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是很自私的,自从他知道与她有生死契阔时,他是雀跃的,因为他有了堂堂正正的理由可以将她的身心永远锁在自己的身边,有了十足的底气可以面对她的拒绝,即使,知道她爱上了别人,他依旧想用这个枷锁将她捆绑在为她设好的牢笼里,就算痛苦,他也甘之如饴……
他其实是很贪婪的,看着她如此的偏爱月浅的时候,他开始不满足了,他不满足囚禁的只是她没有灵魂的躯壳,他不满足她的心里塞满的只是月浅的身影,于是,当他知道她想要挣脱生死契阔的计划时,他暗中改变整个计划,不但是为了让她的修罗血复苏,更是为了她再也可以没有心没有情,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偏执的爱着月浅,才不会弃自己而去……
他其实是很卑鄙的,当卜出祸兮卦象时,他早就猜到了今天的结局,在六大圣器出现故障的时候明明有机会可以逃脱,明明可以落个重入轮回,他却选择了毁灭,选择了以这种方式在她的心中占那一席不可动摇的位置……
如今看来,他,成功了,真的成功了,他的邪儿不会忘记他了,永远都不会忘记了……
“不要,不要!!”芜邪捧着手中的尘土,看着它滑过自己的指缝,看着的它被风带走,她像傻了一样将它一点点纳入怀中,像疯了一样连滚带爬的逐着微风将它抓回……
可当她抓的越紧,它却像沙粒一样流失的越快,被风无情吹碎的它,就算如何努力去紧握,再也摸不到,再也看不见了……
从未有一刻觉得这样的微风可以这么绝情,可以这么冷,她就像被冷冻的再也不能动弹不能言语的冰雕一样,愣愣的站在原地,挂满血泪的脸颊,没有任何表情,空洞木然的双眼,没有任何生气。
“圣主!”
“亲亲!!”
本来眼见冥王宫充斥的六味真火已经快速褪去的二人便急忙的想要冲进去,不料刚到门前,六味真火却突然一窜而起,而那些血色冰柱不知在何时竟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到此番情形的落潇顿时吓得脸色全无,连忙朝着还在里面的芜邪吼道:“你疯了吗!就算你想引火烧身,难道你要眼睁睁的连冥界也要和你一起陪葬吗!?”
“什么……”,水璃无比震惊的看着眼前越来越凶猛的火势,心脏狠狠一窒,他想不到她竟然想做冥王的陪葬!
然而,六色的火焰并未因为落潇的怒喝而消减,火势反倒越来越迅速的往周边开始蔓延,不少想要灭火的冥王亲卫兵反倒引火上身,被无情的火焰很快吞噬的一干二净,连灰烬不曾余留。
“你要做什么!?”落潇惊愕的看着身旁的水璃周身已腾起白色光圈,做出一副欲冲刺的姿势。
他的话音刚落,水璃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进去,徒留银白光影在火中穿梭如星,转瞬间,银白的光影很快也被冲天的火焰蚕食不见。
残败的冥王宫无疑是狼藉一片的,不管任何物品都被火焰燃烧起来,冲进火势中心的水璃环视一周,才发现一处幽暗的角落里正有一缥绯红的身影。
不顾火焰何其的凶如猛兽,他自顾解了身上的保护光圈,健步如飞的冲到了她的面前,不顾火焰烧到肉身的灼痛,双手拼命的摇着她的肩膀,“亲亲,振作点,振作点!”
可,饶是他再怎么用力她却仍旧像是个不知疼痛没有了任何感知的木偶人一般。
水璃心疼的拂去她脸颊上的血泪,将她紧紧的纳入怀中,“别怕,你还有我,你至少还有我,不要丢弃下我,上天入地,璃儿都会陪着你,都会一直陪着你……”。
在如猛龙般的火海里,那袭单薄瘦小的白衣紧紧将那纤细的红衣人儿护在怀里,纵然他的身体已经被火燃烧,纵然他的衣裳被火烧尽,他却依旧不知痛感的紧紧将她拥在怀里。
“璃,璃儿……”,她木然的神情终于有了动容,呆滞的双眼视线定格在他燃烧的手臂上,本以为已然干涸冰封的泪泉,再一次,落下晶莹透明的滚烫水珠。
每一滴滑过她脸颊的泪珠落下时,清晰可闻的听见滴答一声,瞬间,环绕在他们周身的火焰被血色冰晶迅速冰封,但凡有细小的风扫过,立即变得支离破碎。
水璃并未在意自己身上的火焰已经全数熄灭,而是像个喜笑颜开的孩子般凝视着怀中的人儿,“亲亲你答应让璃儿永远陪你了,对是不对?!”
