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午当空,黑石原上,有两个人并坐在树木之下,似在乘荫纳凉。
绮罗生心中闷热,也惊讶于北狗的执着,侧头一瞧,满腹心思登时卡住。只见北狗半张脸上,一滴晶莹滑落而下,让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在哭吗?”绮罗生惊讶道。
北狗微微转头,一丝真气化出,那滴晶莹瞬间成汽挥发。
“不是,现在秋老虎发威,我戴著狗头,实在太热了。”
绮罗生瞬间无语:“那为何不将面具拿下来?”
“我的脸长得太丑了,我不喜欢看,还是这个模样比较顺眼。”
“你……诶,容貌美丑本是天生,人活一世若是介于容貌,岂非太过可悲?”
“可悲么,这世上真正可悲的是即便这张脸出现了,也不一定会有人记得。”
“什么……?”绮罗生一时有些不解,不过他并不打算再问这个问题了,既然北狗又交谈之心,那么,何不趁机将心底的疑问抛出,毕竟旁人猜测和有人证实,意义是决然不同的,“你……很喜欢狗?”
北狗闻言转头看着他,不知为何,那未知的视线让绮罗生有种被看破心事的感觉,只好尴尬的假笑一声,垂头不语。“你……很喜欢沉默?”啊?绮罗生有些愕然,他哪里看出自己喜欢沉默了?!绮罗生疑惑的抬头看着他,北狗却压了压面具,背靠着大树,眼神不知瞟向何方,“在我来看,狗比人更高尚,因为狗有绝对的忠心与诚实。因为你的刀法,所以我才肯将你与狗相比。”
果不其然,北狗所言倒是让绮罗生大石彻底放下了。但他说的理所当然,倒是让绮罗生有点好奇他的生活环境了,若非经历奇特,何以有如此独特的想法?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不行吗?我和小蜜桃都是这样的!”
“小蜜桃?”这还是绮罗生自跟随北狗后,首次在他口中听到的一个准确的名字,不过,倒是有点像宠物的名字,难不成这就是他所等的朋友?
绮罗生正待多问,北狗却语气冷道:“我不想讲了。”随即躺在树下静默不语。
绮罗生见状,也只好安静,但眼神却是盯着北狗,若有所思。
而回到战云界的意琦行,询问阴元踪迹。却得知阴元早已失落,想到雪獒身上的阴元气息,怕是机缘巧合之下被它融合了。黄金战甲披身的御宇天骄心中纳闷意琦行问起阴元之事,莫不是他有阴元踪迹?
“你在思考什麼?”
意琦行回神,“如果此物寄托在生命体身上,可有方法取之?”
看来是了。
御宇天骄深深看了意琦行一眼,“唯一的方法,便是强行吸取,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杀!”
“嗯……不行!”战云界三大天骄本为胞姐弟,大姐凤座,随后便是他与御宇天骄二人,虽是不满战云界征战而出逃,但二人相交曾深,闻听此言,意琦行便一直到雪獒之事瞒不下了。但雪獒于他有救命之恩,如此忘恩负义之举绝不可为,如今,便只有强行吸取。但观雪獒体态,似是依靠阴元而生,若是强行吸取,怕也是难逃死结!这该如何是好?!
“若是你下不了手,我可代劳。”意琦行眉头一皱,”不需劳烦,我……”突然间,神殿光华耀眼,一片红色云团在空中出现,伴随着一阵低沉伟岸之声,二人侧目。来着正是战云首擘,与他二人地位相比功力虽是不如,却是战云界的保守死忠派,也是听命于凤座之人,二人也须得顾及几分,,此番意琦行回归,怕是少不了一番刁难。
“绝代天骄,你终於肯回来了吗?”语气暗带低讽。
“我当初选择离开,乃不能认同界内好战分子的行为,如今再度回归,我只希望日后任何争战,必须师出有名,不可滥杀无辜。”他虽回归,但若战云界中众人依旧行事暴烈,他虽回归,也是难以与他人安然相与!
“笑话!当初你罔顾使命,早已戴罪在身,如今竟有颜面在此大放厥词!”
“踏上此地,我便有十足决心,要问罪,悉听尊便。”首擘不语,似在思考什么,但意琦行却几乎是猜中他所想,无外乎……阴元!
“好,只要你取回阴元,我便相信你对战云界赤诚仍在。”
御宇天骄出口提醒:“裁令主,绝代天骄好不容易回归,应该先让他恢复功体,再进行任务。”
熟料首擘态度强硬,竟是不顾意琦行自封的战云功体,不改原意,“哈,需要吗?他不是一直自诩高高在上战云界第一战士?一个小小的阴元,有何难哉!”
