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彩衣夫人
却说千夏香去见彩衣夫人,天行静待。多时,千夏香回转房来,禀过:“夫人请公子前去相见。”天行道:“有劳姑娘带为引见。”千夏香喏了,在前引路,带他去见彩衣夫人。
天行心想:“我倒要见见这位彩衣夫人,究竟是何人物,再向她问个清楚明白。”二人来到甲板之上,众海盗见了,纷纷跪倒。天行在千夏香引领之下,上到第三层船楼,穿廊过间,来到一处所在。千夏香道:“公子,我们到了。”天行看时,只见那里轻罗帷帐,珠帘悬挂,馥异香蔼,氤氲瑞开,是一间优雅华美的卧室,不觉疑惑,问道:“不是要带我去见彩衣夫人么?怎地把我领到这里来了?”千夏香道:“公子勿疑,夫人就在里面。”
这时,只听得房里有人说话,问道:“香儿,是公子到了么?”天行寻声望去,只见罗帐开处,一个美貌袅娜的妇人正在香榻上,半倚半卧。看她眉如翠羽,肌似羊脂,脸衬桃花瓣,鬟堆金凤丝。秋波湛湛妖娆态,春笋纤纤妖媚姿。虽已不再妙龄,却别有一番风情韵味。
千夏香道:“公子,这位便是彩衣夫人。”天行闻言,即上前见礼。
那夫人闪凤目,簇蛾眉,仔细观看。见天行丰姿飘逸,相貌俊朗,一身潇洒是英才,半点不惹俗世埃。彩衣夫人看到那心欢意美之处,不觉****汲汲,爱欲恣恣,展放朱唇,呼道:“公子,请来我身边坐下。”
天行见她衣衫轻薄,玉肢胴体若隐若现,便是多看她一眼也不敢,却哪里敢坐,说道:“在下是你的阶下之囚,自来未曾拜识夫人尊颜,前日我打杀了不少人,夫人不但不怪罪,反而以好酒好食相待,甚是不当。又没半点儿差遣,正是无功受禄,寝食不安。”彩衣夫人道:“些许小事,公子何须放在心上,未请教公子姓名。”天行道:“在下傲天行。”彩衣夫人点了点头,赞道:“果然不凡。”天行道:“听千夏姑娘所言,且教我将养个把月待有话说,不知夫人要与在下说甚么?”
彩衣夫人微怒道:“丫鬟不懂得事,怎得随口便对公子说了!”千夏香怯道:“奴婢知错。”
天行立即道:“夫人莫怪她,是我硬逼着她说的。”彩衣夫人道:“既是丫鬟说出了,我也不再相瞒。我观公子手段高强,是个真男子,有件事欲要相求,只是公子身上有伤,气力亏欠,且请将息月余,待公子气力完足,那时再与公子说知备细。”
天行闻言,问道:“我与夫人素不相识,夫人怎知我有手段?”彩衣夫人道:“说起此事,还要请公子恕我无礼得罪。”天行心想:“无端将我们捉了,当然是你无礼。”嘴上却不便直说,问道:“夫人何出此言?”彩衣夫人道:“当日那群不省事的误捉了公子,我正经过,见公子一人独斗数十名兵卒,手段好生了得。我有心请公子留下,却恐公子不肯,故而教香儿暗放药箭,麻倒了公子。失礼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天行闻知,心中大怒:“原来暗放冷箭伤我的是千夏香,授意的却是你!”
怒火涌将上来,刚要发作,转念一想:“如今我落在她的手上,就算不顾忌自身,也要顾忌冰儿,我且忍耐一时,看她想要怎样?”想到这里,他强压怒火,说道:“事已过去,休要再提,区区一支暗箭,未必伤得了人!”说罢,朝千夏香看了一眼,只见她满面惭色,低头不语。
彩衣夫人道:“公子豪情傲气,果然非同一般。”天行道:“夫人休要夸我,有甚么事,尽可明言。”彩衣夫人道:“公子初来我这里,尚未领略海上风景,我陪公子玩赏几日,再说不迟。”天行越发的焦躁起来,心想:“女人家婆婆妈妈,只说有事相求,却又不即相告,偏要我养甚么气力。如此下去,不知几时才到天岛。”想到此,说道:“方才来时,只船边有只大锚,约有多少斤重?”彩衣夫人去看千夏香,听她回道:“那是只废弃的旧锚,少说也有千斤分量。”天行道:“请夫人与我去看看,不知天行搬不搬得动。”彩衣夫人道:“教香儿去准备香茶,饮了茶再去。”天行道:“且去了回来再饮未迟。”
千夏香引领,三人来到甲板之上。众海盗并做工的囚徒见了彩衣夫人,都跪下参拜。天行走到那大铁锚前,把住摇了一摇,笑道:“真是这两日养得娇惰了,那里搬得动!”彩衣夫人道:“千斤重的铁锚,莫说公子,任谁也搬它不动。”天行笑道:“夫人当真以为我搬它不动?”
