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普读物昆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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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黑腹狼蛛(1)

很多人不喜欢蜘蛛,它们的名声并不好,不少人一见到蜘蛛就会毫不犹豫地踩死。我无法认同这种十分鲁莽的看法和行为。在我这个观察者看来,蜘蛛具备了高超的手艺,并且十分擅长织网和捕猎,而且它们的爱情是悲惨的,但它们却有着有趣的生活习性。我认为即使不是从科学的角度考虑,蜘蛛也是非常值得研究的。当然,不少蜘蛛都有毒,这或许就是很多人不喜欢蜘蛛的主要原因。蜘蛛确实是用自己的毒牙在瞬间将被它捕获的小猎物送到阴曹地府的,从这点上说,蜘蛛确实是残忍的昆虫。可是,这与让一个人中毒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虽然对于其他小虫子来说蜘蛛是带有毒液的危险对手,但它对人类造不成重大的伤害,人类没有必要将蜘蛛视若仇雠。至少在我们这个地区中的蜘蛛,大多数还是不会威胁到人类的。

让人感到畏惧的蜘蛛并不是不存在,比如科西嘉农民总是很担心的红带蜘蛛就是如此。它们常会在农田中的犁沟上结网,并对比自己大得多的昆虫对手毫无畏惧之感;它们的外衣让人炫目,黑绒之上点缀着胭脂色的红点。我从很多人口中听到过它们的种种不光彩事迹。它们在阿雅克肖和博尼法乔①一带,人们认为让红带蜘蛛咬伤是一件十分危险,甚至可能是致命的事件。这种说法不仅乡下人认同,就连医生也不会否认。到了阿维尼翁②附近的皮若一带,人们更是十分畏惧死神一样的球腹蛛,对于这个名字,人们经常谈之色变。莱昂·杜福尔③最早发现了这种蜘蛛,那是在加泰隆④地区的山上。一些农民收割者说,如果被这种蜘蛛咬伤,将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意大利人更是将狼蛛描述得非常恐怖,说要是被狼蛛蜇过,整个人将会痉挛甚至狂舞乱跳;而治好所谓的“狼蛛病”——意大利把被狼蛛蜇过之后叫“狼蛛病”——的唯一办法就是靠音乐的帮助,这种方法最为有效。有人还为这种病的治疗记下了一些非常特殊的曲调和针对这种病的治疗舞谱和音乐。这也并不稀奇,塔兰泰拉舞⑤不也是我们所熟悉的吗?或许这就是从卡拉布里亚⑥农民的奇怪治疗法中传到我们这里的。

我不能完全否定这些传闻,但是否可以对这些传闻一笑了之呢?我没有亲眼见到过这些场景,因此不好直接判断。但是,如果一个身体虚弱或非常敏感的人被狼蛛蜇了,那么他肯定会神经紊乱的,这时音乐确实能够帮助他减轻紊乱;同样,运动剧烈的舞蹈会让身体大量出汗,而这或许也会让体内的毒素更多地排出,从而让病情有所减轻。所以,对于这些看似荒诞的民间治疗法,我不能一笑置之,我需要思考和研究。我曾经访问过卡拉布里亚是如何面对狼蛛的,也听到过皮若的收割者在面对死神球腹蛛时的经历,我也询问过科西嘉的农民是如何看待红带蜘蛛的……我只能说,这些蜘蛛包括一些其他的危险蜘蛛确实应该承担那种可怕的名声,至少它们之中有一部分是符合事实的。蜘蛛是不是危险的这个问题,还会在我们研究黑腹狼蛛——它是我们这个地区中最强壮的蜘蛛——的过程中有所阐述。要知道,我并不想探讨有关医学的问题,昆虫才是我关心的重点。可是,蜘蛛在捕猎的时候总会运用自己的毒牙,因此我不免要谈到一些有关毒牙的其他作用。至于我研究的主题,它们是:狼蛛的习性是什么?狼蛛如何捕猎?它怎样埋伏?怎样施展诡计?怎样将猎物杀死?莱昂·杜福尔有一段话曾经给过我很多东西,我觉得有必要用他的这段话来为自己做一个开场白,因为这段话让我和昆虫之间有了十分紧密的联系。这位朗德①学者所说的话的内容刚好谈及了普通狼蛛和他从西班牙发现的卡拉布里亚狼蛛,他说:“干旱、没有农作物、向阳的开阔地是狼蛛最喜欢待的地方。它们成年之后居住在地下的坑道中,这是它们自己挖的,但是那里非常狭窄和肮脏。它们的坑道是圆柱形的,一般直径都是一寸,深度却达到一尺之多,不过不是垂直的。居住在这里的狼蛛不但捕猎的手法很灵巧,而且也算得上是优秀的工程师。建造出这样一间地下陋室可以让它们不用担心敌人的追捕,同时还会设置好望站,从而隐蔽地侦察猎物活动。当它们出手时,会像离弦之箭一样迅速。狼蛛对于自己的居室考虑得非常周到:它的地下坑道开始是垂直的,不过到了五六寸深度的地方便出现了一个钝角,然后是一段与地面平行的拐角,之后又呈垂直之状。它就如同十分警惕的哨兵一样躲在坑道的起点处,非常仔细地观察着洞口的情况;它发起攻击的地点也是这里,每当捕猎开始时,你首先看到的就是它像钻石一样发亮的眼睛,如同黑夜中看到了一双猫眼。

