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三个火枪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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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贝蒂纳加尔默罗会女修道院

米拉迪在敌对双方的巡洋舰群中穿过,到达了布伦。在朴茨茅斯下船时,米拉迪说自己受到法国人迫害,是个英国人,从罗塞尔被驱逐了出来。经过两天的航行到达布伦上岸时,她又自称是一个法国人,在朴茨茅斯受尽了英国人折磨,逃了出来。此外,米拉迪天生的丽质,尊贵的仪表,一掷千金。一位年迈的港务监督只因吻了一下她的手,便免除了一切惯常的手续。在布伦,她呆的时间很短,只是寄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致罗塞尔城下营地,德。黎塞留红衣主教阁下信中写着:红衣主教阁下:请放心,白金汉公爵永远无法来到法国了。米拉迪25日晚于布伦又及:遵照阁下意愿,我即前往贝蒂纳加尔默罗会女修道院,在那里恭候吩咐。当天,夜深时,她住进一家客栈歇宿。第二天早上八点,她到了贝蒂纳。她打听清楚去加尔默罗女修道院的方位,便很快到了那里。修道院女院长接待了她,由于红衣主教的手令,院长派人为她安排了一个房间,备来早餐。这个女人已经忘记过去的一切,她将目光投向未来,她所看到的只是荣华富贵。她为他效劳取得了巨大成功,而且,她还做到了一点:在血淋的案件中没有牵涉到她的名字。耗尽她的精力又获重生,使她的生命看上去像是那些在空中飘浮的云,时而映出暴风雨的浓浑,时而映出阳光的火红,而投向大地的阴影中,尽是灾难。用过早餐之后,修道院女院长前来看她,善良的院长也急于想结识这位新来的寄宿女客。米拉迪想博得女修道院长的好感,这对这个女人来说是易如反掌的,她尽力表现得和蔼可亲,加上她那周身无处不见的优雅风韵,院长立即被吸引住了。女修道院长贵族出身,对宫廷的事很感兴趣,而这方面的东西很少传到王国的边远地区,而传进修道院,就越发困难了。米拉迪呢,五六年来,她一直置身于贵族之间勾心斗角的旋涡之中,对他们之间的争斗情形了如指掌。于是,她开始向善良的女修道院长谈起法国宫廷之内的种种趣闻轶事,向女修道院长讲述那些院长所知道姓名的宫廷达官贵人的闲言碎语,讲到国王对宗教的过分虔诚,等等。而王后和白金汉的深宫艳史,她并没有谈及太多。总之,她谈了很多很多,希望听者也能插言讲上几句。只是,女修道院长静静地听着,微笑着。这类述说引起了对方的极大兴趣。于是,她继续讲下去,并且把话题转到了红衣主教身上。自然,这有她的为难之处——她不知道女修道院长属于哪一边的,所以,讲起来谨慎地保持着中立态度。而修道院长的态度则更加谨慎,每当这位女客提到红衣主教阁下的大名时,她仅深深地点一下头。米拉迪开始相信,女修道院长在修道院可能会深感无聊,于是,她决心走一步险棋,以便探知下一步该如何走。她想看看这位善良的院长的谨慎会维持多长时间,便开始讲红衣主教的坏话,越讲越露骨,明着详细地讲了他同代吉荣夫人,同马里翁。德。洛尔姆以及同其他诸多轻佻女人的风流韵事。女修道院长先是聚精会神地听着,渐渐地绽开了笑容。

“好,”米拉迪自语道,

“她对我这方面的谈话发生了兴趣,如果她是主教派,是不会相信这些话的。”这时,米拉迪,将谈锋转向了红衣主教对他仇敌的迫害上面。女修道院长只是不断地画十字,没表示态度。这一切证实米拉迪的想法是正确的,这位出家修女是一个王党派。米拉迪趁热打铁,继续讲下去。

“我对这方面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院长终于开口了,

“不过,尽管我们离宫廷十分遥远,尽管我们不是担心世俗的事,我们这里也还有一些与您所讲的情况相仿的例子。有一位寄宿女客就曾遭到过红衣主教先生的报复和迫害。”