叫道:“众人散开,看我拿一拿。”
天行便把长袍脱下来扔给千夏香,露出雪白雄健的肌肉,众人见他背后那虎斑纹,皆是一惊。只见他把那大铁锚双手一托,轻轻地举过头顶,双手把大铁锚只一撇,轰地砸碎了铁皮包的甲板。众人见了,尽皆骇然。天行再把右手伸去一提,大铁锚提将起来,望空只一掷,掷起一丈来高,吓得众人惊声四散,天行双手只一接,轻轻地放在原处。天行回过身来,看着彩衣夫人并众海盗,面上不红,心头不跳,口里不喘。
众海盗无不心惊:“幸亏不曾为难他,否则他发起火来,还有命在么?”
彩衣夫人近前拉住天行的手,喜道:“公子非凡人!真乃天神!”
众海盗与囚徒们都拜道:“真神人也。”天行摆脱了她手,说道:“光有一身气力,也只不过莽夫罢了。”这时,千夏香将一碗香茶递来。天行接过茶来,饮了一口,将茶碗递还给她。千夏香接过在手,却见她面现惊诧之色。彩衣夫人过来一瞧,不禁也是一惊,只见碗中所余茶水却已冻结成冰,乃是天行稍运玄冰真气所致。
彩衣夫人惊叹无语,暗赞:“世间果真有此奇人。”天行却暗自摇头,心想:“姑姑传我这玄冰真气何等神功,今日却不得不与海盗们展露,倒像是杂耍卖艺的一般,实是辱没了它。”
彩衣夫人看罢,遂请天行去往内舱,进到一处私蔽密室之中。天行见此处颇为隐蔽,四周无人,知她定有秘密事要说,便道:“夫人有事只管讲来,便是杀人的勾当,天行也替你去做。只盼事成后,夫人放我二人自由。”
彩衣夫人吩咐道:“香儿,你去外面守着。”千夏香答应着去了,回手掩住了门。彩衣夫人上前说道:“公子请坐,待奴家将衷曲详情告知。”说着话,便伸手来搭天行肩膀。天行退后一步,心想:“这夫人怎的如此放浪?”心中不悦,却又不敢开罪于她,说道:“请夫人捡紧要的讲来,天行听着便是。”彩衣夫人笑笑,说道:“公子可知这座大船叫甚么?”天行道:“听千夏姑娘提过,叫做‘龙丸大船’。”彩衣夫人点了点头,又道:“公子可知这座龙丸大船是甚么船?”天行心忖:“明明就是艘海盗船,还来问我,却是何意?我据实回答,看她说些甚么?”想到这里,便回答:“海盗船。”彩衣夫人笑道:“不错,这是艘海盗船。当年我夫君黑龙大王指挥此船,乘风破浪,驶出倭国,后攻占东海三十六岛,击败大小战船无数,风头一时无两,终成海上霸主。”
天行心想:“霸海占岛,终不过是海盗行径,有甚么好炫耀的?”
又听彩衣夫人道:“只可惜霸业初成,大王却于去年忽染重病,不幸故亡。龙丸无主,奴家身为大王遗孀,却只得免为其难,继夫君掌管。近来却有大将军武藏嫌我为一介女流,对我诸多非议,意欲取我而代之。”
天行闻听到此,想起自己曾见过此人,自语道:“武藏将军?”彩衣夫人道:“他是黑龙大王的旧部属,手握兵权,又有三大侍卫伴其左右。
我虽为龙丸之主,却无实权在手,如何敢与他争强?前日见公子与兵卒们相斗,手段高强,是个真男子、好丈夫,只盼公子为奴家作主,奴家情愿将一切奉上,以筹大恩。“说话间,只见她轻衫一撩,露出半边胴体,散发着阵阵香气,贴在天行身上。
天行大窘,慌忙推却,说道:“请夫人自重。”彩衣夫人呵呵一笑,续道:“只恐公子伤势未愈,因此教香儿侍奉公子个把月,待贵体气完力足方请商议。不料香儿已先说了,奴家只得据实相告。”
天行听罢,收摄心神,暗想:“说甚么请我作主,根本就是两边争权夺势。要我去杀那武藏将军,她好安心做她的海盗头。”想到这里,便问道:“那武藏有何本事?”彩衣夫人道:“他身高九尺,身披重甲,勇猛过人,号称‘倭国第一武士’;他手下另有三名侍卫,也都非等闲之辈。”天行冷笑一声,说道:“那武藏在下也曾见过,看不出有何不同。却不是我耍嘴,凭着我的手段,那样的三五个也不是我对手!
