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绮罗生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傍晚,晚红已替代了落日光辉,月之画航不知何时回到了岸边。北狗背对着他站在船首,银色发丝在晚霞的照射下,呈现出异样的金红。
绮罗生走出画航:“你怎么不叫醒我?”
最光阴回头,摸了摸狗头,再次看向晚霞:“你不是要出战吗?好好休息比较好。”
“谢谢……时间不早了,我该出发了。你……”
“我要和小蜜桃要去完成一个承诺,你要是想找我,可以去金狮壁窟。”
绮罗生张口欲言,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把扇子握的更紧。随即一叹,侧手一番,雪蒲扇立时变成了一把玲珑长刀,绮罗生双手一错,长刀顿分为二!一为柄带环佩的江山艳刀,一为黑华曜月的黑月之泪,绮罗生将它们夹在腋下,不再看最光阴,径自奔赴战局。
而在绮罗生与最光阴告别时,暗夜云泉之内,占领意琦行意识的天之厉,为了解决往日恩怨,暗袭战云三骄之首……朝天骄!
只见身披紫衣战甲的朝天骄,独立于山巅,高傲自信,一片王者之气。身为女子,实乃旷世罕见!
朝天骄见绝代天骄来袭,心中暗惊,据无梦生所言,今夜会有人来引诱她入局,只要自己能够坚持一炷香时间,便可布局出去天之厉,让绝代天骄回归正常。但她没有想到,来诱敌的竟是绝代天骄本人!眼见他败退而走,朝天骄急追直上,两人一路奔至玉子坡!
天之厉登时转身,面带恶意的看着朝天骄。
昔日三兄弟,御宇天骄已逝,只剩下两人,她决不能再让绝代天骄身陷不利!不由怒喝:“藏不住恶念的战俘,是你逼我制裁你!喝!”
这时身后一道恶招袭来,朝天骄只得转身化势,只见两位妖者出现在后。一位黄绿相间发色妖者偕同一位黑红发色的暗刀妖者踏入眼前,来者正是无始暗界之主封世末,以及无始暗界封印一族的鬼才释阎摩!
三方围攻,战云王者顿陷危境,此时,数道横空刀芒,劈天而来,天之厉见状,运劲急挡。
“谁?”天之厉看向来者,心中微动,压抑不住的绝代天骄之魂此时,出现了一丝震动!
“我来此,带回我的兄弟。”
清越儒雅之声,伴着流光白衣,步入战局!绮罗生看着面带恶意的意琦行,心中涌起了源源不断的伤怀。一留衣已经不在,这一次,无论如何,我要定助他拉出苦海!
封世末看见战局再多一人,却仍是不屑地发出冷哼:“就算战局剖分,也只是拖延你的死期!”
“哈!人已筹齐,生死赌注,朝天骄以战云之名,开局!”
而此时的弯月弧上,皓月之下,一人伫立星海中,时间幻化的虚影中,一个婴孩之影在月光下,以不循常理的方式急速成长,无梦生专心于解开孩童之劫,为赢得重要战场转机不断催化时间的诡异之力。
旁边蓝衣异瞳的玄异美妖巧立结界,为无梦生保驾护航,正是无梦生的好友狱天玄皇。
荒月丘烟下,也有两人,却是对面相敌之势,绮罗生将曾经的意琦行、现在的绝代天骄引至偏峰,手中双刀气势凌人,却是迟迟下不去手!
绮罗生神色复杂,努力定下心来,此时若不能狠下重手,将他拖至焱无上到来,怕是今后再无相见意琦行之日!
见绮罗生迟迟不动手,思及适才绝代天骄之魂的震动,天之厉眼中笑意一闪。看来,又是一个天骄旧识了,且能压下我化天夺命之招,看来此人对他意义非常啊……
天之厉再次细细打量眼前的人,如此面向,堪称世间难寻的美人了,虽不比楼至吸引他,但比起楼至韦驮还要更加温雅,莫不是……
“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沽酒绮罗生。”
“意琦行对你很好吧?你……忍心对我下手吗?”
“不忍,但更不能坐视好友躯体为你所践踏!喝——”不愿多谈,绮罗生双刀起势,刀光冲向天之厉!
