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动是一缕温和的春风,柔柔软软,能吹化冬日的坚冰;感动是一丝甜美的微笑,平平淡淡,能给人生添加难以释怀的记忆。我是一个很容易感动的人,多愁善感,常常闻风伤怀,也常常看花独语。也许,是许许多多的人生际遇,让我不得不为之感动。那是人世间美好的情愫给予我的馈赠。
高考前夕,我在家休整,洪水不合时宜地将我们的村庄围困起来,面对日日进逼的大水,我备感无助。那天,父亲不急不躁,替我背包,撑竹排把我送出水窝,然后,逢水便牵着我,趟水而过。父亲那双大手,成了“水路”里的航标,让我安然前行。
登上通往县城的班车,心事重重的父亲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说:“能考上(大学)当然好,考不上也没事,不必太在意。”临别,父亲从手腕上取下那块伴他几十个春秋的上海钻石表,从车窗里递给我。
父亲说:“拿着,考场上用得上。”接过手表,我莫名地愣住了,有一种震颤在身体里留驻。远望父亲渐渐变小的身影,我没有流泪,但我注定一生要为此默默流泪,默默感动。亲情像林间的晨露一点一滴地洒下,让人不知不觉,而感动只是在别离时爆发。
远离故土在异地求学,我的心里总有深深的牵挂。每次父亲送别一程又一程,心便暖了一回又一回。感动父亲细微的关怀,感动父亲母亲难舍难分的离情。
我报名参加北京鲁迅文学院的函授学习,父亲欢欢喜喜没有一丝反对。我的文章在校刊登载,父亲开开心心,下田种地总有使不完的劲。
临近毕业,家里拮据日益显现,我的用度愁煞父母。偏偏灾祸又降临在我们头上,身体一直强健的父亲在一个冷寂的春夜突然西去。我似乎掉进黯淡无光的黑洞里,不知来路,不明去向,浑浑噩噩,懵懵懂懂。失去至爱的伤痛给我的打击是毁灭性。
我母校的师生并没有置若罔闻,对我置之不理。老师们关切地问候,同学们入微地帮助,让我远离悲伤,远离悲观。他们背着我举办大型募捐活动,为我缓解燃眉之急。那笔钱并不多,那份情却格外沉重。它让我领略友情的凝重和珍贵。
感动已不是言语能表达,泪水能写就的。它是一种永久的心情,一份人生的馈赠。感动是一种过程,这个过程中,我体会到人间真情,感悟到美与爱心的演进程序。
我与北京鲁迅文学院素昧平生,仅仅是她几万分之一的学员而已。他们没有将我淡化处理,束之高阁。先是我的求援文章《不想说告别》登在院刊《文泽》上,然后普及部主任王彬老师(现为鲁迅文学院副院长)寄来亲笔信,表示愿意免费让我继续学习。
这一年,我毕业了,在南昌工作;这一年,我苦读苦写,在《文泽》发表数篇短章,荣获当年“全国优秀学员”称号。感动,为遥远的陌生的师友。这感动有大漠的雄浑,有大海的辽阔,有天空的高远,也有心灵的律动。
远方的感动还有一份弥足珍贵,那是黑龙江省绥棱县一名叫王敏的已过而立之年的农妇带来的。王敏看过《不想说告别》心存感慨,给我写了一封劝慰信。这信被母校的师弟师妹收到,七弯八拐才转到我单位上,来信朴实感人,情真意切。王敏只读过六年书,认了三年字典后,便提笔开始创作,当年就获鲁迅文学院举办的全国文学大赛三等奖。她一把辛酸一把泪,苦苦追求自己的理想,生活清苦,却活得有滋有味有意义。王敏劝导我:“人生只要有精神和理想,什么也难不倒我们。让我们一同追求吧!”
远方,对我关怀和期望的还有如斯之人,别说善感的我,即使冷漠如霜的人也会为之激动不已,感慨万千的。同样一位已是而立之年的同城的知识女性张智梅对我,又是一番激励和帮助。她是我们主管单位的领导,不常见面,但常通话。她说“大话”,教我莫消沉,扎实工作,勤奋学习,也拉家常,教我保养身体,甚至做饭、洗被……当面是官,背后她如不倦的母亲,心慈的长者。
离家经年,母亲难见上一面。远在黑龙江的王敏和近居一城的张智梅常常在梦中相见。哦,让我恒久地保持这颗容易感动的心吧,人世的美好,亲情友情的温柔相伴,是这颗心永恒的动力。生命的旅程伴随感动而前进,心灵便会拥有嫩绿鹅黄,姹紫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