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我的朋友,”尼克布里克说,“你若不是特伦普金和獾的朋友,怎么会有权利在这里?若不是你的朋友,那个穿黑袍的老糊涂又有什么资格待在这里?为什么我就不能带朋友来呢?”
“陛下是你曾经宣誓效忠的国王。”特路弗汉特严厉地说。“对,要讲究礼节,君臣之间的礼节,”尼克布里克讥诮道,“但在这个洞穴里,我们讲话可以直截了当。你们知道--他也知道--除非我们能帮助他脱离目前的困境,否则,要不了一个星期,这个提尔玛的小男孩就将再也没有地方称王,也没有谁承认他是王了。”
“也许,”科尼利亚斯说,“你的新朋友愿意说上几句?你们是谁,是做什么的?”
“可敬的博士先生,”一个尖细的、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如果你不见怪的话,我只是一个可怜的老妇人,对于尊敬的矮人的友谊我感激涕零,的确是这样。愿上苍保佑陛下那张英俊的面孔,他不用害怕一个老女人。我患有风湿病,腰都直不起来,穷得锅底下连根柴草都没有。我会耍一些可怜的小把戏--当然,跟你博士大人无法相提并论--小小的魔法与咒语,如果各位同意的话,我很高兴用来对付我们的敌人。因为我恨他们。哦,是的,没有人比我更加仇视他们了。”
“这实在非常有趣而且--哦--令人满意,”科尼利亚斯博士说,“我想我现在知道你是什么人了,女士。尼克布里克,没准儿你的另一位朋友也愿意做一番自我介绍吧?”
一个让彼得毛骨悚然的阴森声音答道:“我是饥饿。我是干渴。我要是咬住什么,至死都不松口。即使我死了,他们也只能将我咬着的敌人那块肉割下来,与我一同埋葬。我一百年不吃东西也饿不死。我在冰上躺卧一百个夜晚也不会冻僵。我能喝下一条血河,肚子也不会涨破。让我见识一下你们的敌人。”
“你是想当着这两位的面来讲述你的计划吗?”卡斯宾问道。“不错,”尼克布里克回答,“我准备借助他们来实施我的计划。”接下去的一两分钟,特伦普金和男孩子们听不清卡斯宾和他的两个朋友在小声说些什么,只知道他们在交谈。随后卡斯宾高声说道:“好吧,尼克布里克。”他说,“我们想听听你的计划。”静默了很久,男孩子们开始怀疑,尼克布里克到底还想不想讲话。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压得很低,好像他对自己要说的话也不怎么感冒。“一切话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他含糊不清地说,“没有人知道纳尼亚远古时代的真相。特伦普金根本不相信那些传说。我也只是打算试验一下。我们先试了号角,结果失败了。如果真的有彼得大帝、苏珊女王、埃德蒙王和露西女王的话,他们或者是没有听到,或者是来不了,再不然他们有意与我们为敌--”
“或者他们还在路上。”特路弗汉特插嘴道。
“你可以坚持这么说,直到米拉兹把我们都喂了他的狗。正如我所说的,我们已经尝试了古老传说链条上的一个环节,根本没有用。好吧。如果你的剑断了,就拔出匕首来。传说中除了古代的国王女王,还提到过其他的力量。我们把它们召唤出来,怎么样?”
“如果你指的是阿斯兰,”特路弗汉特说,“呼唤他与呼唤古代诸王是一回事儿。他们是他的仆人。如果他不差遣他们来(我相信他会的),难道他不可能亲自来吗?”
