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主任,您小名叫什么?”于娜眉飞色舞地问。主任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回答,继续自己的话题:“可是你们知道吗?随意取外号是对那个人人格的污辱,给老师取外号就更不应该了。师者,父母也。想一想,你们会给自己的父母取外号吗?”
“那不一样,爸爸妈妈爱我,老师怎么能跟他们相比?”豆芽立刻反驳主任。
主任被她的话撞了回去,停顿一下,改变话题:“姜老师当众叫你们小名不对,她已经认识到错误了,你们呢?”
“可她没向我道歉!”豆芽说。“她已经向我承认错误了,这事就过去了。”主任眉头稍稍皱起,一副遭到纠缠的神情。“她又没叫你小名,为什么向你认错,她应该向我们道歉!”豆芽不依不饶。“哎,张明希,你发烧了吧?哪有老师向学生道歉的?”于娜扯扯她的衣服。
“大人就可以不道歉了?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道歉?”豆芽看着于娜。
主任舒展了眉头,看豆芽的眼神里倒是多了几分欣赏:“其实你们给老师起外号的事,老师并未计较,叫小名的事也不要再提了。现在咱们说说那件严重的事吧。”“什么严重的事?”两个女孩摸不着头脑,有什么比给老师起外号更严重的呢?“就是你们威胁方会会的事,还扬言要把她的脸划坏。”
“噢,这点小事,我们经常那么吓唬人。”于娜吊儿郎当地说。
“是吗?在电视里学的吧?这可不是小事,你们知道吗?这叫恐吓!是流氓行为。”主任的神情突然异常严肃。
于娜吐了吐舌头,小声嘟囔着:“有那么严重吗?夸大其词!”
啪!主任一拍桌子:“不准在学校里动刀动枪的,你想没想过,如果你的刀不小心刮到了方会会的脸上,是什么后果?不但她毁了容,你也要受到法律的制裁:你小小年纪想到高墙里待着?”主任故意耸人听闻。
于娜害怕了,终于低下了她僵硬的头;豆芽早吓得哆嗦成一团了。“这次的事给你们记一大过,留校察看,如果再犯,立即开除!”说着,主任抖出一个本子,上面全是学生们的不良记录。
他把记录本伸到二人面前:“在这上面签上名字!”豆芽听高东说过,这种记大过处分是要写进学生档案的,也就是说,这个污点要跟着自己进入中学、大学,也许还要跟随自己一生。豆芽向后退:“不,我不签。”
“怎么了?知道严重性了?”主任问。“我不签!不签!”豆芽还是一边嚷一边向后退,撞在地中央的橡皮树上,歪歪斜斜地摔倒在地。等豆芽爬起来,主任问:“以后还犯不犯?”“不犯了,再也不犯了。”豆芽和于娜争先恐后地保证。
“那好,一人写份保证书。”说着,主任找出两张作文纸,递给她们。
两个人趴在桌子一角,刷刷刷写好保证书,交给主任。
主任并没有看,而是把两份保证书放在一个夹子里:“其实姜老师一直为当时叫你们小名的事自责,你们给她起外号的事,她根本没放在心上,只说你们太淘气,但是,你们用刀恐吓同学的行为不能再出现!知道吗?”“知道了!”
“去吧,回去上课吧。”一出教导处门,于娜就还原了,立即把她的头高高昂起:“张明希,你猜主任的小名叫什么?嗯,长命啦,铁蛋啦,肯定是这一类的名字,嘻嘻……”豆芽对着她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你的心叫狗吃了。”说完,也不理她,抢先跑回教室去了。
豆芽常常溜号:如果班主任不是姜老师而是教导主任会怎么样?他肯定不会随便撤掉我的小组长,顶多让我写份保证书就行了;他绝对不会叫我的小名,因为他知道被人叫了小名是多伤自尊。可惜,班主任不是他,是偏心的姜老师。
“喂,张明希,张明希!”豆芽回过神来。
“丢了魂了?放学了,还在这发呆!”于娜拍着桌子。豆芽背上书包往外走,于娜跟在后面:“嗨,今天高东请客!”