“一般在洞口上还会有一段管子,这是狼蛛整合各种材料精心建造的。堪称名副其实的建筑物,它常常会超出地面一寸,直径甚至达到两寸,远远宽过坑道本身。这种结构的管子就像蜘蛛经过了精心计算之后所建造的一样,非常利于它隐蔽自己。通常说来,管子是由干木块和黏土黏合起来的,形成了十分巧妙的相互重叠的结构,其内部是如同柱形的空心,像脚手架一样。在圆柱内壁还有一层由蜘蛛丝织成的保护层,这个保护层一直通到整个坑道内部,这让堡垒显得更为坚固。应该说,如此精巧的保护层肯定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首先,坑道塌方或变形因为保护层而被避免了;其次,这让建筑更为干净;另外,狼蛛可以借助保护层从而更容易地攀爬自己的堡垒。

“当然,不是所有的狼蛛坑道上都有类似的堡垒,应该说很多狼蛛洞上面是什么都没有的。之所以会这样,可能是由于天气恶劣而将堡垒毁掉了;也可能是狼蛛根本找不到建筑堡垒的合适材料;还有可能是因为它还没有建筑这种堡垒的能力,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成长之后才能建造出这样的堡垒。

“但是我仍然多次看到过狼蛛洞穴之上完好地保留着这样的堡垒。有些堡垒就像石蛾的鞘那样大。建筑这样的堡垒应该是有目的的:它可以让居室不必成为洪水的排泄口;它可以阻止一些异物将洞口堵住;它可以成为狼蛛吸引猎物的陷阱,为狼蛛在捕食时提供一个突起的地方从而方便它们歇脚。解释这些奇怪的计谋恐怕都是不容易的。

“看看狼蛛的捕猎吧,那是精彩又有趣的行为。每年的五六月份都是狼蛛捕猎的最佳时期。为了深入进行我的研究,我需要抓一只狼蛛。于是,我找到了一个蜘蛛的洞穴,在这个洞穴的二楼,即洞穴坑道的拐角处,我发现了一只虫子,因此我认定一定有狼蛛生活在这里。开始的时候,我觉得只要我主动进攻、拼命追捕,就可以生擒这只狼蛛。但是,在我浪费了数个小时之后,我仍然没有捉到狼蛛。我不仅用出了挖掘地道的手段,还将挖掘扩大到了其他几个洞穴,可最后还是两手空空。我想,要抓住这只狼蛛恐怕得借助十字镐了,可是,这附近没有什么人家,没有地方能找到十字镐。蛮力的手段行不通,只好用智慧了。真是急中生智啊。

