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6点多钟,就有人来敲门。我一个激灵从床上跃起来,用最快的速度跑去开门,果然不出所料,外面站着的是大饭饭。
“你们还没起来啊?”大饭饭假装若无其事地问一句,没等我回答,他就鬼鬼祟祟探头进来看。
“才6点多钟,起来你妹啊!”我没好气地大吼一声,又“砰”的一声把门关上。虽然大饭饭嘴上没明说,但这不明摆着来“抓奸”吗?好在我和露露都穿戴整齐,并且用最快的速度开了门,终于没让他得逞。
我气鼓鼓地回床上继续毫无意义地躺着。这时露露居然还没醒,真是睡得跟头猪似的!我暗暗打算,不能再这么煎熬下去了,明天我得换个人拼房!我甚至开始无聊地琢磨,明天到底是睡大饭饭,还是睡小海军呢?
我、大饭饭、小海军都已经收拾完毕,又等露露梳妆打扮了一个多小时——她光是在那个神奇的拉杆箱里挑衣服都挑了快半小时,以至于大家都没力气催她了。这时候,已经早上9点多钟。
终于,露露挑中一条黄色碎花裙穿上,胸口开得很低,大腿依然露在外面,脸上的妆容仍是全套,甚至还别了副粉红边框的墨镜在胸前,怎样?生怕别人注意不到重点吗?
真是屡教不改啊!
“啊?穿这样还不行啊?”露露似乎从我的眼神里看出了我的内心独白,她先声夺人地问道。
“你说呢?”我没好气地回应。
“可这确实是我最差的衣服嘛!”露露嘟嘴,“这条裙子是我在地摊上买的,才40块钱。”
“那我是不是该夸你把这么便宜的裙子都穿得这么好看?”我啼笑皆非。
“谢谢。”露露竟然喜笑颜开,还真以为我夸她呢!
“行,那你就这样出去吧!”我说,“反正被抢了可别怪我没提醒。”
“不会被抢的。”露露得意扬扬地说道,“其实我早就想好了,我的手机、钱包、护照全都交给你。这样不就好了?”
接着,她将早已准备的那些东西拿出来递给我,我目瞪口呆。怎么会有这么无赖的姑娘啊?
我们退了房,拖着行李出去逛。我准备带他们去SMMall,两个小时之后直接去机场,飞往长滩岛。
我们坐在吉普尼上,露露旁若无人地摆各种POSE叫我给她拍照,车上那些看起来很像黑社会流氓的男乘客不停地用余光瞟她胸部,她却视若无睹。
为了表达我不想与露露为伍的嫌弃态度,我故意拍照拍得很敷衍,专门找她最丑的角度拍,龇牙咧嘴的,当露露看到照片效果,差点儿一脚将我从吉普尼上踹下去,后来干脆不找我拍了,这事儿就正好成全了自称“摄影伪大师”的大饭饭。
在SMMall里逛街时,我又发现那三个家伙的另一个大问题——有了Wi-Fi便走不动路。
本来我还打算尽点儿“导游”职责,作为一个提前在菲律宾待了一星期的“领队”,想给他们力所能及地介绍一下这里有些什么特别的食物,特别的小玩意儿等,可是当他们一走进商场,连上这里的免费Wi-Fi之后,就突然跟着了魔似的,什么事情都懒得管了,无时无刻不低头看手机,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都快刷出钻木取火的效果来了。
我就感觉自己跟押着三个低头认罪的重刑犯似的,不管说什么都爱答不理。
“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好。”
“好。”
“好。”
“去吃什么?”
“随便。”
“随便。”
“随便。”
“吃屎可以吗?”
“哦。”
“哦。”
“哦。”
后来我也干脆不管他们了,自己爱去哪就去哪,反正他们都无所谓,总是那么低着头,只在到了什么地方的门口时才抬头看一眼,木然地说声“哦”。这感觉太讨厌了!我直接从一个活生生的“领队”沦落成了一个毫无生命力可言的简单的“带路机器”。
话说大家都已经身在国外,还一直这样对着手机屏幕刷刷刷,真的有意思吗?
我们又毫无创意地在超群餐厅吃了超群炒饭,四份超群炒饭,大家都默默地吃,没人对放进嘴里的食物做出任何有实际意义的评价。真没趣啊!
