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
前面有提到过，关于地灵殿的修缮任务乍一看是相当之繁重，上到房顶揭瓦片，下至泥里换管道，这上蹿下跳的忙活确实是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十分之头疼。
但也不是至于要用一个礼拜才能做完的量，至少前面这么三天下来，该换的也换了该修的也修了，剩下那零零散散的什么地板开裂窗户玻璃要换，没有替换的材料也是做不到的。
昨天的信息量也不算少，新进入视野的那只扑棱着乌鸦翅膀的黑发少女，今天也是元气相当地出现在了早饭的餐桌上，服装的话，依旧是穿着昨天那身淡蓝色的浴袍，不过是为了吃饭方便些把袖子挽了起来。
据她自己说，种族是地狱鸦……嘛也不是很懂和鸦天狗有什么区别，都是长着一对翅膀就是了。这位精力过剩的黑发少女在吃饭的时候倒还算是老实的，没在餐桌上闹出什么大乱子，比如高谈阔论世界征服什么的啊，做出对于女孩子来说相当不雅观的动作之类的啊，这些……都发生在吃完早饭以后。
“一起去征服世界吧！”
“不要。再说，征服世界的话可不是说说就好的，首先要有一个详尽的计划，还得借助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这些，你都没有。空有一身本事却只会胡来的你是做不了霸王的。”
“呜扭……不愧是我看上的小弟二号呢，光是嘴皮子都有几分本事啊。那么先征服地灵殿”
“啊，古明地桑。”
“呜扭！”
灵乌路空，从今早开始就一直黏在局长的身边，称她为“小弟二号”，不停地想方设法吸引着局长的注意力。都有点可怜她了，毕竟对方可是向来无慈悲的咱家局长，就算没戴着那增加威慑力的头盔，但那张比门外的雪原要冷得多的脸可不是说撬就能撬得开的。
不过也亏得她还没腻歪，依旧是坚持不懈地跟在雷沃斯的后边循循劝诱，然后被对方连珠炮似的反击打得站不稳脚跟。
“总之去做点什么总行了吧！待在这儿好无聊的说！”
“不要。你连自己想要做什么都不清楚还想说服我，先说服你自己吧。”
“……接招！”
自暴自弃地放下了笨蛋架子的黑发少女一把拉住了局长的单马尾。
反手抓住她的手肘的局长后退两步，用完全潇洒的动作将这只鸦天狗抓住她头发的手弯曲到了奇怪的方向。
卡啪。书记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妙的声音。
“疼疼疼疼疼……”
在那之后，这位不老实的少女至少是老实了那么一小会儿，趁着这个机会，书记和完全潇洒的雷沃斯在将其当做背景板忽略的时间里总算是换上了备用的彩绘玻璃窗。
“我想到要做的事情了！”
结果在回去的时候，似乎是忘记了之前被教训的样子的灵乌路空，又一次信心十足地抓住了她的单马尾。
“小弟二号！咱们去钓鱼吧！”
正打算把这只手扭到行为艺术的方向去的雷沃斯听到对方的建议，倒是放开了握着她的手肘的手铠。
“倒是个好建议，也是时候给自己放半天假了。”
“的说……哎呀！”
抱住她腰部的局长给这屡教不改的少女来了一发印象深刻、姿势标准、完全潇洒的德式背摔。
“不过，一码事作一码事。”
起身拍掉了尘埃，雷沃斯瞥了一眼还倒插在地板上的那只地狱鸦。
“首先，我不是你的小弟。
其次，地底是没有鱼的。”
前段时间去过宇治桥钓鱼结果把自己钓进河里的雷沃斯，在书记苦心孤诣的教导下，终于是明白了这件相当之残酷的事实。
大师说得好，鼓掌！
感受到自己教育事业的成功性的书记突然生出了一种名为“啊，这就是人生”的感动。
“不过，就算是没有，只要握着鱼竿坐在桥上，就会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平静的感觉来。”
雷沃斯接着说道。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就陪你去吧。”
也就是说，明明知道水里没有鱼也想要去，吗。
恕我直言，老大您编纂的这个偷懒的理由并没见得有多么的高明。
但看在我也想休息半天的份上，这回书记我，就先机智地选择默不作声吧。
——
“所以，咱们也必须要跟着这两个笨蛋一起过来吗……”
“嘛毕竟觉大人那边也放心不下让阿空随便跑出去呢，万一闹出什么麻烦的话挨骂的可是咱们喵。”
穿上厚厚的冬装的火焰猫燐，微笑着对蹲在岸边心情低落的书记回复道。
在他们不远处的雪坡上，拿着从古明地觉那儿借来的鱼竿的两位少女正在研究着鱼竿的用法。