“一位寄宿女客?”米拉迪说,

“哦!天主!可怜的女人。”

“您说得对,她的确很值得同情:一切痛苦她都受遍了。不过,话说回来,”修道院长转而说,

“红衣主教先生这样做也许是合理的,再说,尽管那女子看上去像个天使。”

“好极了!”米拉迪自语道,

“天知道!我又能发现一些东西,我真是走运!”但她刻意赋予自己的面部以十分纯真的表情。

“唉!”她叹息道,

“这我知道,人们都这么说,说不应该相信人的外貌。可是,如果我们不相信上天赐予的杰作,那我们又该相信什么呢?而我这个人,我就相信脸蛋能激起我的爱心的那种人。”

“这么说,您相信那个年轻女人是无辜的?”女修道院长问。

“红衣主教先生不只是惩罚罪恶,”米拉迪说,

“他对美德的追究比那些大罪更严苛。”

“请允许我,夫人,向您表示我的惊诧……”院长说。

“关于什么?”米拉迪带着天真问。

“关于您的这种说法。”

“我的这些话有什么值得惊诧的呢?”米拉迪微笑着问道。

“既然您是红衣主教的部下,那您就应该是红衣主教的朋友,可……”

“可我竟说了他的坏话……”米拉迪接过修道院长的话茬。

“起码您没有说他的好话。”

“那是由于我不是他的朋友,”米拉迪说着叹息一声,

“而是他的一个受害者。”

“然而,他托您交给我的这信?”

“那只是命令,要我藏身于一个监狱,他会派几个人来把我接走……”

“那您可以逃走啊?”

“我能逃到哪里去呢?您想想吧,红衣主教只要想抓到我,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他找不到的地方吗?如果我是个男子,也许还能那样做,可我是个女人,我还能做什么呢?您收留在这儿的那位年轻的寄宿女子,她可曾试图逃跑过,她?”

“没有,这倒是真的。不过,她和您不一样,我相信她是出于什么爱情而留在法国的。”

“这样看来,”米拉迪叹了一口气,

“她既然有爱,就还不是那么不幸。”

“这么说,”女修道院长望着米拉迪,

“在我眼前又出现了一个可怜的受迫害的女子吗?”

“哎,是的!”米拉迪说。女修道院长心怀忐忑看了米拉迪片刻,她有了什么想法。

“您不会和我们神圣的信仰为敌吧?”她吞吞吐吐地问。

“我,”米拉迪提高嗓门说,

“我,您说我是新教徒!哦!不是的,我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

“那好,夫人,”女修道院长一展笑容说,

“请您放心好了。我们修道院不是监狱,我们定会做出必要的安排,让你在这住得满意,此外,您在本院将见到那位受迫害的年轻女子,她妩媚动人,讨人喜欢。”

“她叫什名字?”

“她叫开蒂,是一位地位很高的人托付于我的,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其他名字。”

“开蒂!”米拉迪大声说,

“什么!您肯定她是?”

“没错,夫人,难道您认识她?”米拉迪暗自微笑起来,她已经意识到这个年轻女子就是那个侍女;想到那位姑娘,一种报复的欲望使她的面部线条发生了扭曲。但是,这个变化多端的女人只是一时失态,几乎是立即,镇定自若、和颜悦色的表情又在她的脸上出现了。

