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雷火大神 (3)
八人一路急行，跑到离碑林三里之外，生怕给人瞧见，专捡林深小径而行。紫翎一边跑一边嘱咐众人：“待会到了地方，咱们先躲起来，伺机而行，不可冒然出头。”她说这几句话时坚定从容，俨然一派首领风泛，众人齐声答应，她却仍不放心，又道：“黑豹大哥，你平素最不守规矩，可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凡事依计而行，千万不可冲动。”
黑豹自知性情冲动，好惹事生非，突然间被紫翎单独提醒，脸面上不禁有些难堪，心想：“幸好此时断麟不在，若不然，又要被他借机取笑一番。”只得应了声：“知道了。”
金胡子心中见喜，暗想：“大小姐天资聪秀，行事也渐渐练达，日后定能担负起金府的家业，老主人在天有灵，也该当含笑了。”
众人快步来到碑林外，只见这是一大片人工建造的巨石墓地，方圆里许之内，立满了高达十余丈的巨石墓碑，每一座石碑上都刻满了莽族铭文，记载着历代头人们的事绩功德，而这些头人的尸骨便埋在一座座巨大的石碑之下。
碑林中擦肩接踵挤满了莽族人，粗略看去，也有三四千人不止。众人不敢轻动，躲在外围的一座石碑之后。只见碑林中心有一块空地，其间设有一座圆形石台，骄狮正立身于台上。童虎低声道：“你们看，是我阿爸。”又见骄狮对面盘膝坐着一个老妇，她面色焦黄，脸上布满了长长的疤痕，满头蓬松花白的头发抓髻在脑后，用两根兽骨交叉作钗，身穿一件灰色麻衣，干瘪如鸡爪的手上握着一根奇形怪状的木仗，犹如骷髅人骨。
玉桐见那老妇外形古怪，低声道：“头人对面那人是谁？”黑豹凑到玉桐跟前，正色道：“看她的模样便知那老巫婆了，你看她那么丑，要吃一百个漂亮小姑娘才能变美，待会你千万不要教她瞧见，否则她非要将你抓去吃了不可。”黑豹这话原是吓唬捉弄她，岂知玉桐天真烂漫，竟然将他的话信以为真，吓得躲到了紫翎身后。
紫翎安慰道：“妹妹不怕，黑豹大哥是跟你说着玩的，没那回事。”
转而对黑豹悻道：“这个时候，你还有心胡闹！”玉桐得知自己被骗，心有不甘，举着粉团般的小拳头往黑豹肩头打去，埋怨道：“你讨厌，你讨厌”
紫翎低声喝止，道：“别吵，听他们怎么说。”玉桐安静下来，只听骄狮在台上大声道：“通天巫，你还在这里妖言惑众，族人就是听信了你的鬼话，如今已有二十余条无辜性命丧生于牛怪之口，你还想害死更多的人么？”那巫婆一声怪笑，用沙哑的声音说道：“魔怪是上天给我们族人降下的惩罚，只有献出三十名年轻貌美的少女，才能消灾解难，这是众神赐予我的启示。”骄狮怒道：“简直一派胡言，从今而后，我绝不允许你再将任何人送给牛怪！”台下随即有人鼓噪呼应，以示赞同，但大多数族人仍是默不作声。
通天巫道：“头人如此说，是不愿将自己的女儿献出来，解救族人了？”骄狮不假思索，说道：“倘若果真能够消灾解祸，我身为头人，又怎会舍不得自己女儿，只不过”未等他把话说完，只听得通天巫叫道：“很好！”嘴角微微上翘，眼中现出一副狡狯之色，接着对台下的族人们高声宣道：“今晚便是月圆之夜，只须将最后一名少女献给牛怪，从此绿光之森便永世得享太平，头人愿将自己的女儿芸萝献给牛怪，真是我们全族人的福泽。”台下众族人跟着她齐声呼喊。
骄狮即惊且怒，手指通天巫，口中只道：“你你”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通天巫将手一挥，吩咐一声：“将祭品抬上来。”只见他身后四个粗壮汉子挤出人群，不多时便即回转，却推着一驾木车停在台下。车上立着一根木桩，桩着绑着一个美貌的少女，却不是芸萝是谁？
骄狮对芸萝向来疼爱有加，他们父女连心，如何不急？大声叫道：“芸萝，你别急，有阿爸在，没人敢把你怎样！”这几声大叫犹如狮吼，连远处的紫翎等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芸萝显是被绑已久，兀自昏昏沉沉，忽听得父亲声音，喜叫：“阿爸！”
通天巫明知骄狮不会将芸萝作为人祭献给牛怪，故而昨夜派人在芸萝回家途中将其劫持，今日又用言语逼迫骄狮就范。她不敢多耽，生怕迟则多生枝节，怪笑两声，一边吩咐将芸萝送往血兰谷，一边鼓动族人高呼涌动。
骄狮想要上前解救女儿，无奈人流汹涌，寸步难移。眼见芸萝连同木车一同被族人抬起，她却丝毫不惧，仍自高声叫道：“阿爸，女儿不怕！”正在群情悸动之时，人群外一声雷鸣般的怒吼响起，喝道：“将人放下！”
莽族人被这一声雷吼惊呆，齐齐向声音来处望去，却并未将芸萝放下。只见一座巨石碑上站立一人，挺拔如峰，威风凛凛。那人正是黑豹，指着通天巫怒道：“老妖婆，还不快将芸萝姑娘放了，等着老爷亲自动手么？”
