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香魂飘渺 (1)
申飞返回船舱时，许欣欣正急得团团转，见他回来，一边欢喜相迎，一边生气责怪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担心死我了。”申飞慌忙赔礼道歉，拉她到床前，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许欣欣听说宋晨和文卿秘密策划阴谋时，面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道：“我记得他们上次见面时，闹的不欢而散。如今怎么会走到一起去了呢？”申飞怕她多心，安慰道：“我只是猜测是他，并非亲眼所见。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再慢慢查证好了。“许欣欣听罢，这才安下心来。但是不到片刻，待她听了乔雨菲的特异举止之后，不觉一双妙目凝视在申飞脸上，忽闪忽闪地写满嘲弄之意，口角之间，更是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令申飞好不自在。申飞竟有些脸红了，笑问道：“我脸上可写着字吗？”许欣欣神秘一笑，摇了摇头，却不说话。申飞见她神情古怪，心中必在戏谑自己，遂一把将她拉到身边，佯怒道：“快说，你笑我什么？”许欣欣嘻嘻一笑，道：“我不是笑你，只是觉的有趣。
”申飞道：“什么有趣？”许欣欣用食指轻敲着嘴唇，想了想，道：“为什么男人越坏，女人越爱呢？”申飞一时没听明白，愕然道：“什么？”许欣欣笑看着他道：“你越是臭名昭著，越是有女子喜欢你。先是五毒教的萧姑娘，而后是武林双璧之一是柳姑娘，到如今，连武林双璧的另一位也对你青眼有佳了。”申飞哑然失笑，但想乔雨菲与自己不过数面之缘，话都没说过几句，若说乔雨菲会喜欢自己，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当下在许欣欣的鼻子上轻轻一刮，道：“你这可是胡说了，小心外人听见，坏了人家乔姑娘的名声。”许欣欣一扭身子，嘟起小嘴，道：“还说不是，都开始偏袒人家了。”申飞揽着她双肩，赔笑道：“好了，是我胡说，我给欣欣赔礼了。”许欣欣笑吟吟道：“这还差不多。”许欣欣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可查出是谁在跟踪我们？”申飞摇了摇头，道：“我觉得没有必要去查了，乔姑娘临走时告诉我，五毒教正在到处找我。
我们是在阆州被人跟踪的，那里苗族人不少，定在五毒教的管辖之内。我想，应该是小林他们遇到麻烦了。”许欣欣想想也是，道：“反正我们也要到五毒教去，正好可以帮他们的忙。”申飞点了点头，直觉事情绝不会象许欣欣说的帮忙这般轻松，心道：“上次离别之际，当着所有江湖人士的面，五毒教已经和我撇清了关系，这次大张旗鼓地寻我，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隐隐产生不祥之感。此后两日，那艘船依然跟在后面。申飞和许欣欣知道他们是五毒教众后，也就不再担心。一路无话，直到第三日午时，后面那船突然加速，冲到了申飞坐船的前面。正在申飞和许欣欣诧异时，但见一人站在船尾，向申飞招手道：“申飞公子慢走，小人有话要说。”申飞吩咐船家把船并了过去。船尾那人跳到申飞坐船上，纳头便拜道：“拜见申公子。”申飞忙扶他起来，问道：“这位大哥有何吩咐？”那人道：“小人乃五毒教徒，在湘西总教部时，曾经见过公子一面。因少主受了重伤，临危之际，非要再见公子一面。所以分派教徒四处打探公子下落，天幸让我等遇上了公子。
小人看公子也是往湘西而去，怕打扰了公子行程，就一边向总教部传送消息，一边尾随公子而来。今天早上，我们得到回复。说李护法已带着少主到了前面的云阳渡，故而请公子务必在前面停泊，与少主一见。申飞惊问道：“你所说的少主可是萧姑娘？”那人道：“正是。”申飞骇然失色，问道：“萧姑娘受了什么伤，怎有‘临危’一说？”那人悲痛道：“少主被那阴阳先生乌弄彰打伤，浑身经脉都断了，只留着一口气在，若不是我们靠着五毒教的灵丹妙药续命，怕是早已……早已申飞如闻惊天霹雳，脑中空白一片，茫然无措道：”怎会这样？“退了两步，背靠在船舱之上，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许欣欣突然喝道：“你莫要信口雌黄，阴阳先生早已被逐出了苗疆，又怎会伤害萧姑娘？”那人惊道：“小人岂会拿少主的性命说笑？”顿了一顿，恨声道：“半年前，多亏了申公子引来众多武林人士助威，张兮路迫于形势，才把那伙恶人赶出了苗疆。
