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普读物昆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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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彩带圆网蛛(2)

在蛛卵排完之后,蜘蛛会继续吐丝。现在它要做的便是将丝袋封口。与建筑蛛巢时吐丝的方法稍有不同。此时,蜘蛛只是将肚子末端完全放低;也不再摇晃,而是沿着一个点进行编织;它会完成一处,再用同样的方法完成另一处,然后勾勒出十分复杂的丝线;同时,它会用自己的后肢将喷出的蛛丝压实。最后就形成了一块像毯子一样的织物。这是保护蛛卵抵御恶劣天气的重要一环。

蜘蛛的编织工作迅速深入。这时候,原本白色的蛛丝,会突然变成棕红色,后一种蛛丝十分纤细,远处看就像云雾一样。但是,蜘蛛仍然能够灵巧地梳理这些像雾一样的细丝,让这些蛛丝变得很蓬松。而这些蓬松的蛛丝很快就会将盛卵的袋子隐藏起来,像拿精美的丝绒把蛛巢包裹起来一样。

此时的蛛巢上端已经像瓶颈一样了,而蜘蛛则上上下下地移动着。接着,蛛丝的颜色再次出现改变,重新变成了洁白的颜色,而且黏合如线。最后是编织蛛巢外壳的阶段。这层外壳非常结实,因此需要极其细密的编织,所以这个阶段是耗时最多的。

首先,圆网蛛用几根蛛丝将包裹着蛛卵的棉絮支撑住。它非常在意对丝袋颈部边缘的处理,在上面镶上月牙形的边,而每个边的棱角都可以成为由一根丝绳向外延伸的出发点,这些丝绳是固定整个丝袋的最重要的支撑物。蜘蛛会不断地加固这些支撑物,因为这样才能让整个蛛巢保证平衡和稳定,也有利于蛛卵的孵化。很快,丝袋的花边便渐渐演变成了一个火山口形状的盖子。最后,蜘蛛再将整个袋口封好。

保护层外壳的编织工作在这些之后进行。编织的时候它时进时退,而且反复旋转。蜘蛛不会让自己接触丝袋,它唯一操作保护层编织工作的是自己的后肢,后肢有节奏地进行着编织工作,将蛛丝拉伸一下,然后把它粘贴在织物上。

蛛丝曲折但非常规则地分布在蛛巢外层,十分精确,简直像几何图形一样,大概人们用机器织出来的漂亮棉线团也很难与蜘蛛的作品相媲美。蜘蛛就这样时刻不停地摇摆着自己的吐丝尾部,进行着保护层的编织。

所有这一切都完成之后,圆网蛛会在蛛巢上面标记一个棱角分明的白色亚光签名;收尾时,还会有一些从连接外部的边缘一直垂到丝袋中部的棕色细丝带,这些就不很规则了。其蛛丝的颜色也是一种介于棕红与黑色之间的深色。在这些丝带也顺利编织完成后,也就意味着建筑蛛巢的所有工作顺利完成。余下的事将会与蜘蛛无关,它甚至不会多看卵袋一眼,只是缓步离开,温暖的阳光和时间的溪流会为它完成剩下的所有事。

如果圆网蛛觉得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那么它会从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蛛网上爬下来。它会到附近比较坚韧的禾本科植物丛中,用自己最后的蛛丝为自己织一顶神圣的帐篷。这是它用尽了自己的蛛丝而完成的最后一件作品。它也很清楚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了回到网中的必要,那个它守卫了一生的猎场现在已经不属于它了,当然也不属于任何其他的主人。它不可能再大口大口地吸吮猎物的体液了,除了带着憔悴的身体挨过最后几天,它已经完成了此生的使命,平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这是我在自己的钟形罩中观察到的事情,我想野外的圆网蛛大概也遵循同样的生命轨迹吧。

应该说圆网丝蛛编织蛛网的能力要比彩带圆网蛛更为优秀,不过筑巢方面它显然不如彩带圆网蛛。圆网丝蛛的蛛巢首先不如彩带圆网蛛的蛛巢美观,前者只是一个钝锥形的蛛巢;其次,圆网丝蛛蛛巢的袋口非常大,上面也有月牙形的花边突出出来,向四面辐射,因为这是蛛巢固定、悬挂起来的支点;它的丝袋封口同样是一个盖子,但远没有彩带圆网蛛的精美;在蛛巢外表是一层白色的结实织物,织物上面还有无序的深色条纹。

其实,这两种圆网蛛的蛛巢最大的区别就是外壳,其内部构造完全一样,不论是丝绒保暖层,还是蛛卵的小桶形状的温床。这说明在面对严寒时,这两种蜘蛛的御寒方法是一样的。

圆网蛛,特别是彩带圆网蛛的卵囊算是一个具备完成高深复杂工艺能力的器官。它可以在一个器官中释放出不同材料:白色蛛丝、棕红色蛛丝、褐色蛛丝;它还可以用这些材料生产出不同的丝织品:有结实的织物、柔软的褥子、精致的缎子,还有透气的毡子。这实在很了不起,也难怪那么多强大的对手会败在蜘蛛手上,因为它们有一个令人称奇的身体构造。