“哈哈哈哈~~那就杀啊——杀啊~~!!”
天之厉或是仗持一身他躯作掩,出招毫不保留,绮罗生不敢躁进,双刀快意顿挫,却是仍留有一丝余地。
天之厉看着踌躇的对手,眼光流转,浑身气劲再提,一招决胜负的姿态让绮罗生气息顿沉。强招至身,绮罗生不敢再有留招,再次提气运力,首次运行刀觉苏醒之力,暂时击退了天之厉。
而此时不远处,双强战天骄,阎摩助邪长,天骄不留情。顾忌旁观者,天骄浩势未见全施,虽锐不可挡,却也渐渐处于下风,步步危机。
封世末见胜机在即,兴奋不已:“哈哈哈哈……赐你死得痛快!”
而在更远处,突来一声惊天历吼,无梦生虽被这声嘶吼震退几步,但眼中却被眼前金黄色的身影映衬出无限希望,圣婴主焱无上,归来!
“哦哈哈哈~~!三余无梦生,你助我回型,我助你除厉!从此两不向欠!”
“呃……!!”谁料圣婴主无上力量逆冲而出,三余无备间,逆时计已钻心化入体内!玄皇连忙上前运功输气,片刻后,见无梦生面色微缓,担忧问道:“这是怎麼一回事?”
无梦生摇头,以眼神示意自己无事,旋即转身奔赴战场!玄皇虽有疑虑,却也只得作罢,亦化形奔去。
而此时绮罗生的战局,却是起了不小的变化。天之厉不耐拖战,掌起时运行战云界之能,以雷霆之力,杀向绮罗生。绮罗生预料不及,左手艳刀一挥,斩开狂沙,黑月之泪置于身后,抵挡来势!
然而沙气化后,却未见任何人影,绮罗生暗道不好,正欲转身,身后手臂瞬间被制,一只手从左边伸出抓住,整个人便被天之厉困住,呈环抱之姿。
绮罗生大惊失色,右手欲挣出,却是一阵剧痛,手腕错位分离,不由得发出一声冷哼。
“唔……”
“绮罗生……对吧?你很强!也很聪明,可惜,对这具身体,你始终下不了重手,真是可惜了……”
天之厉看着不停挣扎的绮罗生,突然将手搭上了他的脸,“这张脸,可真是漂亮,还有这身上的气息……”
绮罗生又惊又怒,耳边气息突近!“恩~~真香!”正当天厉愈见靠近时,一刀凌厉刀光从侧面眨眼临近。天厉伸手抵挡,绮罗生见状,艳刀一挥,天厉登时远退。
绮罗生逼走天厉后,将艳刀插在地上,旋即抓住右手,用力一扭,将受伤的手复归原味。随即抓起飞身奔向天厉,然而这次却是多了几分杀意,天厉见状,对付来招的同时却是越加谨慎,方才的刀气已然彰显了此地参战者,不止他二人!
而适才的动作,让绮罗生动了杀意!
最光阴,这个动作若由他做,并无它意,然而这个人,却是让自己分毫难忍!
该死!无梦生还没好吗?!……还有方才的刀光,他还是来了么?
正在僵战一刻,远方突现万顷赤焰霞光,似燃星夜,一道横枪妖影,足踏火云,飒如流星殒落。随之,意识焰能燃至!
正是圣婴主焱无上来到!手中蛇影长枪凤影突冲天厉一斩,天厉身影登时一顿,眼中暴虐瞬间散去,只留下一抹熟悉的色彩。圣婴主返身欲再补一枪,却被双刀一挡。
“好刀!“焱无上赞道。能挡下他的凤影突,此人不凡!
随即撤枪离去,意琦行却是再难坚持,眼光一散,向后倒去,绮罗生赶紧上前接住。
“意琦行?!”却见无梦生奔至,看见绮罗生,立即将人接过,“绮罗生,将人交我,你速往玉子陂支援朝天娇。”
“嗯。”将人交予无梦生,绮罗生便按计划化形奔离,无梦生也将意琦行带回了非马梦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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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子坡上,亡灵之夜奏杀曲,阴阳之叉催命狂,朝天骄危急之际,一道雪色身影杀入,绮罗生双刀迎战,虚影叠叠,瞬间百招回合,令人炫目。
绮罗生双刀凛杀,与朝天骄二人分化战局,与释阎摩战在一起。
“好刀!”