“小弟二号，就允许你来为我说明这东西的正确使用方式吧！”
实在是没有弄明白如何把缠在鱼竿上的线放下去的灵乌路空，向同样在那思考着人生百态的少女递出了教程申请。
“这个啊，经由我初步研究了一下，应该有两种不同的用法。”
她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煞有介事地摆弄起了手中的鱼竿，将缠在上边的线从卷线器上拆了下来。
“第一种用法，是根据其字面意思出发的。
钓鱼钓鱼，之所以用了钓的说法，肯定是在提示人们要使用这根线尖端的钩子，去把水里的鱼钓起来。所以我估摸着，就把这根线一甩出去然后，这样。”
啪嗒，鱼线上的浮标落在五十铃川的冰面上，弹了几下之后卡在了冰缝里头。
“看起来……并不是这样用的呢……”
“是啊，实验失败。”
但雷沃斯也没显得有多么尴尬，默默地把线收了回来。
然后举起那没了鱼线的鱼竿本体。
“第二种用法，就是什么都不要管，用莽来解决问题。
我寻思着，这五十铃川平日里被冰块覆盖，这鱼钩也不像是能破冰的样子。假如说名字不过是钓鱼给咱们错误的文字暗示的话，那么一切的秘密就都在这鱼竿里头了。”
“喔喔——但是要怎么做？”
“就像这样——嘿。”
雷沃斯腕部一甩，手里的鱼竿狠狠地抽在了冰面上。
似乎是在这小小的木棍上加了什么法术，轰天的水柱顺着这甩杆的动作一路从这一头炸到了五十铃川的对岸。
“这样一来的话，无论藏得多深的鱼都难逃被炸飞的命运了，钓鱼什么的太过时了，我将其称之为……
炸鱼。”
在漫天飞舞的冰花之下，少女扛着鱼竿（本体）的动作显得格外帅气。至少，在灵乌路空眼中，这位不过是见过几面而已的陌生人的形象在此刻得到了相当大的升华。
“酷不酷，想不想学。”
“弟子二号……不，师傅！”
双手合十的黑发少女朝她鞠了一个标准的90度躬。
“请务必传授在下这名为炸鱼的秘法！”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
看着河对岸那其乐融融的师徒场景，火焰猫燐和书记相当同步地将溅射到脸上和衣服上黏着的冰片伸手抹到了下来。
“怎么说喵……正常的钓鱼来说的话，是不会发出那么大声音的喵……”
“倒不如说，这两人根本就没打算‘钓’鱼啊。”
确实，像她们俩这熊孩子透了的玩法根本就不用在意什么河里头有没有鱼的问题。
但这现场……
“师傅，是像这样以‘咻咚咚——’的节奏把灵力放出去吗！”
一道轰天的水花从河中心炸开。
“错，是像这样‘咻咚-咚——’才对。”
一排冰花扑面而来。
与其说是钓鱼，现在这场景倒不如讲更像是舰炮演习吧。
“大就是强！多就是猛！”
“卍解，雪一文字【银世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诸君，你们有谁在小时候往冻住的湖里炸过小鞭炮吗？
看着完整的冰面被炸开，然后扬起一道一道小水柱的时候，有因为感觉到破坏了什么事物的快感而欢欣雀跃吗？
然后在崩散的水花面前念起中二到爆的咒语，满足自己想要模仿电视中那些个大场面的欲望。
这就是两位实际心理年龄都不是很达标的少女现在正在做的事，而注定的，她们回去之后不会有什么太好的遭遇。
“知道吗，”火焰猫燐撑伞防御着不断飞来的流弹，一脸无奈地说道，“其实呢，就算是流淌于地底的河流，五十铃川也是有河神存在的。”
“真的？”
这倒是书记第一次听说。
“是真的，而且那个神明，我想你应该认识才对喵。”
她顿了顿，道出了那就连一直生活在鬼都的书记都不曾了解过的神明的名讳。
“水桥帕露西，宇治的桥姬。施与河流恩泽就会报答，不尊敬河水就会报复，是相当公平豁达的一位神明喔。”
默然。
我还真不知道她除了本子店店主和第二道关卡的镇人之外竟然还有一个这么正经的身份呢。
不过，既然是她的话……
“嗯，确实认识。”
那这两个笨蛋等会儿就有的受咯。
——
当天夜里。
在五十铃川遥远的另一头那灯火摇曳的桥下，新挂上了两个扎着好几十根针的草人。
在五十铃川的这一头，因为玩水过头而难得感冒了的两位少女，在交还了终于不堪重负折断的鱼竿之后，在古明地觉尖酸刻薄的精神攻击下也罕见地发了一晚上的低烧。
“师傅……我想起了一句相当符合我们现在的样子的谚语咧。
叫做‘鸟在吃食的时候总有主人看着’什么的……”
“笨蛋，那叫做‘人在做，天在看’。”
沉默。
“呜扭，好难受……”
“是啊。”
送她们俩横批两个大字。
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