“不可能。有一点你说对了,”尼克布里克说,“阿斯兰和那些王是一伙的。也许阿斯兰死了,也许他不站在我们这一边,也许还有更强大的力量阻止他回来。即使他真的回来--我们又怎么知道他是我们的朋友呢?从那些传说来看,他并不总是对矮人们友好,甚至也不是对所有的动物都友好。你们可以去问一下狼。不管怎样,据我所知,他只在纳尼亚出现过一次,而且没有待多久。你们可以将阿斯兰排除在外。我考虑的是另一个人。”
没有人回答,里面安静了几分钟,埃德蒙能够听到獾在呼哧呼哧地抽鼻子。
“你说的是谁?”卡斯宾终于开口问道。“我说的是一种比阿斯兰更强大的力量,如果那些传说是真的,那种力量曾经利用魔法将纳尼亚统治了很多年。”“白女巫!”三个声音同时叫道,彼得根据声音判断,那三个人都跳了起来。
“是的,”尼克布里克缓慢而又清晰地说,“我说的是女巫。都坐下。不要像孩子一样,听到一个名字就惊慌失措。我们需要力量,需要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力量。提到力量,那些故事不是告诉我们,女巫战胜了阿斯兰,把他捆起来,就在灯那边的石桌上把他杀死了吗?”
“但是故事还讲到他又复活了。”獾严厉地说。“不错,故事是这么讲的,”尼克布里克回答,“但是你会注意到,此后我们很少再听到他的作为了。他在故事中从此销声匿迹。如果他真的从死里复活,你又怎么解释这件事?更大的可能是他并没有复活,传说不再提起他,难道不是因为没有什么好说的吗?”
“他按立了各位国王和女王。”卡斯宾说。“一个打了胜仗的人,通常都会自立为王,而不需要一个耍把戏的狮子相助。”尼克布里克刚说到这里,就传来一声凶猛的咆哮,可能是特路弗汉特发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尼克布里克接着说道,“那些国王和他们的统治最终结果如何?他们也不见了踪影。女巫则完全不同。故事说她统治了一百年,一百年的寒冬。如果你们愿意,这就是力量,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但是,天地良心!”国王说,“传说不是告知我们,她是最危险的敌人吗?难道她不是比米拉兹更可怕十倍的暴君吗?”
“也许,”尼克布里克用冷冰冰的声音说,“也许对你们人类她是这样,如果有人曾经生活在过去那段岁月。也许她对一些动物也是这样。我敢说,她铲除了河狸家族。起码在纳尼亚再也见不到河狸了。但是她与我们小矮人相安无事。我是个小矮人,要站在我们自己人的一边。我们不害怕女巫。”
“可是你已经加入我们的阵营了。”特路弗汉特说。
“对,迄今为止,对我们来说好处太多了,”尼克布里克嘲讽地说,“是谁被派去从事危险的突袭?是矮人。供应缺乏时是谁在挨饿?是矮人。是谁--?”
“谎言!都是谎言!”獾嚷道。“这样吧,”尼克布里克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变成了尖叫,“如果你不能帮助我的人,我要去找一个能够帮忙的。”“矮人,这是公开的叛变吗?”国王问道。
“把你的剑收到鞘里,卡斯宾,”尼克布里克说,“想在会议上谋杀我,是吧?那是你惯用的把戏吗?不要傻呼呼地轻举妄动。你以为我怕你吗?我这边三个,你们那边也是三个。”
“那就来吧,”特路弗汉特吼道,但他的话立刻就被人打断了。“住口,住口,都别说了,”科尼利亚斯博士说,“你太冲动了。女巫已经死了。所有的故事在这一点上都是一致的。尼克布里克说要邀请女巫是什么意思?”
那个曾经答话的阴森声音说道:“哦,她死了吗?”那个尖细哀怨的声音也开腔了:“噢,赐福他的心,亲爱的小陛下不必担心白色夫人--那是我们对她的称呼--是不是死了。可敬的博士先生这么说,不过是拿我这个可怜的老婆子寻开心。亲爱的大博士,学富五车的博士先生,有谁听说过女巫真的会死?你随时都能把她们召唤回来。”
“召唤她回来,”那个阴森的声音说,“我们都准备好了。画个圆圈。点燃蓝色的火焰。”
獾的吼叫声越来越大,科尼利亚斯厉声问道:“什么?”卡斯宾王的话像雷霆一般,压住了所有的声音。
“这就是你的计划,尼克布里克!黑色巫术,召唤受咒诅的幽灵。我知道你的同伙是谁了--一个巫婆和一个狼人!”