通天巫见黑豹颇为眼生，但见他肤色黝黑，只道也是莽族人，听他言语如此无礼，不禁气恼，转眼望向骄狮，说道：“原来头人早有安排，为了自己的女儿，竟然违背神明的旨意，未免私心过重了罢？”不待他回答，又对台下众族人叫道：“不要管他，将祭品送往血兰谷！”
众族人抬着芸萝缓缓移动。只听得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叫道：“救人！”说话的正是紫翎，随着她一声令下，黑豹当先从巨石碑上一跃而下，正落在绑着芸萝的那驾木车上。他脚下使了个‘千斤坠’，只听得咔嚓一声巨响，那木车登时被他踏碎，木悄纷飞。
黑豹左臂抱住芸萝，右手抓起一根木桩，身形旋转一周，手中粗长的木桩如横扫千军一般，将周围的莽族人逼退在三丈开外。与此同时，金胡子带着紫翎、玉桐还有雷步鹏、童虎五人也已冲入人群之中，护着芸萝退到了骄狮身边。通天巫见势不妙，急欲逃遁，岂料沙开早已用地行术潜到台下，单等她逃走之时，立刻跳将出来，将其擒住。
这场变故突如其来，不但通天巫始料不及，族人们更是惊慌不知所措。骄狮大声道：“大家听好，通天巫妖言惑众，纵容牛怪伤害族人，我骄狮身为头人，依照族规对她施以惩罚，任何人不得干涉！”
通天巫虽被沙开擒住，却如何肯轻易败北，森然叫道：“巫师是神明的仆人和使者，骄狮如此对待我，便是对神明的蔑视、亵渎与不敬，你没有资格再做我们的头人，你的狂妄愚蠢将会给全族带来灭顶之灾，你不但背叛了绿光之森和族人，还招来了这些会使邪术的妖魔搅乱祭典，你才是该受到惩罚的人！”她所说的‘会使邪术的妖魔’指的自然便是金胡子等人，方才沙开施展地行术，从地底跳出，乃是族人亲眼所见，对其为‘邪术妖魔’一说，深信不疑。族人们在通天巫一番污蔑之辞的鼓动下，渐渐躁动不安，鼓躁声和议论声响成一片，尽是对骄狮的质疑之辞，局面逐渐向有利于通天巫的一面倾倒。
众人心知肚明，纵使擒住了通天巫，若然这数千莽族人听信了她的蛊惑，一涌而上，即使他们个个手段高强，也绝难全身而退。
通天巫面露得色，发出连连怪笑，狠狠得道：“骄狮，当年你将我的儿子驱逐出族，可曾想过今日我会为他报仇！”她将声音压得极低，只有台上几人才听得到，众族人纷纷叫嚷着释放通天巫，眼见便要冲上台来。
便在此时，紫翎向金胡子使了个眼色。金胡子立即会意，仰天打了个呼哨。瞬时之间，众人抬头望去，只见碑林上空忽然红光耀天，一条火龙也似的烈焰绕着一人盘旋飞腾，那人正是诛天。
台下的莽族人见到这景象尽皆震惊，或呆立不动，或惊呼失声，只见诛天乘着火龙盘旋而下，稳稳得落到石台中央。紫翎走到台边，对莽族人厉声道：“你们这些凡人，见到火神大人还不下跪！”未等台下族人下跪，骄狮和童虎已抢先跪倒，紧接着台下数千莽族人齐齐跪倒，伏首叩拜，还不停高呼：“尊神大人”场面蔚为壮观。
此时的芸萝已被绑多时，手脚麻木不仁，正躺在黑豹怀中，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初时见到火神降临，也颇为震惊，只道是尊神来救，但仔细一看，便认出这位雷火大神乃是诛天假扮的，她心思聪慧，当即明白这是众人为对付通天巫而设下的计，只是她情性率真，心中一喜，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通天巫正在暗暗惊急，芸萝这一笑，却被她瞧在眼里，心知此中必有蹊跷，她刚要开口呼叫，沙开手急眼快，已一掌击在她后脑，将其震晕，绑缚起来。
只听得紫翎清脆的声音道：“火神大人法驾降临，为的便是降伏牛怪，想不到你们这些凡人竟听信巫祝蛊惑，害了族中许多少女，做了蠢事还想火神大人保佑你们么？”众族人闻听，即觉惭愧，更感惊恐，生怕火神大人降罪，纷纷叩拜乞求宽恕。
紫翎见时机已到，便道：“以往罪恶尽皆归于巫祝，只要族人从此向心一致，拥戴骄狮头人，火神大人便既往不咎。”尊神旨意，莽族人哪敢不从？纷纷呼喊着：“拥戴头人，拥戴头人”数千人的喊声响成一片，惊得林间鸟兽惊走。
骄狮即是欣慰，又是喜悦，心中热血激荡，迈步走到台前，大声道：“大伙静一静！”众族人顿时止住呼喊，碑林中安静无声，只听骄狮说道：“牛怪害我族人甚深，此物不除，绿光之森便永无宁日，今晚便是月圆之夜，谁愿与我同往血兰谷屠杀牛怪？！”话音方落，碑林中立刻又响起族人的呼声，纷纷叫喊着愿与头人同往。
台上众人见这场假扮火神的戏演得总算圆满，即收拾了通天巫，又聚拢了族人之心，不禁暗自欢悦，却不敢喜形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