这真是非常奇妙的事!它的设备看上去是那样简单,不过就是后肢与能够吐出蛛丝的身体,可是它却能够用不同的工艺编织出不同的丝绳、丝纱、丝布、丝带和丝毡。蜘蛛是怎样管理和运用自己如此神奇的器官的?这么多有着不同粗细程度和色彩各异的丝束又是怎样被蜘蛛编织出来的呢?在一个编织过程中,它又是怎样变换不用的编织方法的?这些问题非常有趣,可是我却不能了解更为具体的情况,想起来真是让人感到遗憾。

我已经说过,蜘蛛喜欢在黑夜中进行自己的工作,这或许是因为它喜欢不被打扰的安静环境而避免出现工作上的错误。但是,如果是一些突如其来的干扰,具有高超技艺的蜘蛛还是会在忙中出现错误的。并不是我制造的这些干扰,因为我没有在大半夜里还盯着这些蜘蛛。之所以造成了蜘蛛们的失误,是因为我用于观察的玻璃罩中的简单布局。

野外的圆网蛛们基本上独居,它们彼此之间的距离很远。它们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狩猎范围,因此也没有什么与其他蜘蛛相离太近而和自己争抢食物的担心。但是,放在我的罩子中,就不是这种情况了。它们被我安排成了同居一处,因为这样可以节省空间。于是,便出现了一个罩子中放有两三只圆网蛛的情况。

被我关到一个罩子中的蜘蛛们相处还算和平。它们没有出现纷争,也没有发生侵占邻居领地的事情。任何一只蜘蛛都会选择尽量远离邻居的地方营造自己的家园,并且只待在自己的地盘里,专心等待某些猎物的到来,至于它身边的邻居在干什么,似乎无法引起它的任何兴趣。

不过,需要产卵的时候就不太一样了,它们此刻觉得这个狭窄的空间让它们非常不便。因为要将蛛巢固定,所以连接蛛巢的丝带不得不相互交叉,看上去便十分混乱。如果其中有一张蛛网振动,那么其他的蛛网也会跟着振动起来。这让蜘蛛们无法专心致志地营造自己的蛛巢。我可以介绍两个例子。

某天夜里,一只蛛网卵袋基本告成,我想接下来的产卵也会很顺利。可是,当我早晨再去察看时,却发现已经非常完美的蛛巢中竟然没有蛛卵!这是一个完美的蛛巢,看得出来蜘蛛在营造这个蛛巢时花费了不少心思,可是蛛卵到哪里去了呢?这可是蜘蛛耗费了大量蛛丝才完成的,不可能是一个空摆设。蛛卵都在地上,安静地躺在一堆瓦罐沙砾上,毫无保护。

我猜想之所以有这样的结果,很可能是因为蜘蛛妈妈在产卵之时被它的邻居干扰到了,因此没有对准卵袋,所以产出的卵才落到了地上;也可能是因为它有些慌乱,所以急忙从固定着卵袋的蛛网上爬了下来,但又因为急于排卵,所以便将蛛卵产在了地上。不管是哪种原因,至少有一点很清楚,那就是:蜘蛛已经清醒地意识到在自己产卵过程中遇到了少见的灾难,因此它便不再理会那个尚没有经营完毕的精美蛛巢了。

但事实似乎不是如此:蜘蛛仍然在完善自己的蛛巢,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它继续编织着自己的蛛巢,结构依然精细,形状十分完美。所有的程序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直到一个完美的蛛巢营造完毕。

另一个例子发生在圆网蛛正在编织自己蛛巢的蛛网时。正当它准备将那层棕红色的丝絮包裹在蛛巢上时,却因为突然的抖动而中断了,棕红丝絮的包裹工作也因此失败,蜘蛛非常敏感,一下子就逃到了距离这个还没有完工的蛛巢几寸远的地方待了起来。如果没有受到干扰,蜘蛛现在应该待的地方是蛛巢边上,因为它正在竭力编织蛛巢的保护层外壳。

可是现在,它却为罩子包起了保护层!它或许认为这和给蛛巢加上一层保护层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很快,它就意识到自己包裹的不是蛛巢,而是又粗又硬的陌生之物;它也很快明白自己现在的工作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它让我想起了蜾赢蜂,虽然它的巢已经被拿走了,但它还是把泥浆涂到墙上原先蜂巢的位置。奇异的心理让它准备完成包裹网罩金属的工作,但这种心理带来的却只是愚蠢行为。

我们可以将彩带圆网蛛营造出的作品与最擅长筑巢的一种鸟类——攀雀经营的作品进行一个比较。后者常常在罗讷河下游的柳树林中出没。它们常常把自己的巢筑在湍急的主河道延伸进陆地的宁静的水域附近;它们的巢会随着水面的微风挂在杨树、老柳树或者其他赤杨树——这都是一直生长在岸边的高大树木——垂下的枝条末端轻轻摇动。