但是此后不到一个月时光，姓张的勾结官府，说我们五毒教聚众谋反，使得官府屡次派兵来攻打我们。我们以险而守，总算未被剿灭，却也死了许多兄弟。教主为众教徒着想，就书信一封，派人送到历城，希望姓张的能够放过我们。那姓张表面说的仁义，背地里却又唆使官府进攻。我们和官府大战了几次，死伤无数。不得已时，少主只好派人向张兮路传话说，如果他再这样下去，我们五毒教誓死也要将他在苗疆做的恶事传扬出去。张兮路竟是不怕，仍然让官兵攻打我们。少主气急，就暗中派人到江湖各门各派去散布消息，揭发张兮路的恶行。然而不消几天，我们派出去的人就都死了。事后，那阴阳先生就回来了，他威胁我们少主说，若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就会灭了我们五毒教。李护法气不过，就和他打了起来。那阴阳先生太过厉害，少主和护法联手也不是对手。等那阴阳先生去了以后，少主不信江湖上没有一个说理的地方，仍然派人到江湖上揭发张兮路的事。
那阴阳先生知道以后，十分生气，就打了少主三掌，说这是他自创的三蛊掌，中掌者十日之内经脉全断，肌肤收缩而死，只有少主臣服于他，发誓再不与张兮路为敌，他才会给少主解除毒掌。可是……可是少主性格倔强，宁愿一死，也不想那姓张的低头。教主和李护法都去求那阴阳先生，教主都给他跪下了，可他就是不肯给少主解毒。十日之后……少主的经脉就全断了，肌肤也开始收缩……”说到这里，他早已泣不成声。平复片刻，才继续道：“少主马上就要死了，却对教主和李护法说，她临死时只想见申公子一面，那样死也安心了。亏得我们五毒教祖上还留了许多灵丹妙药，能够暂时控制住少主肌肤收缩，为她续命，终于撑到了这一天。”至此，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申飞那里还听得进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住道：“张兮路，我绝不饶你……”但见他满面赤红，双眼怒睁，突然大叫一声，一掌下去，将舱门打了个四分五裂。两位船夫见状，赶忙避了开来。
许欣欣何时见他这样怒过，生恐他悲伤之极，不顾了自身伤势，哀叹一声，上前握住他双手，靠在他胸前，轻声道：“萧姑娘要见你最后一面，你一定要强颜欢笑，不能让她带着遗憾走。”云阳渡转眼就到，任申飞忍耐力非凡，也是勉强压下胸中的滔天恨意和心中的无比悲痛之情。上得岸来，只见远处行来一辆马车，执鞭之人正是李小林。数月不见，却见李小林消瘦了许多，皮肤也变得黝黑，脸上的幼稚一扫而空，笃定的神情显的十分干练。李小林一眼看到了申飞，进车内把萧若冰抱了出来。走的近了，但见李小林怀中的萧若冰正闭目昏睡，原本娇美的面庞已憔悴的毫无光彩，身躯也瘦弱的不堪一握，好似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申飞的眼眶立时红了，心头酸苦，眼角之处头一次有了湿湿的感觉。他无法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抬头凝望李小林，叫了一声：“小林？”想从他那里得到答复。李小林面色不变，也不说话，径直把萧若冰送了过来。待申飞伸手接过后，他就远远地走了开来。
申飞蹲下身子，将萧若冰放在地上，扶起她上身，唤道：“萧姑娘，无神的双眸登时大放异彩，面颊之上也发出照人的光芒。申飞知道她这是回光返照，心中又是一阵酸楚。萧若冰的双眸就凝视在申飞脸上，一刻也不离开，欣喜道：“我这不是做梦吧？我终于见到你了！”申飞哽咽道：“萧姑娘，申飞就在这里。”萧若冰高兴道：“在我临死前，还能再见申公子一面，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申飞道：“有我申飞在，就一定有办法救你的，你一定要挺住。”萧若冰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知道我已命不久矣，即使有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我了。