既然大家都在上网,没什么任务的我只好跟着上。心想,如果跟这三个无聊的家伙继续再这么玩下去,我的旅行迟早会被毁掉,我得自己想点办法。
于是,我在沙发冲浪的网站上联系了一些长滩岛的沙发主,说我不需要住处,只需要他们到时候陪我出来一起玩就好——总得有人跟我说说话吧?最后,两个沙发主回复了我,并答应见面,他们一个叫厄尔,一个叫查德。
全世界的商场都大同小异,SMMall也不例外。饭后,小海军图便宜,买了件打折的LEE牌T恤,本来还想再买条牛仔裤,可是磨磨蹭蹭的怎么都决定不了,露露叫他买这条,大饭饭叫他买那条,眼看时间所剩不多,拿不定主意的小海军最后来问我,我看了看,说两条都不要,赶紧去机场!说完,直接帮他扔回柜台,扭头就往商场大门口走,露露和大饭饭紧跟在我后面,而小海军则一步三回头,最后才依依不舍地跟上来,一路上就跟个小老太婆一样小声嘀咕着:“哎呀,那两条牛仔裤都好便宜,早知道就全买了!”我都懒得理他。
为了不带大家绕路(上一次我贪便宜,坐吉普尼去克拉克机场飞公主港,因为找不到正确的路线,差点儿误机),所以我们这次非常“奢侈”地坐了的士。350比索,真是肉疼!好在是四个人平分,我也就懒得操心了,否则要另找便宜的交通工具,他们三个人是绝对指望不上的,这个任务又得落到我身上。
我们从容不迫地到达克拉克机场,离起飞还有不少时间,加上航班又晚点了一个小时,我们只好百无聊赖地坐在像是破旧的汽车客运站一般的候机厅里苦苦等候着。
小海军在SMMall买了当地的手机SIM卡,因为3G网是按时间收费,不限流量,他就将自己的手机作为热点,分享给我们一起上网。
我实在受够了他们这种唯Wi-Fi是瞻的“旅行态度”,为了与他们划清界限(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只上网随意看了五分钟,就把手机放下了,我宁愿就这么发呆,也不想跟他们变成一样讨厌的人。
“你还在跟丑男人聊天吗?”我无法理解地望着另外三个人低头忘我地搓着手机屏幕搓了好长时间,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露露,“丑男人”是我对她男朋友(或者是前男友)的称呼,我问,“你不是说跟他已经分手了吗?”
“不是在跟他聊天。”露露心不在焉地回答,依然没抬头。
“哦,那是跟谁啊?”我故意凑过去看,她连忙将手机藏起来。其实我并不想知道她在跟谁聊天,这与我没关系,我就是受不了他们这样忽视我的存在。而这三个人嘛,还是选择调戏其中唯一的女孩我比较拿手。
“你干吗啊!”露露佯怒道,“说了不是他!”
“那你干吗不给我看?”我一脸贱样,“是不是有新情况?跟我说说看?”
“你怎么这么八卦啊?”露露没好气地站起身,躲到一个离我很远的座位上去。
我瘪瘪嘴,心想,装什么神秘啊?你爱跟谁聊跟谁聊!真以为我想知道啊?自作多情!
这下我又无聊了,左看看右看看,有人坐在地上,有人在登机口与工作人员交涉,当然,也有很多叽叽喳喳吵死人的中国游客。
我突然发现,中国游客的特点是有两个极端,要么是极度嘈杂,要么是极度安静——那就是他们集体低头刷手机的时候。
“哎,小顺。”大饭饭突然凑过来跟我说话,看来他相对于小海军和露露来说,对于网络的中毒程度是比较浅的,他总算注意到我这个人了,“问你个问题。”
“什么?你说。”
“我们到了长滩岛,还是两间大床房吗?”
“应该……是吧!”我说,“怎么了?”
“要不……”大饭饭故意压低音量,“今天晚上我跟你睡一块吧?”
靠!我自己还没做好决定呢!大饭饭就自动送上门了?这是什么情况?我问:“怎么了你?小海军昨晚骚扰你了?”
“没有。”大饭饭显得有些难为情。
“那你干吗要换?”我问。
“感觉怪怪的。”大饭饭努努嘴。
“为什么怪?”
“我连女人都没睡过几个呢!就跟个同性恋睡一张床了,能不怪吗?”
“啊?这个……”我突然犹豫了,我这个人就这样,本来正中下怀的事情,临门一脚又喜欢纠结,然后等着别人来强迫我接受我本来就愿意的事情。
“怎么了?你是不想离开露露吧?”大饭饭一副好像猜中我心思的表情,没等我回答,就继续说,“嘁!不是你说只是单纯的拼房吗?看来你可动机不纯啊!”
“没有!没有!”我连忙否认。
“那不就行了?小海军是同性恋,露露应该不介意跟他睡吧?这样大家都安心。”我突然觉得大饭饭是故意想拆开我和露露,我猜他肯定有“我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甭想得到”的阴暗想法。于是我的倔脾气犯了,开始找借口。
“可你不是打呼吗?”几年前大饭饭去南京时在我家借宿过,那一夜,他的呼噜声吵得我几乎没睡着。
“你不是有耳塞吗?连闹钟都闹不醒你。”大饭饭果然有备而来,不仅见招拆招,还反将我一军。我心想,这话也对,打呼什么的可以用耳塞挡住,如果是自己心里胡思乱想就什么都挡不住了,从这个程度上来说,跟大饭饭睡确实有可能更能睡得安稳一些。
“要是露露不答应怎么办?”我开始妥协。
“你到时候跟她说说看吧!”大饭饭说。
“喂!说什么说啊?我不答应!”露露的声音毫无征兆地突然传过来,把我和大饭饭都吓了一跳。我和大饭饭讲话的声音低得对方都只能勉强听清,她坐那么远,居然还能听到?太不可思议了!
“不会吧?这你都能听见?你是顺风耳葫芦娃转世吗?”我很懊恼,像是偷偷做坏事被人发现,转身就冲露露嚷嚷。
“你才是葫芦娃转世!”露露不甘示弱,反倒越发大声,想用气势压倒我,“刘小顺!我告诉你!你就得跟我睡一起!跟谁都不许换!”
我正想回嘴,突然发现候机大厅里的一些中国游客全都瞪大了眼睛转头望着我们,好像我们真的当场睡给他们看了一样,以免人家继续看热闹,我只好将话硬生生地吞回去,气鼓鼓的像是受了内伤,而小海军终于回了魂儿,从他的手机屏幕上慢慢地无奈地抬头望了我们一眼,接着又面无表情地继续低头玩他自己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