“好招!”
然而两相交击,各退数步,释阎摩却突然收刀离去,绮罗生虽有些疑惑,却也懂得何为把握时机,当即吼道:“天之厉已然伏诛,欲再干戈,绮罗生奉陪!”
封世末已心知退势已定,自然没有再逗留之理,冷哼一声便化形离去。
朝天骄见两人走离,来到绮罗生面前:“你便是绮罗生?多谢阁下援手。”
绮罗生点头示意:“意琦行已脱离天之厉影响,但吉凶未定,咱们速往非马梦衢。”
心系意琦行安危,两人快速化形,奔向非马梦衢,然而本以为天之厉一除,意琦行便能恢复如常,却没想到等待他二人的,竟是一句:“受意识之刃影响,天窍已闭。”
天窍,谓天然的颖悟,有曰“贸於文义不甚解晓,而独能为此,盖其天窍使然。”天窍关,既是识慧之力已失,既是不能不理,痴傻人也。
也无怪乎朝天骄与绮罗生脸色顿时煞白,犹如五雷轰顶,却见三余无梦生不紧不慢的接着说道:“唯今之计,只有找深谙八品神通的步香尘,为之施救。”
顿时二人又大松了口气,同时……也有点想用“某种方法”提醒某人说话不要大喘气的冲动……
绮罗生本想亲自前往求助,但想起时间城的交托还未完成,所幸无梦生与步香尘颇有交情,此事便交给了他,自己便先留在非马梦衢休息半日,
而后续之事便简洁了许多,他只需在非马梦衢之内等待无梦生的消息便可,顺便调养气息,他还有时间城的任务未完成。
临近傍晚的天气,已没有夏日正午想象中的酷热难熬,但空气中还是有着些微的燥热气息,绮罗生推开罗窗,让屋子里进了些润湿的空气,以免昏睡的人闷得难受的过了头。
坐在床边,绮罗生为床上的人去了夸张的头饰,顺便把那身明显咯人的天骄服也换了下来,随后便看着那人正经的面庞失了神。
“你若是醒着,定不许我随便摆弄你罢,我却觉得不够,似你这般心性坚定之人,若非我与一留衣之事,怎会被天之厉占据了意识?总想着该怎么补偿你才好,后来又想到你一定不喜欢我这般乱想,便替你整理下衣冠。愿你如着衣裳拂尘一般,抛却杂念,去尘扫埃,这不磊落的凡尘,不该沾染上你这样磊落的人……大剑宿,我不过几日不在身边,你也太会搞了,可知令姐实在是为你操碎了心啊。”
绮罗生看着床上的人,那人曾是他刚入七修时的引路者,后来是他兢兢业业的授业者,此后又是他生死相交的兄弟。明明比他打了不知多少岁,明明自己未曾与他对过一剑,却定要自己称他为意琦行,而不是如其他人一般的绝代剑宿,他待自己不同,似长辈似兄弟似知己。但或许太过复杂,自己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去划定二人的界限……
“你想知道他如何看待你吗?”
绮罗生猛地转头,诧异地看着倚在门上的战云王者,朝天骄走向窗边,看着昏睡中的人,再次说道:“你想知道他如何看待你吗?”
绮罗生转过头看着沉睡的人,眉头紧紧蹙着,像是被噩梦缠身的人一般,整个人都处在深深的黑暗中挣扎,难以解脱,这样的人,却总是对他温柔的过分……
“……那他是怎么看待我的呢?”
朝天骄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上下打量着他,半晌后方才说道:“你真的不知道?”
绮罗生看着朝天骄意外的眼神有些不解,他知道自己和一留衣对意琦行的价值不一样,但有句话说的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既不是旁观者,又如何能够清晰明了?