既是恁地说了,如今还在这里做甚么?我现下便去结果了他!“天行急着将彩衣夫人所求之事办妥,便可见着冰姒,故而片刻也等不得,这便要去杀那武藏;况且在他心中,那武藏也不过是个海盗贼首,杀了他也是为沿海诸岛黎民除害,不算有伤天理。
彩衣夫人将他拦住,说道:“公子且慢,武藏手下兵强势大,此事须得周密布置,未敢造次。”天行道:“夫人是何意思?”彩衣夫人道:“奴家为此事已筹划多时,只缺公子这样的人相助,如今既得公子援手,咱们须得依计行事。”天行道:“原来夫人早有安排,在下依照夫人吩咐去做便是。”彩衣夫人喜道:“甚好。方才公子大显神威,难保武藏不会有所察觉,为免夜长梦多,咱们明日便动手。”天行道:“但凭夫人差遣,却有一事须请夫人应承。”彩衣夫人笑吟吟得道:“无论金银珠宝,还是娇娥美人,只要公子说得出,奴家绝不吝啬。”天行道:“天行非为这些,只求事成之后,夫人能将与我同来的那位姑娘放了,赐一条座船,送我二人去往天岛。”彩衣夫人想了想,笑道:“原来公子还是位痴情的人儿。这有何难,只要公子随了奴家心愿,自会见到那位美貌的姑娘。”说话时,眼波流动,媚态撩人。
天行见她言辞挑逗、举指放荡,心下甚为不悦,转身道了声:“多谢。”迈步出去了。到得舱外,却见千夏香迎将上来,叫道:“公子。”
天行道:“你在此等我?有甚么事么?”千夏香道:“暗施药箭射伤公子,奴婢心中过意不去,特来请公子恕罪。”天行道:“你也是奉了夫人之命,我不怪你。”千夏香喜道:“多谢公子。”天行淡淡一笑,说道:“我可不是甚么公子。在我面前,你也不必自称奴婢。你若愿意,便叫我一声大哥,我听着却还受用。”千夏香笑道:“是,公子。”
晚饭过后,彩衣夫人又请天行来在密室商议。彩衣夫人道:“诛杀武藏,此事非同小可,办得不妥,公子与我俱有性命之虞。”天行微微一惊,说道:“夫人乃是黑龙大王遗孀,众目睽睽之下,武藏安敢害你?”
彩衣夫人道:“武藏这厮横蛮无礼,心有异谋。他不害我,如何篡权?”
天行自打在蒙大将军墓中修炼‘风云动’,先后斩马贼、诛双煞、杀无常,修为一日千里,如今已初窥一流高手境界,自然不将武藏放在眼里。淡淡一笑,说道:“夫人不必担心,我答允要替夫人除却此人,便必然做到。就算他是倭国第一武士,也未必抵得了我傲天行三招五势。”彩衣夫人闻言,既喜且忧,说道:“武藏这厮手握兵权,船上各舱头领多半是他的亲信心腹。他一知我要除掉他,多半便要造反。各舱头领同时动手,我固然性命不保,恐怕连公子也会遭难。因此这件事当真危险得紧。”
天行冷笑一声,说道:“我独自去。若一举将他杀死,万事皆无;倘若杀他不死,自有天行一人承当,绝不连累夫人。”
彩衣夫人道:“公子切莫小觑于他,武藏那厮勇猛过人,甲胄从不离身。况且有三大侍卫常伴左右,又有卫士众多,恐怕公子难以近身,就算真的刺死了他,只怕也难全身难退,我倒另有个计较。”天行道:“夫人请讲。”彩衣夫人道:“明日我假意请他赴宴,席间安排我的十二名心腹女武士献舞助兴。公子便站在我身后,见我酒杯跌落,便趁机刺死他。介时十二名女武士同时拥上,对付他身边侍卫。必要时,还有香儿暗中施放袖箭助你。”
天行听罢,心中暗笑:“教十二名女子对付武藏的侍卫,这岂非笑话?”突然间他想起一人,说道:“天行依得夫人,不过为策万全,我想向夫人讨要一人。”彩衣夫人只道他要的乃是冰姒,故而犹豫了一阵,才道:“何人?”天行道:“此人唤做奔奴,曾与我关在一处牢房。
他身负异能,教他入伙,也许帮得上忙。“彩衣夫人看着千夏香,问道:”你可知有这么个人?“
千夏香道:“奴婢只知他是敖莱岛的战俘,很早便被囚禁在船上。”
彩衣夫人不以为意,说道:“既然公子有用,那便放他出来,还他个自由之身罢了。”天行闻听,起身施礼,道:“我替奔奴谢过夫人。”彩衣夫人道:“公子回去好生歇息,胜败生死只在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