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自己而哭。”妲雪静静的说,静到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便是拜你为师,许你终身。”
“妲雪!”两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你终是我的徒,我的妻。”
妲雪忽而笑了,笑的凄美动人,她缓缓转过来,眼前一片黑暗,但是他那面容却早已深深的烙在了脑海里:“不,早已不是了。”
“雪儿,原谅师父”潇竹在心里辗转了多次才说出这番话来。
听,那心律狂跳的声音。
一股子热潮吞没了妲雪的心,她无奈的闭了闭眼:“不是所有的错误都会被原谅。”
待潇竹再想说话时,太子殿外响起了小喜子的吆喝声:“太子驾到!”
听及,妲雪连忙推开了潇竹,小手慌忙的捉着前面,错过他身边时,冷冷的说了一声:“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留下了满室的馨香,熟悉而又陌生。
太子脚步急促,风尘仆仆的赶来,额上布了一层细细的汗珠,想来也是心念妲雪,一进内室,他见妲雪安好,绷紧的面容放松了下来,捉住了妲雪在空中乱挥的小手,贴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声音蕴着温柔和担心:“妲雪,你怎么样?有没有怕?”
妲雪暖暖的语调与方才对潇竹的冰冷截然不同,她轻轻摇了摇头:“不怕,你怎去了这么久?”
“父皇找我有事,以后我绝不把你一个人丢下。”太子信誓旦旦的保证着。
妲雪唇角蕴了一抹笑,轻轻点头,靠在了太子的怀里,但,谁也没有看到妲雪的手却捂着自己的心脏。
她痛,好痛。
“太子,在下找你谈谈。”潇竹的声音突兀的打断了他们的‘幸福’。
闻言,妲雪的小手紧紧的抓着太子杏黄色的衣袍,太子拍怕她的手背:“无妨,我去去就来。”
说着,太子扶着妲雪来到了软榻前,将她安顿好后太子与潇竹离开了太子殿。
太子殿外。
琉璃宫顶的光耀暗淡,那金灿灿的阳光洒在上面却也看不到一丝光辉,恍若这乌凄凄的天空。
秋,慢慢的从指缝中溜走。
太子负手而立,凝着对面的男子,心里的醋意缓缓的酝酿着,曾经,他便觉得妲雪与潇竹的关系非同一般,不仅仅是师徒,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妲雪竟然有了潇竹的孩子。
是多么轰动,炽烈的爱才能让妲雪如飞蛾扑火一般付出。
“你为她请了太医?”潇竹开门见山,也不拖拉。
现如今,妲雪的安静才是最重要的。
太子微微一愣,道:“是。”
“太医怎么说?”
说到这儿,太子忧愁的叹了一口气:“太医说她的双目失明不是普通的失明,而是邪气入侵。”
“邪气入侵?”潇竹的眉头紧锁,猛然想到洛嫣儿死前的惨状,她是因走火入魔而死,那,想必定是她在与妲雪打斗的过程中将邪气逼进了妲雪的眼睛里,所以才导致妲雪双目失明的。
“现在,我在尽力为妲雪寻找天下名医,希望能够为她治好眼睛。”太子真诚的说。
满腹的心事如纠缠杂乱的蚕丝缠绕在潇竹的心头,裹的他几乎窒息,眉宇间涌着浓浓的愁云,他的声音清冷:“没用的,即便是华佗在世也不会治好她的眼睛。”
闻言,太子的整个心纠在了一起:“为何会这样?”
潇竹的深眸眯起:“你也知道,妲雪并非人类,所以她的失明是不可能用常人的方法来医治的。”
一个拳头砸在了潮湿的黑丝楠木柱子上,太子无奈至极:“那该怎么办?难道让她一辈子都看不见么?”
一片火烧云流淌在空中,潇竹的眼底饱含着那深不见底的幽邃,闪烁着的是让人心痛的悲伤,缓缓抬眸,那黑曜般的眸子隐藏着那复杂的情愫,凉唇上下分出了天堂和地狱,看似毫无波澜的话却是那般坚定:“不会,我绝对不会让她永远失明,我一定会将她治好。”
太子望着他心底充起了一片希冀:“可否需要我帮忙?”