“我强烈同情这个女人,什么时候能够见到她?”米拉迪问。

“今天晚上,”院长说,

“甚至今天白天也行。可您对我讲了,您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您需要休息,您就躺下睡一觉吧,到用晚餐时我们再叫醒您。”米拉迪预感到新的冒险活动内心非常激奋,她本可以不用睡觉,就去办那件事的,但她还是接受了院长的建议。这些天来,她经历了各种惊心动魄的磨难,如果说她身体能经得住这样的折磨,但她的心灵还是需要休整片刻的。院长告别后,她就上了床,开蒂的名字又很自然地牵动着她复仇的欲念。她又想起,红衣主教曾经答应,如果她的赴英之行大功告成,那她就取得了采取行动的无限自由。如今,她成功了,因此,达达尼安就在她的手掌之中,等她处置。惟一的一件事还使米拉迪感到害怕,那就是她的丈夫的存在。她原以为他死掉了,或者至少是侨居国外了,然而他现在是阿多斯,成了达达尼安最最要好的朋友。不过,既然他是达达尼安的朋友,那么,在让她尝到失败的事件中,就一定是帮助了达达尼安的。如果他是达达尼安的朋友,那他就是红衣主教的仇敌。这样,米拉迪就能将他纳入置火枪手于死地的计划中去。在这些甜美的希望的抚慰之下,她很快入睡了。她被一个轻柔的声音唤醒了。睁开眼后,她看见院长站在床前,一位金发女郎陪在院长身旁,这位青年女子很漂亮,目不转睛望着她。两位女性寒暄后,彼此仔细地打量着。她们两个都美貌无比,但两种美是完全不同的。米拉迪意识到,她的高贵的气质和优雅的举止是对方无法相比的。于是,她高兴地笑了。说真的,这位年轻女子身着初学修女的那种服装是没法与米拉迪比美的。院长为二人作了介绍,当她完成这种客套之后,去办理教堂公务了。初学修女看到米拉迪躺着,想随院长一起离开,但米拉迪将她留下了。

“怎么,夫人,”她对初学修女说,

“我刚刚见到您,您就不想跟我待一会吗?坦率地对您讲,为了度过我在这里的时光,我早就指望能有您这样的一个伴儿了。”

“不是的,夫人,”初学修女回答说,

“是我担心来得不是时候,您正在睡觉。”

“唉,”米拉迪说,

“正在睡觉的人要求的只是醒来时感到身心愉快,而这种快乐您已经给我了。”于是,她抓起初学修女的手,将她拉到靠她床边的一张扶手椅上,让她坐下来。初学修女随即落座。

“我的天主!”初学修女说,

“我来这里已经有半年了,没有一点儿乐趣。现在您来了,有您做伴实在太好了,而且我随时都有可能离开!”

“怎么!”米拉迪问道,

“很快吗?”

“我希望是这样。”初学修女带着丝毫不想掩饰的愉快表情说。

“您曾由于红衣主教而吃过不少的苦,”米拉迪继而说,

“这也许是我们之间又多了一层互相同情的理由。”

“这么说我们善良的院长嬷嬷对我说的是真的?她告诉我您也是那个坏东西的受害者。”

“嘘!”米拉迪止住她,

“即使在这里,我们也不要这样谈论他。我的不幸是因为我对我的女朋友说了刚才您说的话,可是那个女人出卖了我,我原以为她是朋友的。您呢,由于什么?也是被人出卖的吗?”

“我不是,”初学修女说,

“我是我自己忠心的受害者,我对一个我爱戴的女人忠心耿耿,为了她我曾几乎献出了生命。”

“是她抛弃了您。”

“我也曾经这样想过,但两三天前,事实证明不是,对此我要感谢天主。您呢,夫人?”初学修女继续说,

“我觉得您是自由的,并且我觉得如果您真想逃的话,就会很简单。”

“我从来没有来过法国,也没有朋友,人生地不熟,又没有钱,您要我逃往哪里?”

“噢!”初学修女大声说,

“您无论到哪都会有朋友,您看上去如此善良,又长得这样美!”

“尽管如此,”米拉迪说,她变得温柔得超凡脱俗,

“我还不是孤苦伶仃?还不是遭受迫害?”

“请您听我说,”初学修女说,

“应该对上苍抱有希望。瞧,尽管我地位低下,无权无势,您遇到我,也许对您来说是一件幸运的事。是这样……我有几位有权有势的朋友,他们为我活动之后,也会帮助您。”

“噢!我刚才对您说我孤苦伶仃,”米拉迪指望通过谈论自己让初学修女谈下去,

“这倒并不是一个上层的熟人都没有——地位高的熟人我也有几个,但他们都惧怕红衣主教,就连王后陛下本人也不敢支持别人去抗拒这位可怕的大臣。我有证据表明,王后陛下尽管心地极为善良,但却不止一次地在主教阁下的淫威之下,被迫抛弃曾经为她效劳过的人。”

