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康德理想的道德与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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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快乐与烦恼

促使主体停留于原状的感情是快适的,而推动他离开原状的感情是不快的。当联系到意识时,前者称为快乐,后者称为烦恼。作为激情,前者叫作高兴,后者叫作悲伤。放纵的高兴(而不通过对某种痛苦的忧虑来缓和)和沉陷于悲伤(而不通过希望来减轻),即悲痛不已,都是对生命有害的激情。但是人们从死亡登记表上发现,比起后者来,有更多的人由于前一种情况而突然丧命。因为,由于意外地展示出一个不可限量的幸福前景而产生的希望,作为一种激情,它使心灵完全沉浸于其中,以致于这激情一直增长到使人窒息的高度;反之,“在后一种情况下”心灵总还是自然而然地用希望与那不断引起恐惧的悲痛相抗争,于是就只是缓慢地死亡。

惊惧是突然激起的恐惧,它使心灵失去镇静。与惊惧相类似的是骇异,即令人惊诧(但还没有惊愕),并唤起心灵集中思考。它是对惊奇感(这种惊奇感本身即已包含着思考)的激发。这在经验中是不太容易被人碰到的,但使习以为常的东西化为令人惊诧的来加以表现,这却属于艺术的范围。震怒是一种惊惧,它立即迅速地鼓动起与灾难作斗争的力量。以一种尚不确定的灾难相威胁的对象,它所引起的恐惧就是忧惧。可能依附于某种忧惧而又并不确知一个具体对象的,是一种纯粹出自主观原因(一种病态)的不安。羞怯是因为担心某位在场的人物的蔑视所感到的畏怯,它本身也是一种激情。在另外的情况下,一个人可以在使他感到羞怯的那个人不在场时也敏感到羞怯,但这已经不是激情,而是像悲痛那样的一种情欲,即持续而徒劳地用蔑视自己来自我折磨。相反,作为激情的羞怯却必须是突然产生的。

一般说,激情是病态的偶发现象(症状),并且(按照布朗的体系),可以划分为出自强壮的亢进性的激情,和出自虚弱的衰退性的激情。前者具有兴奋作用,但也常常因此而具有耗竭精力的特点,后者具有放松生命力的作用,但也常常因此而具有为复原作准备的特征。激动地大笑是一种痉挛状态的高兴。哭泣伴随着由某种无力的愤怒而引起的瘫软感觉,这种愤怒是对命运,或是对其他人以及从他们那里所受到的伤害而发的。这种瘫软感觉是哀伤的。但笑和哭这两者都使人的心情开朗起来,因为这都是通过渲泄作用而从生命力的障碍中解放出来(所以当人们笑得精疲力尽时甚至可以哭出眼泪)。笑是男子汉的,哭则是女人们的(在男人那里则是女人气的)。只有突然涌来的眼泪,亦即出自对别人苦难的虽然高尚却无能为力的同情之泪,才可能扭曲一个男人。眼泪在他眼眶里闪烁,他却不让它们滴落下来,更不让它们伴有啜泣、奏出这样一种讨厌的音乐来。

忧虑、畏怯、恐怖和惊骇都是恐惧的程度,即拒斥危险的程度。心灵通过思考而镇静地去承担危险就是勇敢。内在感官的坚强,不容易因危险而陷入恐惧,这就是无畏。缺乏勇敢是怯懦,缺乏无畏是胆怯。有胆气的人是不惊慌的人,有勇气的人是考虑到危险而不退缩的人;在危险中仍然保持他的勇气的人是勇敢的,轻率的人则是莽撞的,他敢于去冒险是因为他不知道危险。知道危险而敢于去冒险的人是胆子大的;在显然没有可能达到目的时去冒最大的风险(如查理十二在本德尔),这是胆大包天。土耳其人把他们的勇士(或许是由鸦片烟造成的)称为亡命鬼。而怯懦则是不名誉的气馁(沮丧)。

惊慌并不是容易陷入恐惧的习惯性的特征,因为那种特征称之为胆怯;而只是一种状态,一种偶然因素,多半是依附于身体上的原因,而在一个突然遇到的危险面前觉得不够镇定。当一位统帅身穿睡衣仓猝之间得知敌人已经逼近时,也许会在刹那间让血液凝在心房里;而如果某位将军胃里有酸水的话,他的医生会由此而把他看作是一个胆小怯懦的人。但是,胆气只是一种气质特点,而勇气则是建立在原则上,并且是一种美德。这样,理性可以给一个坚毅的人以大自然有时也拒绝给他的力量。在战斗中的惊慌甚至产生出有益的排便,这导致一个讽刺性的成语(心脏不在正确的地方)。但是请注意,在战斗口令发出时慌忙跑进厕所的那些水手,后来在战斗中却是最勇敢的。甚至在苍鹭准备与飞临上空的猎鹰战斗的时候,人们也会发现有同样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