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潇竹淡淡的说:“不需要,你只要替我照顾好她便好,假以时日,我定要将她从你身边挽回,她,是我的。”
话落。
潇竹转身大步离开,衣袂飘飘卷起几片落叶,那挺直的背影却显得愈发孤寂,落寞。
太子吐出的话瓣儿戛然而止,他其实想告诉他:妲雪有了他的孩子。
殊不知。
踏出的这一步,却换来了永世的忧伤。
那是上天注定的。
一朝秋去红颜尽,花落人亡两不知。
当太子再次回到殿内时,不由得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三千青丝柔柔的散落在妲雪的腰间,如柳眉的眉尖上染着淡淡的冷清,一双美眸漆黑的深不见底,里面蕴着盈盈的星光,卷长的睫毛耷拉在眼帘下折射出一层淡淡的阴影,那白色的拖地长裙如白雪一般映了满地的光辉,那纤细白嫩的素手紧捏着一只泛旧的蝴蝶簪子。
‘啪嗒’一滴眼泪盈盈坠落,落在了那蝴蝶簪子上,泛着点点的光亮。
倏然。
那如水泉冷涩的声音缓缓从妲雪的唇瓣儿里蕴出,洒了满地的凄凉:“他走了吗?”
“恩。”太子恍过神来,方才的她忧伤的让人心碎。
垂下眸子,眼泪打湿了她的睫毛。
不知何时,太子早已依偎在她身旁:“别在地上坐着,会着凉的。”
双臂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肩膀,脑袋埋在手肘间,空洞的眼神如失了光芒的星星,她喃喃自语:“我看不见他,我看不见他,我多想再看一看他,我多想看一看他的眼睛,我多想”
话瓣儿到最后,妲雪一度哽咽。
她多想再摸一摸他的脸。
她多想看一看他深情的眼神。
她多想在他的眼底再看一看小小的自己。
她多想
太子心疼的无以复加:“为何不告诉他?”
她的苦涩萦绕了满腹的愁肠:“我告诉他什么?告诉他我还爱他?告诉他我有了小念竹?还是告诉他我有多心痛?”
太子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半晌。
妲雪缓缓的说:“现在的我这么破碎怎能配的上他?我的眼睛看不见了,难道让我拖累他吗?罢了,罢了,这样也许对我们两个人都好。”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有些爱不需要占有,只要那人幸福便好。
她不想拖累他。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回得了过去,回不了当初。
“太子”妲雪轻轻的唤着。
“我在。”太子连忙应声。
妲雪将手中的蝴蝶簪子擎在空中,唇角勾着一抹动人的微笑:“可以为我把簪子戴上吗?”
“可以。”太子的声音有些沙哑,半蹲在妲雪的面前,她苦涩的笑是那般让人心碎,恨不得将她拥入怀中。
世界上有一种女子可以让你肝肠寸断。
懒起画峨眉,
弄妆梳洗迟。
新帖绣罗襦,
双双金鹧鸪。
柔顺的发丝缠绕在指尖,太子轻轻的将那蝴蝶簪子温柔的为她挽上。
“这簪子是他送我的,好看吗?”
“好看。”
“太子,可以扶我到窗前吗?”
“太子,我给你吹一首曲子好吗?这是我偷偷学师父的萧音。”
月淡淡,风凄凄,一曲凄凉的长萧,飘酸了永世的爱恋。
思念踏夜而来,滴滴流动在心间。
丝丝声声留下的萧音,让泪水满溢,肆意的流下
师父,我依旧是那个千年雪山的小雪狐。
只是,对你的爱愈来愈深
自妲雪的眼睛失明以后,收集眼泪的重任便落在了潇竹的肩上。
一路走来,潇竹跋山涉水,穿越了不少的山谷,森林,坠崖和沼泽。
几日下来,他早已身心疲惫,望着自己怀里水晶瓶,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已经收集了六十九滴眼泪了。
将水晶瓶小心地收好,他骑着快马朝前方赶路,一路上他寻了不少的仙医,最后谁也无法治疗因走火入魔而失明的双目。
潇竹有些沮丧,陡然想起些什么,他的深眸闪着希冀的光芒,扬起马鞭,大掌一挥,潇洒的驰骋在路上。
福音寺。
寺庙的院子比较小,虽然已是深秋,但寺庙里那几颗菩提树依旧挺拔。
踏入寺庙,香烟缭绕,四处充斥着沉静的理佛声。
那古老的钟声一下一下的敲击在人心头,不知不觉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古老的寺庙在朦胧烟雾的照耀下,像阁窗上的镂空印花一般,显得格外沉寂沉迷。
潇竹一甩衣摆,抬脚跨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尊肃穆的金色佛像,佛祖全部用金身所打造,相貌严肃,左手自然的搭在左膝上,右手举起擎在半空,掌心旋着一个说法印,佛祖闭眼端坐,上身一袭袈裟,下坐莲瓣儿,让人不禁肃穆凛然,整个寺庙都简朴异常,唯有这佛像佛光普照。
潇竹立刻上前参拜,双手合十,真诚的闭眼:“阿弥陀佛。”
当,当,当。
那清脆的木鱼声缓缓传入潇竹的耳边,他的视线顺着声音落下,一个身穿尼姑青灰色素服的人跪在地上,她一手竖在唇边念念有词着什么,一手有节奏的敲打着木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