芜邪微微笑了笑,执起了他的手,将他手背的伤口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丹唇轻启,“璃儿,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是以,就在她那粲然一笑后,整个冥界下起了纷飞的红色大雪,每一片雪花所及之处,六色火焰都会悉数湮灭,都会开出一簇簇曼珠沙华。
如此,本来形同废墟的冥王宫,在眨眼间,竟成了一处红色花海,美的直教人不敢直视。
落潇也只是惊艳了一瞬,便忧心忡忡的走进了破落的宫殿里,不想,却撞见了那样一副唯美如斯的画面。
一片荼蘼的飞花中,比花更艳的红衣女子好似嵌在了比冰还要干净剔透的白衣男子的胸膛里,好似,他们本就是不可切割的整体,即使他们被大火熏陶的有些狼狈,但依旧掩不去他们的盖世风华,掩不去环绕彼此的无限温馨,如似,一副绝美的画卷。
这画面于他而言,无疑是刺眼的,落潇扯唇一笑,有些嘲讽的垂下了双睫,低声呓语,“终究,能入了你眼的只有别的男人……”。
这厢的芜邪如同苏醒的女王,身上充斥着依旧是昔日娟狂不羁的王者气势,她携着水璃朝外走了出来,但见落潇立在门前,便眯了双眼,有些冷漠的将哥哥骨灰中掩埋的碎玉残渣递给了他,“我想听听,摄魂使者如何解释。”
落潇身形一颤,她从来没有这么称呼过他,而这样的冷然又陌生的称呼,无疑如同一把把无形的刀子在将他的心脏剖开。
他知道她是在怀疑自己,所以他立刻撇开了心中的剧痛,将手中的白玉残渣检视了一遍,思索了半响,剑眉便拧成了一团。
见他张口结舌脸上也是一副纠结的样子,芜邪脸色像是布了一层寒霜,“哥哥临终前拼命的将这些碎片藏在了角落里,他的意思分明是不想让我看见,而我若是没有记错,这白玉碎片不仅不是普通器皿的所有物,而正是六大圣器中,碎魂箫的碎片!”
听着她凌厉的质问,落潇呵了一声,嘴角含着淡淡的嘲讽,“没错,这确实是碎魂箫的碎片,而现在能说明碎魂箫化为碎片的解释也只有两种,第一,碎魂箫被人掉包成了赝品,第二,碎魂箫被人做了手脚,但是,迄今为止,接触过碎魂箫的,除了它的主人妖君月浅,便只剩下冥王、圣主、还有我了。”
“很好!那依使者看,这已经变成碎片的碎魂箫到底是否真品?”芜邪依旧面无表情。
落潇毫不避讳的迎视着她冷冽的目光,“货真价实。”
芜邪听之,杀气腾起,“如此说来,便是这碎魂箫被人做了手脚,依使者看,谁才是罪魁祸首?”
落潇仰头一笑,悲悯的看着她,“圣主心中明明早有定数,何须属下一一道破呢?”
芜邪窒了一下,本来回笼的理智似要崩溃,“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做这么明显会怀疑他的事情!”
她这般质问的言语听着像是在质问别人,又像是在质问自己。
然而落潇也失了该有的理智和风度,恶狠狠的冲她吼道:“事到如今你还在帮他开脱!你宁可怀疑是我这个与你从长大的哥哥也不愿怀疑那个将你骗的团团转的男人,你到底中了他的什么毒!”
“我没有!!”她开始慌乱了。
然而落潇却不放过她,步步紧逼,质问道:“你没有?那我问你,这碎魂箫是不是他赠给你的,你是不是因为相信他,所以从来没有检验过,你又是不是觉得他向来城府颇深,不会做这么明显的破绽?那我告诉你,正是因为你的相信,而促使了我们的相信!因为相信你所以没有验过,因为相信你所以王就算临死也要瞒天过海,为的就是不让你自责!”
芜邪连连倒退数步,终于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地上,“原来,原来是我,都是我……”。
落潇看着她颓然倒地,但怒气毫不消减,似乎非要将她骂醒才肯罢休,“王从头到尾都在为你考虑,可你却从未考虑过他的感受,你有没有想过,冥界掌握了妖界无数生灵的生死,它们早就对冥界虎视眈眈,只要王一旦倒下,你再因为情殇一蹶不振,冥界将来要靠谁支撑?只怕国破家亡指日可待了,难道你就真的忍心看着你的父兄一生的心血付诸东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