不愿纠缠,意琦行发出一声冷哼,许久未见,这首擘裁令主倒是越来越放肆了!留下一句“我会拿回阴元!”便转身消失,却没有注意到身后受命跟随的人……
意琦行来到雪獒居处,方才踏进洞内,雪獒便起身迎了上来,猩红的眼中好似有着对朋友般的信任与欢愉。见状,意琦行心中更是不忍,他轻轻抚摸着雪獒的头,雪獒舒服的低吼一声,意琦行低叹,随后拂尘一扫,背对雪獒。
“你救我大恩,如斯信任,我……下不了手!相信你也是通人性的灵兽,你走吧。”谁知雪獒却是原地不动,意琦行低叹,转身背对雪獒,语气顿沉:“走啊!”
雪獒被吓的往后退了一步,虽是不解,但还是低吼一声后,不舍的走向洞外。看着雪獒离开,意琦行心中微缓,然而却突然听到雪獒的一声震天历吼。
不妙!意琦行冲出洞外,正见御宇天骄执掌而立,而雪獒已斜倒在地!意琦行大急:“不准你伤害它!”随后一招击向御宇天骄,挡身在雪獒之前。
“绝代天骄,没有阴元当踏脚石,你回不了战云!难道你想置绮罗生于不顾吗?!”
意琦行大惊,没想到战云界对他在苦境的作为了解的如此清晰!但强招来袭,却无暇深思,只能迎战,然而只在交战几息后,御宇天骄便击退意琦行。他如今功体未聚,实力三分不到,哪里是御宇天骄的对手。心急如焚之时,却见天际一道刀光挡住天骄攻势,被狗携着绮罗生杀到!
看见倒地的雪獒,北狗怒不可遏:“敢动到我的狗,死、无、赦!喝!”旋即挥刀对上御宇天骄。
被狗刀影如风,天骄掌气破云。绮罗生见状,奔至意琦行身旁,眼神激动:“意琦行,你、你没事吧?”
意琦行看到绮罗生来到,心中亦是激动不已,更见其神态清明,毫无前几日所见的绝望与悲哀,心中虽有疑惑,但总算大石放下,心绪稍缓。
“你怎么样?最近……还好吗?”
看着言语谨慎的意琦行,不过是几日未见,竟像是过了几个世纪一般,说话竟也有了惴惴不安。绮罗生心下感叹,却将手搭上意琦行的肩膀,昔日剑不过顶的绝代剑宿何曾有过这般唯唯诺诺过?
“我没有事,”偏头看了看已趋上风的北狗,紫眸深沉沉的思绪难明,“这只是一场可笑又可悲的……误会罢了。”
误会?
“什么意思?”
“他……”正当绮罗生与解释时,却听见御宇天骄一声痛呼,意琦行抬眼看去,正见北狗欲挥刀砍下!他快速捏了捏绮罗生的手,随后闪至战局,抓住御宇天骄化形而去!
北狗欲追,却听到绮罗生大呼:“小蜜桃情况不妙!”转头看见不停哀嚎的雪獒,立即收刀,抱住小蜜桃急速离去!临走只是似是看了一眼绮罗生,绮罗生一时左右为难,思了片刻,叹息一声,也化形追着老狗而去……
现下要先稳住老狗,若是小蜜桃出了事,恐怕北狗会迁怒意琦行……
绮罗生追寻老狗足迹来到一处隐秘山洞,老狗正试图医治小蜜桃,绮罗生欲上前帮忙,突然一声震天悲吼乍然响起!绮罗生心中一惊。
“恩?是意琦行?”这般悲戚的吼声,绮罗生心中震荡,转身瞬间奔向响声处。而此时正在接受北狗治疗的雪獒,也大吼一声跟随而去!
“小蜜桃?”北狗欲唤回雪獒,却不见成效。
北狗见二者飞奔出去,手不禁紧握成拳,但也持刀追了上去。这厢,意琦行仰天悲吼,电光闪烁,凛起漫天飞沙,片刻后,尘埃落定
“与其在此悲愤,不如黄泉路上相陪,吾,成全你们!”
狭路道隘,又是鬼荒地狱变!
地狱变身旁,还有一位手持血红弯刀的红羽妖者,只见他妖刀一旋,回头笑言,语带轻蔑:“一个受伤的辟命敌,两名猎人,该如何分享这场丰收?”
地狱变冷哼:“拿出能耐,先取下辟命敌人头者得,喝!”
两人同时攻上,意琦行放下御宇天骄,春秋一挥迎向来敌。一剑对双敌,心累身伤的意琦行,数招过后,已露败象。
地狱变沉声喝到:“纳命授首!喝!”
启唇低念,一串数字鬼言应声而出!
鬼言即要临身之时,危急一刻,倏来雷霆一吼!
