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屋内一片殷红,使女东倒西歪,无一活口,简直是屠杀,而宫主和谷主依旧坐在那里,而头却趴在了桌上,一片凄清,雪龙.多杰走了过去,看到二女坐处,已流了两滩血,再探二女鼻息,似已然香消玉焚,但雪龙.多杰突然发现繁星宫少宫主纤手轻轻颤动了两下,立时蹲下来,用力摇了摇她的身子,支起她的头叫道:
“外婆……外婆……你说话呀!”
这时苏舒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雪龙.多杰,眼中立时充出了晶莹的泪水,颤抖的纤手染满了鲜血,但这只手正摸着雪龙.多杰,苏舒艰难道:“果然是……是你,你居然……肯……叫我……外婆,难道……不……恨外婆吗?”
雪龙.多杰看着入气没有出气多的苏舒,泪花也出来了,横了心摇头道:“外孙没恨过你,真的,那一次只是你失手,并不是真正想杀了娘亲,外孙看得清清楚楚的!”
那时雪龙.多杰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头,居然说看的清清楚楚,骗要死的人真是容易,果然苏舒艰难的笑了笑,又道:“我……我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去看你娘亲了!”
说完这些话,苏舒口中已满是鲜血,声音浑浊无比,最后艰难的两句,根本就听不清,但最后一个字倒是听甭了,“……贾……”只因苏舒说了数遍,而且是含着这个字离开人间的。
雪龙.多杰根本就没有去想其它的事,抱着苏舒痛苦了起来,而这时旁边也传来了哭声,一听就知道是杭婉琪,还有几名青衣女子,雪龙.多杰见有人与他一起哭,立时毫无忌惮的大哭了起来,比任何人的声音还大。
第二日,却是一个大好的阴天,阴风愁煞湖岛人,散懒的乌云在天空中静静的流荡,千顷湖岛也沉郁一片,雪龙.多杰和杭婉琪等众人静静的站在星冢旁边,向那数座新冢默哀。
想不到,繁星宫一夜之间多了如此多的新冢,简直令人难以相信,就是雪龙.多杰也不相信,若说是死的浮烟谷与繁星宫两位主人,天下人不骂你是白阁,就是疯子,定是不会相信。
有时事实就如虚妄,甚至比虚妄更虚妄,就如同一家金铺,居然没有一锭黄金,铺主穷的无米下锅,谁会相信,但有人相信,因为这些人就是一夜之间劫光了这家金铺的贼人!
在众人默哀之际,杭婉琪突然说道:“好了,这下两人的恩怨一笔钩销了,要吵要斗也要到天堂去了,哎……”
说到这里,杭婉琪突然道:“对了,苏阿姨在临去之时,与你说了些什么?”
雪龙.多杰茫然的摇了摇头,辛酸道:“还能说什么,要死时才后悔,才向我认错!”
“不是这些,好象最后还有几句!”
“没听清楚,但有一个字清楚,‘贾’字!商贾的贾,还是真亦假兮假亦真的假呢!”
杭婉琪面色一变,把娇容偏向一边,不再说话,突然间道:“雪龙弟,你离开这里准备去哪里,去不夜城救苏忆星,还是去……”
“去柳溪,将靳候抓出来,乱刀砍死!”
杭婉琪面色一变,突然道:“你也太惨忍了吧!”
“惨忍,他柳溪杀了多少人,浮烟谷死了多少人,只怕他的野心还很大呢!”
“你真的看到他杀弗禁大师和灵清道长?”
“当然亲眼看到,难道我会信口雌黄?!”
杭婉琪突然道:“凭你现在的功夫,只怕不是靳候的对手,你知道,输了就意味着什么?”
“当然知道,输了就意味着死亡!”
杭婉琪这时又道:“好,我们一起去,但这一路,你得听我的,否则都没命的!”
雪龙.多杰又是高兴,又是担扰,但知道杭姐姐说到就一定会做到,要死死在一起也好!
柳溪,在杭州西南郊外十里路遥,群山起伏,苍苋叠翠,溪涧如画,竹海泼墨,有雾时,如山水淡墨,这里本是杭城远近一大胜景——九溪烟雨,但有靳候在此,九溪烟雨就更加神秘莫测。
在如烟的竹海之中,飞掠着两人,一位身着白衣素裙,一位全身雪衣,正是偷偷潜入柳溪的杭婉琪和雪龙.多杰,两人窜过一片竹林又一片树林,突然被前方小溪边的奇景引住。
一位金衣长袍的削瘦中年人静坐在阁楼上垂钓小溪中鱼,怡然自得,中年人旁边垂手站着一红衣女子,此二人对雪龙.多杰来说再熟悉不过了,那中年人正是靳候,而红衣少女必是靳贝琢,雪龙.多杰一看到靳候,立时怒气上涌,身体如同大鸟一般,掠过溪面,向竹阁楼扑去,杭婉琪本想拉他一把,没有拉住,亦不得不跟了过去。
靳候首先发现飞掠而来的雪龙.多杰,眼睛如刃一般射了过来,即尔靳贝琢也发现了,靳贝琢万万没有料到雪龙.多杰胆敢闯到这里来,看着稳稳站在阁楼一角的雪龙.多杰,狠狠道:
“你这人到底想怎样,居然胆大包天,跑到这里来,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
靳候此时重新紧紧看着水面垂钓之处,身子纹丝不动,真如一把剑插在那里,雪龙.多杰正想冲过去,与他撕打一翻,但腕脉被杭婉琪紧紧抓住了,仿佛抓住了他的命。
“你就是雪龙.多杰,两次击败本候的宝贝女儿的人,居然将贝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也打的一点脾气也没有,厉害,厉害!”
