那一双本就淡泊的银瞳竟莫名的染了几丝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