“你……”朝天骄满是踌躇的脸上,逐渐被莫名的笑意染上粉色,倒是不经意间露出了令人心动的少女之色:“战云儿女好战,个个身强力壮,连幼稚女童都有着一身发达的肌肉让人望而却步,与苦境却是相去甚远。而他的性子孤傲,却自小偏爱美丽温雅之人,偶遇一人便视如珍宝,恨不能深藏宫闱。”
绮罗生脸色有些诡异,着描述听起来怎么有点……
朝天骄看了一眼眼色渐变的人,笑意愈盛,“后来他来到了这里,据说生活不久,便被苦境女性的‘勇猛’吓的有些望而却步。而此时,听说出现了一个温雅柔弱满身花香又天赋刀道的男童……”
绮罗生已经有些满头黑线,不自觉地想到意琦行对他的交友诸多管辖,还不许他束成人发髻,小时明明知道他畏高还带着他满山飞,吓的他紧紧抱着某人的手臂不放……
居心不良啊居心不良……
两人在意琦行的房间里一个偷笑一个黑线,看的来人——三余无梦生一阵不知所谓。
绮罗生咳了两声,不自在的走向无梦生,“此行如何?”
“已办妥,无须担心。”无梦生看了一眼面色松缓的朝天骄,面带赞叹的看了一眼绮罗生,眼中的赞赏不言而喻,能让从未展开笑颜的战云之王笑的如此开怀,这实力不凡啊。绮罗生嘴角抽搐的看着明显误会的人,不多做辩解,只能无奈的笑笑。
罢了,牺牲我一人,娱乐一大家,也算是战急的缓冲吧。
“如此,绮罗生先回画航一趟,告辞。”随后向朝天骄行了一礼,便转身走离,颇有种落荒而逃的一位。
朝天骄无语点头,看着绮罗生远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看来他这弟弟眼光不错。
无梦生看着绮罗生离去背影,好奇看向朝天骄:“凤座似乎对绮罗生印象不错。”
“恩,一路交谈,观他是个不俗之人,又是意琦行的挚友。吾弟曾多次向吾提及,似是有将他当做亲人兄弟一般,吾自然有所关照,怎么,有何不对?”
多次提及,亲人兄弟?无梦生用羽扇遮住半张脸,眼中笑意未明:“没什么不对,简直,太对了。”
“……?”
清溪流过碧山头,空水澄鲜一色秋。
隔断红尘三十里,白云红叶两悠悠。
三十里红尘,红叶碧头山。但不知这玉阳江上的红尘,何时有个了解?
“回来了。”最光阴翻身而起,扫视了一番绮罗生,随后摸了摸狗头,看向船外。“小蜜桃!!我们该走了!”说完便起身走出船舱。
“等一下!”
“恩?”最光阴转头看着绮罗生,“干什么?”
绮罗生握紧雪蒲扇,心中一团乱麻,“今日,谢谢你。”
“啊!”最光阴一跳,手脚顿时有些慌乱,:“咳咳,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绮罗生本来心中纠结不已,但见此态,不免有些好笑,“呵呵,没事,你去吧。意琦行受伤颇重,今后怕是要长养一段时间,我去与他告别后,便去找你。”
“告别?”
最光阴重又走进船内,狗头面具散发出幽幽寒光。“喂绮罗生,你不会跟着他走了吧?”
绮罗生失笑,他想起三凶战后叫唤渊薮之景,那时最光阴也是担忧他不回去,连小蜜桃也不管,竟是亲自跑到叫唤渊薮来带走他。
思虑至此,绮罗生不由一顿。也许,也许最光阴,很在乎他……
“绮罗生?”见绮罗生半天不说话,最光阴登时急了,手猛地抓住了绮罗生的肩膀。“好狗儿!你真的想走?!”
绮罗生被他突然一晃,身形不由得往前趔趄了两步,“诶?怎么会?我还有时间使命,放心,饮岁光使已经关照过我了,我这次出来就是完成契约的最后一步的。”
“契约还有最后一步?”最光阴仔细看了看绮罗生,将手放下,转身瞬间奔出了船外。“小蜜桃我们走!“
看着陡然远离的背影,绮罗生有点反应不及。这是什么情况,相信了?
正当绮罗生转身准备洗漱休息时,远方又飘进来一句冷哼:“我不相信!我会去接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