攀雀的鸟巢非常像一个棉袋,它的四周都是密封的,只是巢的侧面有一个非常窄小的出口,鸟妈妈就是从这里出入的。形象一点地来描述这个出口,它就如同一只边缘紧收、上面有一个圆口的袜子。如果仅仅从外观上对比,与编织出来的袜子更加相似,几乎连编织时留下的粗针痕迹都可以看得出来。因此,这种鸟筑出来的巢让普罗旺斯农民非常惊讶,所以形象地称攀雀为“织袜鸟”。

攀雀筑巢的材料是杨树和柳树早熟的小蒴果。这些蒴果壳会在每年的五月份破裂,从中便飘出大量的飞絮,如同一场“春雪”,这些细细的毛絮纤维很短,就像工厂中生产出的棉花一样。大树非常慷慨,可以产出无数“棉絮”,如果要采集这些飞絮,那是非常容易的。

但是,应该怎样将它们利用起来呢?攀雀是怎样借助这些东西编织出它的“袜子”来的呢?它没有像人类一样灵巧的手,只能用十分简单的喙和小爪子来做工具,可是竟然建造出结构令人叫绝的鸟巢。仔细观察一下它的鸟巢,或许能了解到一些答案。

只是靠杨树的毛絮是不可能建造出一个能承受一窝雏鸟重量的鸟巢的;而且,鸟巢还要经受风雨的考验,如果鸟巢只是由毛絮构筑,就算被压得再结实,也还是会像切得十分细碎的棉花一样是松散的一团,一旦遇到大风,肯定就被吹散了。所以,攀雀还得弄出一张网或一层纱来将棉絮固定起来。

一些非常细小的枯枝,虽然它们树皮粗糙,可是被湿润的空气与潮湿露水浸润后,也变得柔软起来,这成了攀雀可以用来当做像麻一样的粗纤维的绝好材料。它具备极好的柔性和韧性,攀雀就是用它来固定鸟巢,一圈一圈地缠绕在支撑鸟巢的树梢末端上的。

织袜鸟不会很规则地缠绕细枝,所形成的曲线也显得非常笨拙和随意,不少地方看上去有些松散,另外一些地方则绷得非常紧,不过,非常重要的一点是,它们非常结实。而且,纤维套子对于鸟巢的意义就如同一个建筑物的拱顶石一样,它决定着鸟巢是否是安全的。

当攀雀把这些细细的带子绕了几圈后,它不会处理细枝的末端,只是让末端松散,自由地从鸟巢上垂下来。在这些细带中还有很多更细的线一起杂糅进固定鸟巢的行列中,最终看上去像团混乱的线团,甚至有些地方好像打了结一样。我没有观察到攀雀是怎样将鸟巢固定起来的,但从鸟巢的结果上来看,或许是由同样的办法最后制成了那块支撑棉花内壁的网。

在整个构架内部有着重要意义的纬纱不是刚开始时就已经编制好了的,这项工作由攀雀完成,它将高处部分填满了棉絮,然后用喙将这些棉絮一点一点地叼起来,用自己的爪子慢慢梳理整齐,再将修整过的絮状棉团塞进鸟巢内部。塞进去之后,攀雀还会用喙敲打、用胸口挤压,总之是让棉絮的里里外外都变成有韧性而且保暖的柔软毛毡。

最后要处理的就是鸟巢的侧面了,这里要留一道非常窄小的出入口,有一点像细颈形状。通常这就是攀雀妈妈喂食雏鸟的小门。但是因为它十分狭小,所以就算娇小的攀雀同样需要硬挤才能进去。而整个鸟巢的墙壁都是富有弹性的,在攀雀安全出入之后,鸟巢还会恢复原状。所有这些都处理好了,攀雀就会开始产卵,一般它会在这个构造精巧、非常安全和温暖的鸟巢中产下六到八颗洁白的卵。

如果拿这个让普罗旺斯农民叹为观止的鸟巢对比令他们讨厌的蜘蛛的蛛巢,前者显然是非常粗糙和不值一提的。不管是形状,还是外部的线条,还是表层的保护层,抑或是固定主体的丝带……精巧的鸟巢都无法与完美的蛛巢相提并论。可以说,不管从何种角度上来看,在营造巢穴的技术上,蜘蛛远远胜过攀雀,虽然攀雀也很优秀。

但是,攀雀比起蜘蛛来,是一位更为尽责的母亲。一旦产下了卵,攀雀妈妈会踏踏实实地守在自己未来的宝宝面前,并且可以持续几个星期没有二心,它们会用自己的体温呼唤新生命的到来。但是,圆网蛛却从来不会有这样的温情。它的做法是:将精美的蛛巢遗弃,任凭未来尚不可知的命运主宰它生下来的小生命,而自己甚至不会多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