紧接着是一片混乱,有动物的咆哮,有钢铁的撞击声。男孩子们和特伦普金冲了进去。彼得一眼瞥见一个灰不溜秋、骨瘦如柴、半人半狼的可怕生物,正朝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扑去。埃德蒙看见一只獾和一个矮人搂着滚在地板上,就像是猫打架。特伦普金跟巫婆打了个照面。她的鼻子和下巴像一把坚果钳伸向前方,肮脏的灰白头发垂在她的脸上。她刚刚掐住科尼利亚斯博士的脖子,特伦普金一挥宝剑,她的脑袋就滚落到了地上。紧接着,灯被打翻了,大约有一分钟之久,只听到刀剑的乒乓声,牙齿的咯咯声,爪子抓挠、拳打脚踢的声音。最后是一片寂静。
“你还好吧,埃德?”“我--我还好,”埃德蒙喘息着说,“我抓住了那个畜生尼克布里克,他还活着。”“铅锤和水瓶!”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你是坐在我的身上。起来。
你重的像头小象。”“对不起,DLF,”埃德蒙说,“这样行了吧?”
“哎呦!不行!”特伦普金怒吼道,“你把靴子伸到我嘴里了。走开。”“卡斯宾王在哪儿?”彼得问道。“我在这里,”一个微弱的声音说道,“什么东西咬了我一口。”他们听到有人在划火柴,那是埃德蒙。在小火苗的映照下,他的脸显得苍白而肮脏。他到处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一根蜡烛(没有使用油灯,是因为煤油已经用完了),点亮后,放在桌子上。等火苗稳定了,几个人跳起身来。六张脸在烛光中眨着眼睛,彼此对视着。
“看来我们没有让一个敌人活下来,”彼得说,“这个是巫婆,完蛋了。”(他将目光迅速从她身上转开。)“尼克布里克也死了。我猜这个东西是只人狼。我好久没见到这种怪物了,狼头人身。也就是说,他曾经是个死刑犯,在行刑的那一刻,他正在由人变成狼。我猜,你是卡斯宾王?”
“是的,”那个男孩答道,“但我还不知道你是谁。”“这是大帝,彼得大帝。”特伦普金说。“欢迎陛下。”卡斯宾说。
“陛下,你也一样,”彼得说,“要知道,我来不是要取代你,而是要帮助你登基。”
“陛下。”一个声音在彼得身旁叫道。他转过身来,发现自己与獾面对面站着。彼得俯下身来,伸出手臂拥抱着獾,吻了吻它那毛茸茸的脑袋。他这么做,不是像小女生那样多情善感,而是由于他是大帝。
“你是最棒的獾,”他说,“你自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我们的存在。”“陛下,不要夸我,”特路弗汉特说,“我是个动物,我们很少改变。
更何况,我还是个獾,我们持之以恒。”
“我为尼克布里克感到难过,”卡斯宾说,“尽管一见面他就不喜欢我。长期受苦和仇恨使他的内心变得苦毒。如果我们能早一点打赢,说不定在和平年代他能成为一个好矮人。我不知道我们中间是谁杀了他。对此我感到高兴。”
“你在流血。”彼得说。“是的,我被咬了一口,”卡斯宾说,“是那个--那个狼人。”清理和包扎伤口花了很长时间。一切就绪之后,特伦普金说:“好啦,我们先吃早餐,别的事饭后再说。”
“别在这里吃饭。”彼得说。“对,”卡斯宾打了个冷战说,“我们要派人把这些尸首抬走。”“把那俩坏蛋丢进一个坑里,”彼得说,“我们把矮人的尸首交给他的族人,按他们自己的方式去埋葬。”最后,他们在阿斯兰的山洞中另一个阴暗的洞穴里吃了早餐。如果他们可以选择的话,决不会吃这样的早餐。卡斯宾和科尼利亚斯盼望着能吃上鹿肉馅饼,彼得和埃德蒙理想中的早餐是涂了奶油的鸡蛋和热咖啡。可是每个人分到的只是一点冷熊肉(出自男孩们的口袋)、一块硬奶酪、一个洋葱和一杯水。从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来判断,人们会以为他们吃的是珍馐美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