“请相信我的话,夫人,王后并没真正抛弃他们,那些人愈受迫害,王后愈是思念他们,并且在那些人意想不到的情况下,他们却得到了王后亲切地想着他们的证据。”

“噢,”米拉迪说,

“王后是最善良的。”

“哦!这么说您早就认识王后了?难怪您用这种口气说她!”初学修女热情地叫起来。

“我的意思是说,”米拉迪回答说,

“我没有认识她的这种荣幸,但我认识许多她最知心的朋友,比如德。彼汤日先生、迪雅尔先生。我还认识德。特雷维尔先生。”

“德。特雷维尔先生!”初学修女嚷道,

“您认识德。特雷维尔先生?”

“对,认识,甚至很熟。”

“国王火枪队队长?”

“国王火枪队队长。”

“啊!您会看出,我们马上就成为朋友了,”初学修女叫着,

“如果您认识德。特雷维尔先生,您一定去过他的家了?”

“常去!”米拉迪踏上了说谎的道路,索性趁势撒谎到底。

“那您一定见过他手下的火枪手?”

“凡是他通常接待的人我都认识。”米拉迪回答道。

“请您说说您认识的人中几个人的名字吧,有可能他就是我的朋友。”

“好吧,”米拉迪有点为难了,

“譬如说德。彼汤日先生,德。库蒂伏隆先生,德。费律萨克先生。”初学修女发现她停住了,便问:

“您不认识一个名叫阿多斯的贵族吗?”米拉迪的脸色变白,尽管她能够自制,但还是不禁发出一声叫喊,同时紧抓对方的手,盯着对方。

“怎么啦!您怎么啦?”这位可怜的女人问道,

“难道我说了什么伤害您的话啦?”

“不是的。我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因为我也认识那位贵族,我感到奇怪的是,还有某个人也非常了解他。”

“噢!是的!很了解!那个人而且还很了解他的朋友,那就是波尔多斯和阿拉密斯二位先生!”

“是这样!他们我也认识!”米拉迪大声说。她感到有一股寒气。

“那就好了,如果您认识他们,为什么不可去找他们呢?”

“这是因为,”米拉迪吞吞吐吐地说,

“我同他们关系并不深。我了解他们,我只是听到他们的一个叫达达尼安的朋友常常谈起过。”

“您认识达达尼安先生!”这次是初学修女叫了起来。随后,当她发现米拉迪的眼神中那奇特的表情时,便说:

“请原谅,夫人,您与他是什么关系?”

“噢,”米拉迪为难地说,

“朋友关系。”

“您没有说实话,夫人,”初学修女说,

“您是他的情妇。”

“您才是呢,夫人!”米拉迪也大叫起来。

“我!”初学修女说。

“对,您。您是班那希尔夫人。”年轻的女人向后退去,她充满着惊诧,充满着恐怖。

“嘿!您不必否认了!”米拉迪步步紧逼。

“好,告诉您,是的,夫人!”初学修女说,

“我们是情敌吗?”一腔怒火骤然燃起,如果在别的场合,班那希尔夫人会立刻逃走,但现在嫉妒心控制了她。

“好吧,说出来,夫人!”班那希尔夫人用强硬态度说,

“您曾经是或现在还是他的情妇?”

“啊!不是!”米拉迪带着不容怀疑的口气大声说,

“从来不是!”

“我相信您这话,”班那希尔夫人说,

“但您刚才为什么那样大喊大叫?”

“怎么,您没听懂?”米拉迪说。她重恢复了平静,重振了她的全部理智。

“您怎么让我明白?我毫不知情……”

“难道您不明白他曾将我视为他的知己?”

“真的?”

