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找他的人很多,不过,分分类,也就那么二种人,一是商人,另一是妹妹。这么大的一间公司,商贾云集,络绎不绝,那是理所当然,凭什么会有那么多妹妹出入其间呢?
有一个问题,作为公司老总他也没法搞清楚:“我究竟有几个好妹妹?”同样的问题,不少朋友也无数次问及:“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他付之一笑,笑容里深藏着外人无法捉摸的幸福,那是他心里涌起的泉,一滴滴,温热如初春暖阳。
尽管有那么多好妹妹,在心里,他永远记得那个没能熬过十六岁的亲妹妹。那是灵魂里永远的痛。
那时家里很穷,妹妹只能穿他剩下的衣服,长衣长袖,宽宽展展,像是从戏里走出来的古典女子。妹妹在学校老是因为穿衣问题被人嘲笑,回到家里,哭着闹着,要换新衣。俗话说“哭闹的孩子有奶吃”,可妹妹的哭闹不但没要来新衣,反而要招来父亲的一顿暴打。声声哭喊,总让他揪心的难受。
20岁那年,他考上大学,妹妹却积弱成疾,住进医院,家里刚好凑齐他读书的钱,哪有力负担妹妹的医药费?书误了,可以重头再来,而妹妹的命只有一条啊。一急之下,他离家出走,只身来到省城一家服装厂打工。初入社会,他只是一名小工,搬搬布料,送送货,每天辛苦却没几个钱。
半年后,他把自己挣来的700元送回家,妹妹却在坟茔里头,只有荒草一堆与他对视。那个穿他旧衣,活泼灵动的小妹妹永远离他去了。妹妹就这样淡出他生命的轨迹,只留下酸涩的回忆,让他苦嚼。
一次,他在工休期间,读到一双忧郁的眼睛,那是“春蕾女童”贫困榜上无助的女孩的眼睛,一遍一遍,让他情不自禁地轻念出声:妹妹!他把自己的钱拢了拢,剩下一点生活费,其余都捐助给春蕾女童。
由一名普通的打工变成个公司老总,随着不断成长不断进步,他的春蕾妹妹越来越多,及至自己数也数不过来。
来公司找他的妹妹的大都是学业有成,来回报他的,而他只给前来的妹妹们指了一个地方——他故乡的后山,希望妹妹们到自己妹妹坟前插一枝野菊花。有时,他会开车带妹妹们去上坟,看看自己的熟睡多年的妹妹。
秋去春来,野菊花香浓香淡,花盛花枯,渐渐的野菊花枯枝如挺立的标杆,像是竖着一面面写满思念与爱旗。
有记者问他:“当初你那么苦,自己非常穷,为什么会考虑捐助春蕾女童呢?”
他说:“我也说不清楚。有一点是可以肯定,我想念我的妹妹,太想了。我妹妹受了太多的苦,就像那些春蕾女童一样。我不想让悲剧重演。”
记者又问:“有人曾封你爱心天使,政府也授予你献爱心先进个人,你怎么看待这些荣誉呢?”
他笑笑说:“我不是天使,献爱心也谈不上。我认为我只是把爱传递下去,我的妹妹无法接受到我传过去的爱,所以,我希望天下更多的妹妹们能够接受到。不错的,此生我最感荣幸的是我不知自己有多少个好妹妹,她们在自己人生旅途中会记住我这个哥哥的!我不希望所有妹妹都来回报我,只愿她们将自己心中的爱继续传递,哪怕是传给自己的父母、丈夫或孩子。”
在电视上听到他这番话,我的眼睛为之湿润,是啊,扪心自问:“我究竟有几个好妹妹呢?”或者,我把自己心中的爱妥妥当当无私无欲地传递出去了吗?爱不是施舍一般地献出,更不是投入产出表中的回报率,它是以一种插花的心情,平平静静,无声无息地传递。
把爱传给妹妹,传给我们的亲人,甚或触手可及的每一个陌生人,哪怕是一句温暖的话,一个关爱的眼神。每一次传递,这个世界便多了一枝野菊花,繁花遍野,每一阵风吹过,朵朵花瓣都将摇曳出一段沁人心脾的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