”申飞握着她的手腕为她把脉，但觉她脉象全无，果然经脉全断了。萧若冰的眼眶内已有泪珠打转，强笑道：“其实死并不可怕，也许死了反比活着更痛快。”说话间，已流下了两行清泪，只听她说道：“小林是好人，可是我还是辜负了公子的托付。我很想把他看作是公子，可是我怎么也做不到。我对不起小林，也对不起公子。“申飞摇头道：”不，是我对不起萧姑娘。“萧若冰又是哭，又是笑，道：”不管谁对不起谁，我都要解脱了，我再也不用受这相思的煎熬了。今日能够死在公子的怀里，我已经知足了。“申飞直觉得萧若冰是因为受不了相思之苦，才选择宁死也不向张兮路屈服。
他忽然认识到，萧若冰的死乃是自己造成的，登时愧疚的说不出话来。萧若冰问道：“我现在是不是十分难看？”申飞忙道：“那里难看，萧姑娘好看得紧呢。”萧若冰欣慰地笑笑，深情地望着他，忽然道：“申公子能吻我一下吗？”申飞一愣，想起上次离别前，她也曾有过这样的要求，但是为了不负于李小林，他最终拒绝了。今日今时，他到底该不答应呢？如果他答应了，那么他不仅对不起李小林，也对不起许欣欣，但是如若他不答应，又怎么能让萧若冰心安呢？正在申飞犹豫未决之际，萧若冰忽然笑了起来，道：“申公子不必烦恼，我不过说笑罢了。也许正是公子这样的性格，才让我念念不忘吧。如果公子吻了我，那便不是我心中的申公子了。“申飞心痛如死，哀伤道：”都是因为我才害了萧姑娘。“萧若冰想摇头，却不能办到，气苦道：”是我连累了公子才对。因为我，使得公子被全天下的人唾弃。“她忽然转眼向四周张望，问道：”张二小姐可在吗？“许欣欣已识趣地走到了远处，申飞忙扭开身子，让萧若冰能够看到她。
只见萧若冰又是伤感，又是高兴道：“她很幸运，我真的好羡慕她最后一个”老“字，她身体一软，眼睛缓缓地闭上了。直到此刻，申飞仍有犹在的梦中的感觉，他想大哭，却流不出泪来，想大叫，又叫不出声来。百感交集，思绪大乱。到最后，只觉的胸口一热，昏厥过去。申飞再醒时，见自己躺在被褥之下，许欣欣正爬在床边小憩。他刚想起昏倒前的事来，就觉的胸口异常烦闷，烈火纯阳掌余气一遍一遍地冲击心脉，令人好生难受。他想定下心来，却总不能办到。终于，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来。许欣欣立时醒了，忙给他擦去嘴角的血迹，心疼道：“你好好躺着，什么也别想。”申飞摇了摇头，问道：“小林呢？”许欣欣道：“他在隔壁房里。”申飞挣扎着爬起身来，道：“我去看看他。”许欣欣想要拦他，却欲言又止，还是扶着他到了李小林房外。两人推门进去时，正见李小林坐在萧若冰的尸体旁边发呆。申飞想说些安慰的话，可自己心里早已难受的无以忍受了，又拿什么话来安慰别人呢。李小林也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房中一时寂静如死，令人十分压抑。
最后，许欣欣开口道：“我知道你们都很难过，但是毕竟萧姑娘已经去了，你们这个样子，萧姑娘在天有灵，会不高兴的。”两人还是未能说话，许欣欣正觉无奈时，却见李小林从怀中摸出两本册子来，递给申飞道：“书我已经看过了，现在还你。”申飞一愣，却未伸手去接。心想以这两本书所含的精髓，凡人花十年时间勤其中任何一本，都不见得能够精通其要，莫说这短短的半年时间要研读两本旷世奇书。还记得李小林初得秘籍时的兴奋样子，此时怎会轻易将秘籍送出。
念此，他不禁意识到李小林还他秘籍，乃是要割袍断义，忙问道：“小林这是何意？”只听李小林道：“你别想错了，我真的是看完了。”申飞愕然道：“看完了？”李小林点点头，道：“这半年来，我一直在学习《御风逸鹤谱》中的武功，武功自然提高不少，但是待我想要更上一层楼时，感觉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总是白费无功。后来，我读了《鹤啸幽野》，虽然很难理解其中道理，但是它让我明白了一点。就是，我越是想要依靠秘籍提升我的功夫，我就越是难以如愿。只有我放平心态，以无欲无求之心，才能在潜移默化中提升自己。所以，这两本书已经成了我累赘，是时候该还给你了。”闻此，申飞才松了一口气，欣慰道：“看来小林的境界已经飞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