“我知道全部情况。我知道,您曾被人绑架了;我知道,从那时候起,他就一直在徒劳地寻找您;我知道,他全身心地爱着您。现在,我找到了您!那怎么能不惊讶?啊!亲爱的康斯坦丝!我找到了您!我终于找到了您!”说着,米拉迪向班那希尔夫人张开了双臂。班那希尔夫人被米拉迪刚才的一番话说得动了心,瞬间,她把眼前这个女人当成最真挚、最忠诚的朋友了。

“哦!请原谅!请原谅!”班那希尔夫人不由自主地伏在米拉迪的肩上,

“我太爱他了!”霎时间,两个女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如果米拉迪的气力和她的仇恨一样大,那么,班那希尔夫人是不会活着脱离这次拥抱的。

“哦,亲爱的美人!”米拉迪说,

“找到您我真是太高兴了!让我好好看看您。”她仔仔细细地看着对方,

“不错,按他对我说的,我现在认出了您。”可怜的年轻女子不可能想到,在那开朗的额头里面,酝酿着怎样阴险的计划!在那闪着关怀、同情目光的眼睛里,暗藏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那么,您一定知道我受了哪些痛苦,”班那希尔夫人说,

“他已经告诉过您我所受过的苦。只是,为了他,那是一种幸福。”米拉迪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

“是的,一种幸福。”她在想着另一件事。

“还好,”班那希尔夫人接着说,

“我受的苦就要到头了。明天,或许就在今天晚上,我会再见到他,过去将不复存在。”

“今天晚上?明天?”米拉迪叫了起来。班那希尔夫人的这几句话击醒了她,

“您是在期待他的什么消息?”

“我在期待他本人。”

“本人。他来这里?”

“是。”

“但那是不可能的!他正在跟随红衣主教围攻罗塞尔城。”

“您可以这样认为,但对我的达达尼安,难道还有什么办不到的事?”

“哦!我不能相信您的话!”

“那好,请念吧!”不幸的年轻女子出于过分的自豪,说着便向米拉迪展示出一封信。

“德。谢弗勒兹夫人的笔迹!”米拉迪暗自说,

“啊!我早就知道,他们是一伙的!”于是,她急着读着信上那几行字:我亲爱的孩子,作好准备。我们的朋友很快就可以去看您了。他来看您,是要把您从藏身的修道院中带出去,所以请您准备动身。我们那极其可爱的贾司克尼人,最近又一次表现出色,请您告诉他,有人对他的警告非常感激。

“是的,是的,”米拉迪说,

“说得很明白。但您可知道,那个警告是指什么?”

“不知道,我猜想,是他把红衣主教的什么新阴谋预先通知了王后。”

“是,肯定是!”米拉迪边说边将信还给班那希尔夫人,陷入沉思。就在此时,她们听见一阵急驰的马蹄声。

“噢!”班那希尔夫人叫喊着冲向窗前,

“难道是他?”米拉迪依然躺在床上,这件事使她第一次乱了阵脚。

“他!他!”米拉迪口中喃喃道,

“难道是他?”她还是躺在床上,目光变得呆滞了。

“可惜,不是!”班那希尔夫人说,

“我不认识这个男人,但看样子是朝这儿来的。不错,他在大门口停下了,他摁门铃了。”米拉迪突然跳下床来。

“不是他?”她问道。

“噢!是的,肯定不是!”

“您没看错?”

“噢!我认识他的装扮。”米拉迪在穿衣服。

“您是说那个人来这儿啦?”

“是的,他进来了。”

“不是找您的,就是找我的。”

“哦!天主啊!您很紧张!”

“是的,我承认我紧张,我害怕红衣主教的一切举动。”

“嘘!”班那希尔夫人唏嘘一声,

“有人来了!”果然,房门打开,院长走了进来。

“您是从布伦来的吧?”院长问米拉迪。

“是的,是的,”米拉迪回答说,

“谁找我?”

“他不愿意说出名字——红衣主教派来的。”

“那就请他进来吧,院长。”

“哦!我的天主!我的天主!”班那希尔夫人说,

“会是坏消息吗?”

“我担心,是这样。”

“我就让您和这位陌生人谈话了,如果你愿意,他一走我就再来。”

“当然。”院长和班那希尔夫人一起走出了房间。米拉迪独自一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房门。片刻过后,她听见愈来愈近的脚步声,随后房门被推开,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米拉迪发出一声快乐的叫喊,来人原来是德。路斯费尔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