“智慧就体现在了我手中的那个顶端带着小穗的麦秸。由于我不断地拿它在狼蛛洞口前晃动,所以狼蛛的注意力和胃口很快就被调动起来了。它不知道这只是诱饵,十分小心地靠近小穗。当我看到狼蛛上钩之时便迅速将麦秸往洞外拉了出来,同时没给狼蛛思考的时间就把它的洞口给堵住了。没有了洞穴保护的狼蛛似乎非常惊慌,它在我的逼迫下不得不钻进我早就准备好的锥形纸袋里,而我此时则轻松地将纸袋口封住了。

“某些时候,狼蛛也会怀疑面前的诱惑可能就是圈套,或者它此刻还没有感受到真正的饥饿,因此它的行动十分谨慎,始终停留在洞口附近的地方,或许它并不知道自己不应该从这道门槛跨过。说实话,我对蜘蛛的耐性感到厌倦。这让我不得不再换一种引它们出洞的办法:首先,我拿一把刀从洞穴上面一刀斜插下去,然后我便开始展开对狼蛛的征服,先把它们的洞穴堵住,不给它们留后路。这个办法非常奏效,特别是在没有多少石块的地方更加好用。面对突如其来的‘天灾’,狼蛛可能从自己的老巢出逃;要么爬到刀刃之上没有什么活动,似乎有待在上面不下来的意思。新的办法让我在一小时之内最多捉到过十五六只狼蛛,绩效斐然。

“狼蛛有时也不会上当。我惊奇地发现,当小穗伸到它窝里的时候,它不屑地看着小穗,玩弄了几下便把小穗推开了,然后回到了小屋深处。

“巴格利维①曾经在报告中说,普伊②的农民在捉狼蛛时,不但用一根麦秸引诱它,而且还会模仿昆虫的叫声。他说:‘我们这里的农民在抓狼蛛的时候,手里拿着细麦秸,然后还模仿蜜蜂的声音,这是为了让狼蛛误以为一只昆虫进入到了它的捕猎范围,狼蛛被骗了,被逮个正着。’

“从外表上看,狼蛛的样子让人讨厌,特别是人们见到它们时总会想到被它刺伤的情景;其实,驯服狼蛛还是很简单的,我的经验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我记得很清楚,1812年5月7日,西班牙巴伦西亚①,我在那里曾经抓到了非常大的雄性狼蛛,它被我抓住时毫发无损,我将这个俘虏装到了一个玻璃瓶中,在封闭的瓶盖中央,我开了一个小口。狼蛛对于被囚禁的生活很快就适应了,而且不久之后似乎就对这一切很熟悉了,有时它还会爬到我的手上取食我为它准备好的活苍蝇。一般的蜘蛛在吃掉自己的猎物时是从猎物的头开始吸吮其体液的,但狼蛛的习惯并不是这样的,它通常会碾碎整个猎物的身体,然后将这些碎肉一点点地送到嘴里,唯一剩下的就是猎物最后的外皮,而且,这些残骸会被狼蛛打扫得远离自己的住所。

“狼蛛进餐完毕后还会清理一下自己,它会将自己的触须和大颚里外弄干净,完成了这些之后才重新一动不动地摆出十分庄重的样子。它常会在晚上和夜间散步。我总能在这个时候听到一些声音,这是狼蛛弄出来的。这让我认定:蜘蛛应该也具备夜视的能力。