“请客?”豆芽问。
“是啊,他昨天赚了10块钱,要请大伙吃烤串,快走吧。”
“不去,我要回家。”“晚回去一会儿好了,走吧,他们去步行街了,那里有一家严新常去。”拖着豆芽向步行街追去。
天还不算太黑,步行街已经被烧烤摊占满了,浓烟滚滚,像刚刚发生完火灾。豆芽的同学,确切地说,后排的八个,有六个都在,只缺她和于娜了。
“张明希、于娜,快点,就等你们俩了,女生就是动作慢。”严新抱怨着。
“严新,又不是你请客,你少说话吧。”于娜在嘴上从不认输。
“哥哥,给我们烤八个鱿鱼串。”高东对着烧烤师傅喊。
“烤七串吧,我不吃。”豆芽说。“你不吃鱿鱼串,那给你烤鸡串。”“不是,我妈妈不让吃烧烤食品,有致癌物。”“别大惊小怪了,我们只吃这么一点点,而且这么一点点还有70%会变成粪便,那些致癌物早就变成粪便排出去了。”严新讲了一套道理。
“就是。”“就是,吃不死的。”“我们也不是天天吃。”
其他同学也跟着附和。“哥哥,您快点,我一闻到这烧烤味就受不了了。”高东做出一副馋样子,像浑身爬满了跳蚤,逗得大伙哈哈大笑。
“要辣的吗?”烧烤师傅问。“我要。”“我不要。”……烧烤师傅抓着一把鱿鱼串,非常专业地翻过来抹番茄酱,翻过去撒辣椒面。豆芽看着烤炉里冒出的滚滚浓烟包裹了鱿鱼串,直皱眉。
“好了!”烧烤师傅把鱿鱼串举过来。同学们一哄上前,一人一串,迫不及待地吃起来。最后一根轮到豆芽,豆芽怯怯地拿在手里,看着龇牙咧嘴的同学们,犹豫着。“快吃呀!保准吃完这串想下串!”烧烤师傅怂恿着。“给你钱!”高东掏出10元钱递过去。烧烤师傅拿过钱,还直直地看着高东。“找钱呀。”高东催他。
“同学,你算错了吧,一块五一串,一共12元。”
“啊?什么时候涨价了?不是一元一串吗?”“那是小串,这是大串,你们看,我这串比别家大。”“你事先怎么不说明白呢?我只有10元钱。”“哟,这可不行,别的同学凑凑。”烧烤师傅打量着其他同学。
大伙摸了半天兜,纷纷摇头。
“哥哥,这次就10元吧,我经常来你这吃,给优惠点呗!”严新央求烧烤师傅。“不行,要是两毛就算了,哪有优惠这么多的。”“求你了,这次优惠点吧。”“不行不行,我这是小本生意。就赚这两块钱。”烧烤师傅头摇得比赛车的轮子还快。
“老师,你看,张明希他们几个!”一个声音在路对面大声叫着。
大伙一回头,真是冤家路窄:“又是耳朵!”严新说。
正是方会会,她正指着这边。她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推自行车的人看年龄肯定是她的妈妈,自行车另一侧走着姜老师。
姜老师也往这边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走。“老师,他们在那里打架呢!”方会会继续报告。
姜老师只好走过来,方会会的妈妈也掉转自行车的方向,跟了过来。“你们几个放学不回家,在这干吗?”姜老师的眼睛冷冷地扫着他们。“哎,你是老师,你的学生吃串,少给两块钱,您看,我这小本生意……”“谁叫你们跑这里吃烧烤的?”“高东请客。”于娜说。另外六个都瞪她。
老师从钱包里拿出两元钱递给烧烤师傅,对高东说:“老师知道你有赚钱之道,可是别花到这上面,想干什么?拉帮结伙,交酒肉朋友?”说着,看了看其他七人:“看看你们几个像什么?放学不回家,想当街溜子?快点回家去!”
老师给完钱,和方会会的妈妈走了。方会会对着豆芽撇嘴,轻蔑而傲慢。
“老师,那两元钱明天还你。”高东对着她的背影喊。
姜老师没理他。
八个人无精打采地跟在后面,不过拉开了一些距离。“姜老师,今年的评定又快开始了吧?今年您肯定还是模范教师。”方会会的妈妈讨好地问。
“哎,今年八成是评不上了。”姜老师失落地说。“怎么会?这么多年,您一直是模范教师……要是您评不上,这个学校谁还有资格当模范教师?”
姜老师稍稍向后甩了甩头:“你看到那几个了吗?那一小撮,在全校都挂了名,全校就这几个坏学生,都在我班上,就像溃疡,剔也剔不下去。哎……终究不让我画个圆满的句号……”
听到这些话,跟在后面的八双脚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