“嗯?”见又是雪獒,气哼哼地将鬼言一挥攻了上去,这时,老狗杀了上来。
“恩……又是相同的伤处!该死!”虽是气愤,但终究知道难以匹敌,随后便地一声化形离去。
另一方面,荒初独杀意琦行,艳刀赫势来救,七修刀剑默契联手,甫接招,荒初心里有数,僵持下去只能战败!
“好个刀剑联手,后会有期了!”
亦化形离去!
绮罗生慌忙看向意琦行,担忧道:“你没事吧?”
意琦行摇了摇头,朝御宇天骄走去,一路沉默不语。
“你……意琦行?”见意琦行沉默不答,绮罗生心中一颤,眼中竟有些酸涩。
意琦行无语望向绮罗生,绮罗生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而后意琦行木然抱起御宇天骄的尸身,转身离去。“没有锁链的束缚,绮罗生,你还是没和我走……”绮罗生头脑一蒙,若是他来了,御宇天骄也许就不会死了吗?是想说这个吗意琦行,和一留衣一样,他们都是因为我……被最信任的人刺穿胸膛是什么感觉?痛吗?通吧……是心痛,还是身体会痛,不对,应该……都很痛吧,痛到身体明明以为会麻木下去,却发现连麻木都做不到,痛到,连哀嚎……到做不到……
“现实,确实该让人看清一切了……”
倏然听到意琦行一言,绮罗生顿感天旋地转,五感瞬失。他失神的往前走了两步,张口欲言,却只能看着意琦行的背影难以言语。
不过几天而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曾经他们在画航上共誓“为了你,我愿与天下为敌!”曾经他们在船****饮雪辅酒,不醉不归!曾经他们同唱酔寒江,何其恣意潇洒!历时不过数日,在诸翻人事磨洗之下,昔日情谊竟恍如隔世?!曾经的挚友痴狂,如今却只剩下一个不明的眼神了吗?历历在目的往事,竟像是一场前世梦境……
绮罗生浑身呆立不动,眼中却逐渐模糊不清,头脑沉重不已,脚步好像踩在云端一般。他不该跟老狗走的,意琦行与他同修共战数十年,为何会跟一个认识不过几日的人离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恍惚中,四周似乎响起了他们一同赴战的诗号“灵襟澡雪蔑尘污,恬淡场中道情娱。一气制神酩酊舞,乘醉蜕凡入虚无。”
也许,他在北疆拿到救意琦行的方法时,就不该再复活……
砰!
绮罗生竟心神大乱,往前急追了几步,身形却陡然一顿,轰然倒下!
…………
“真是的!那个意琦行有那么好?!比我还好?!哼!这下好了吧,都昏过去了,累死我了!”
幽暗洞窟内,北狗不满的动动手臂,口中不停嘟囔着。
虽说这点重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是他对这一人一狗对待意琦行的态度大大不满!绮罗生就算了,小蜜桃是他的!他找了那么久才找到,居然也被意琦行拐跑了!那个意琦行果然讨厌的很!
此时,斜靠在不远处的绮罗生却是有了醒来的征兆,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又说梦话了。
北狗好奇的靠近坐着,却见绮罗生眉头紧皱,嘴唇不停地颤抖,显然是被噩梦给魇住了。
“意琦行,别走、对不起,对不起……”
北狗不满冷哼,两次,他听到两次绮罗生的自语都没有离开过意琦行……那个弃他而去的什么绝代剑宿,真的……就那么重要?正是腹诽不停,却见绮罗生眼角一丝幽光闪过,一行清泪就此滑落。北狗身形一怔,缓慢的伸出手指,沿着脸上的痕迹划过。
为什么要哭?我对你不好吗?你看,你昏倒了,意琦行根本就没管你不是吗?你还想着他干吗呢?好狗儿,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北狗一阵胸闷,手上不由得使了几分力,绮罗生一抖,瞬间睁开了双眼。看见老狗近在咫尺,绮罗生一怔,旋即将头一偏,再次将眼睛闭上再睁开,似是平复了一下心情,但却不发一语。
北狗抿了抿唇,轻哼一声便起身离开,再次为小蜜桃运功疗伤。
篝火明灭间,绮罗生黯然失神,回忆着与意琦行分别一刻,心中言语难尽,甚为拥堵。却听见北狗开心大叫:“啊,醒了,小蜜桃醒了!小蜜桃。”
绮罗生转眼看了一眼,立马又将视线回到火堆之上。
北狗欲伸手摸摸雪獒,不料其竟然往后一退。北狗往后退了一步,却是有些发狂:“你认不得我了吗?怎会如此?!一个这样,二个也这样,你们都生病了,生病了。小蜜桃,过来好吗?……不过来,那换我过去!”说完试着向前走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