“到了6月28日,狼蛛出现了蜕皮的现象。它身体的外表特征没有在这次蜕皮中有明显的改变。7月14日到23日之间,我没在巴伦西亚,而狼蛛在这些天里也就没有人喂养,但当我回来时却发现它依然非常精神。8月20日以后的九天我又一次离开,可狼蛛在这段时间中虽然没有进食,却仍然非常健康。10月1日到21日的整整二十天,我不在狼蛛身边,也没有为它准备吃的,当我重返巴伦西亚之外二十里的地方,准备将我的狼蛛取回到这里时,我的仆人告诉我,狼蛛已经找不到了。它以后是什么情况,我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最后,我想谈谈有关狼蛛之间的一次战斗。一次,我抓到了许多狼蛛,我把其中两只最强壮的成年雄性狼蛛挑选出来,放到了一只瓶子中,准备看一场它们之间的战斗。刚开始的时候,它们都围着瓶壁绕圈,似乎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无法从这里离开的现实让它们走上了战场,就好像有什么信号告诉它们必须搏斗一番一样。它们留出了彼此之间的距离,非常严肃地将身体支撑起来,在大约两分钟的时间里,它们一直保持对峙的状态,可能是彼此正在挑衅对方。突然,在同一时间里,它们扑向了对方,并纠缠在一起。战斗呈胶着状态,它们都想把对方击倒。战斗正酣的时候,它们却突然停手了,或许是累了,或许是有什么协议;片刻之后,两位斗士重新进入状态,似乎新一轮的较量就要开始。很快,战火就重燃了,这一次比刚刚那次要激烈得多。经过艰苦的较量,其中一位失败了,代价惨重:它的头部被对手击中,自己也成了对手的美餐。战斗中活下来的狼蛛像吃其他虫子一样,碾碎了同类的身体,一点点吞下去。它在这场战斗结束后的几个星期才死去。”上述的记录已经说明了普通狼蛛的生活习性是怎样的,不过,这种蜘蛛并不存在于我们这个地区,生存在我们这里并与它相似的是黑腹狼蛛,它的另一个名字是纳博讷①狼蛛。比起普通狼蛛,黑腹狼蛛显得十分渺小,大约只有普通狼蛛的一半大小。它的肚子下面长着黑色的丝绒,腹部还有棕色的条纹,而爪子上则是灰色和白色的圆环。它们最喜欢居住的地方是干旱多石、阳光充足、百里香茂盛的地方。我家的花园里能够发现二十多个黑腹狼蛛的地洞。我常常去它们的住所拜访,因此能够经常看到它们在洞口向外张望。假如走出家门,去离我家几百步之外的高地上,你将会发现更多的黑腹狼蛛,那里以前曾被森林覆盖,如今却很荒凉,随处可以看到觅食的蝗虫,当然也能看见在石头间穿梭的飞鸟。这片荒凉的地方或许不被人喜欢,但狼蛛们却十分钟爱。如果我仔细搜寻一番,只需要一个小时,肯定就能在这里找到上百个狼蛛的巢穴。

狼蛛的巢穴非常深,开始是垂直的,之后有一个拐角,其洞口直径大约是一寸。洞口之上是一个城堡,由稻草、各种细枝,甚至像榛子一样大小的石子围成。它们被蛛丝覆盖。很多蜘蛛喜欢用木块构造自己的地上建筑,但狼蛛似乎对小石子更加偏爱,这可能是因为小石子是周围最容易找到的材料。狼蛛的习性是:材料本身并不重要,关键是离得近。

建筑的材料不同,也决定了工程周期的不同。相同的是,整个建筑是非常精致的,而且工程得到了蛛丝的严密保护。黑腹狼蛛并没有像意大利狼蛛那样在洞口还建造一个可供舒展手脚的小平台。它似乎缺乏亚平宁半岛的艺术气质,它的洞口建筑并不复杂,只有一口“井”和一个“井栏”。

另外,这里到处都是石头,不像平地,因此狼蛛的巢穴也会受到这种地形的影响。它无法建造一个纯圆柱形的洞穴。所以,比起平地上的狼蛛巢穴,这里的洞府显得粗糙很多,它的形状也可能是不规则的。因为在它们挖洞穴的过程中,或许不得不绕开无法撼动的石山。但一层非常厚的蛛丝是不会少的,这样也可以避免洞府坍塌。

巴格利维告诉了我怎样去抓狼蛛。我按照他说的方法不但用麦秸引诱狼蛛而且模仿昆虫的鸣叫声。狼蛛果然上钩了,它从洞中纵身跳了出来。不过我的捕捉计划还是失败了,狼蛛虽然从洞中出来了,可是它一下子就看到了洞口外面鸣叫的到底是什么,它识破了我设计的陷阱,停在出击路程中的一半便不再继续。之后,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让它决定重回自己安全的老巢,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

此时若是采用莱昂·杜福尔的方法或许是有效的,我可以用一把刀截住狼蛛返回洞穴的路线,让狼蛛没有退路。可这里到处是小石子,没有将刀插入泥土里的条件。要想捕捉狼蛛,我还得想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