说到这里,口中又呐呐道:“三黄指,无相闲弹……夸父追日步,呵呵,不错,不错……”
雪龙.多杰心中巨震,立时呆在那里,听着靳候说下去,开始觉得这个靳候满身散发出的是霸气,一种正义的剑气,与临夜碰上的恍若两人,心中冷哼道:“白昼与黑夜居然变得如此之快,但你是靳候,世上唯一的靳候!”
突然靳候双眼冷刃般的射向雪龙.多杰,厉声道:“你是大师兄的儿子,快说,玉佛在哪里,你已经学会了多少上面的武功?”
说到这里,众人都面色一变,靳贝琢和杭婉琪亦呆了,想不到江湖上风传的玉佛之主,朔玉之子就在面前,杭婉琪更是恍然,先是怀疑,接着否定,否定后又怀疑,怀疑了又否定,最后居然是真的!果真是真假难辨!
靳贝琢结结巴巴道:“他……他是大师伯的儿子,那……那北川公子呢?”
“北川公子是假的,十五年前,惊梦炫奇就将你大师伯的儿子转给了神羚谷的头人吉龙.多杰,这件事虽然没有人亲眼看见,但是他的武功,天下间能瞒过其余人,瞒不过本候!”
雪龙.多杰这时突然冷冷道:“你难道只有在光天化晶才看得清楚么,昨夜你怎么就没有看出来,靳候一方霸主,昨夜所作所为心里明白!”
靳候依旧冷眼如霜,面上的肌肉突然动了动,没有着声,靳贝琢厉声喝道:
“你胡说什么,老爷子昨夜与本小姐儿聊天聊了一整夜,哪里也没有去,这半年他身体不好,从没有出过柳溪半步……”
“住嘴,本候需要向人解释什么么!”
这时靳候突然泛怒,靳贝琢虽然恃宠生骄,但亦不敢在外人面前与老爷子分庭抗礼,狠狠的跺了跺脚,狠狠的向雪龙.多杰看了看。
雪龙.多杰听了靳贝琢的话,立时面色大变,心里突的一沉,不由自主向靳候望了过去,靳候此时已将脸望向烟雨飘渺的小溪和竹海,一点儿表情也没有,手中依旧紧紧抓住那鱼杆,雪龙.多杰向杭婉琪看了看,杭婉琪亦在沉思着,突然抬头向靳候道:
“二师伯,侄女不想打扰你清静的生活,但是,你的生活真的是这么清静么?”
靳候没有言语,雪龙.多杰见他死不认帐,仿佛水鸭被人追急了,干脆将头埋入沙里面,誓死也不拔出来,真想过去猛拍他两下,但靳候是无忧剑主,是老虎,老虎的屁股岂能拍。
“二师伯,昨夜你与童二侍三人合力将一宫一谷两位师妹惨杀了,难道心中没数!”
靳候听到此言,突然削身一颤,鱼杆“卟咚”坠入阁楼下的小溪中,两眼如火似荼,更是悲愤的扫了二人一眼,最后复转向溪水中。
靳贝琢此时脸色苍白,扶着竹柱,嗫嚅道:
“你说杭阿姨和苏阿姨昨夜都死了?”
杭婉琪向着满是不信的靳贝琢点了点头。
“不……不可能,老爷子没杀她们,童二侍两位叔叔也没有来找过老爷子了!”
雪龙.多杰和杭婉琪面色一变,细心的看着靳候父女,但看不出丝毫破绽,雪龙.多杰还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事,冷冷道:
“靳候,你贵为无忧剑剑主,你说吧?”
“说,说什么,本候说过,不用向天下的人解释本候的所作所为,你们走吧!”
雪龙.多杰立时火了起来,大声吼道:“你说什么,先要搞清楚,我是你师兄的儿子,有权力听你对十五年前那件事的解释,你不承认是你在背后主使,会有个合理解释,现在,你解释呀,难道你也会癞皮不成!”
靳候面色一阵青一阵紫,但依旧没有动,靳贝琢突然跃身上前,拔剑就刺,一阵青芒一闪而过,雪龙.多杰没有料到这一着,但他凭着本能一晃一退跃,青芒一偏,刺在了左肩胛上,立时鲜血“汩汩”而出,顿时染红了雪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