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看过古天乐版的《寻秦记》,大概会对里面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爷爷有印象,这位齐人邹衍,在电视剧中总是以一手抚弄胡须,一边摇头晃脑地说着“老夫夜观天象,……”的形象出现,似乎学识渊博。而事实上,历史上的邹衍虽然大抵没有电视上那么可亲,学识却真是不赖。“赤县神州”这个成语,就是来自邹衍的“大九州说”。
赤县神州,赤县和神州,都是中国的别称,其中神州之称一直沿用至今。这个成语最早见于《史记·孟子荀卿列传》:“(邹衍)以为儒者所谓中国者,于天下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中国名曰‘赤县神州’,赤县神州内自有九州,……中国外,如赤县神州者九,乃所谓九州也。于是有裨海环之,人民禽兽莫能相通者,如一区中者,乃为一州。如此者九,乃有大瀛海环其外,天地之际焉。”金·元好问《四哀诗·李钦叔》诗曰:“赤县神州坐陆沉,金汤非粟祸侵寻。”清·吴沃尧《糊涂世界》:“名山大川之间,赤县神州之外,无远勿届,不期而然。”清·黄遵宪《八月十五夜太平洋舟中望月作歌》:“岂知赤县神州地,美洲以西日本东。”梁启超《小说与群治之关系》:“此又天下万国凡有血气者莫不皆然,非直吾赤县神州之民也。”
邹衍,齐国人。生卒年不详,据推断大约生于公元前324年,死于公元前250年,战国末期最著名的学者之一,在哲学、地理学和天文学方面都有杰出贡献。就学于稷下学宫,先学儒术,改攻阴阳五行学说,然而终以儒术为其旨归。“邹衍以儒术干世主,不用,即以变化始终之论,卒以显名。……邹子之作变化之术,亦归于仁义”(《盐铁论·论儒第十一》)。“邹子疾晚世之儒墨不知天地之弘,昭旷之道,将一曲而欲道九折;守一隅而欲知万方,犹无准平而欲知高下,无规矩而欲知方圆也。于是,推大圣终始之运,以喻王公列士……”(《盐铁论·论邹第五十三》)。
在地理学方面,邹衍提出“大九州说”,补充了中国早期占统治地位的天体观和地理观之不足,开创了海洋开放型地理观。邹衍的地理学说,认为儒者所说的“中国”,不过是天下的1/80。他命名中国为“赤县神州”。赤县神州内自有九州,就是《禹贡》中所说的九州,可暂时称为“小九州”。与赤县神州大小相当的州,还有8个,就是大九州。每一大州的四周,有裨海环绕。一块地上生活的人和鸟兽无法与另一地的接触来往。这样将它们分别以9划分,应共划出81个区域,中国便只为其中的一个区域。显然,邹衍所说的“有大瀛海环其外”的“九州”实为现代意义上的“九洲”。关于大九州的名称,《史记》只提到一个赤县神州,顾颉刚先生以《淮南子·地形训》的记载为全备:“何谓九州?东南神州曰农土,正南次州曰沃土,西南戎州曰滔土,正西弇州曰并土,正中冀州曰中土,西北台州曰肥土,正北济州曰成土,东北薄州曰隐土,正东扬州曰申土。”
“大九州”是一种对世界地理观念的大胆设想,反映了当时的地理认识比《禹贡》时代又有一定发展。
邹衍“大九州说”的产生,可能跟齐国商业交通的发达,尤其是便于海上交通的条件有关系。这一学说,反映了我国战国时期人们对世界地理的推测,认为中国只是世界的一小部分。同时也扩大了人们的眼界,在人类地理认识史上是一个进步。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而并没有明确的科学依据。
邹衍是在对“小九州”有充分认识并且熟悉大海包围陆地这一事实的基础上,以中国的九州为根据,通过外推而假设出了“大九州”。其采用的方法是,“先列中国名山大川,通谷禽兽,水土所殖,物类所诊,因而推之,及海外人所不能睹”。邹衍从黄海、渤海包围山东半岛,推想到“大九州”中“乃有大瀛海环其外”。这种由已知推未知的方法,在人类上下求索认知世界的过程中,不失为一种有效有用之法。同时,大九州学说的理论基础是阴阳五行说,从时间与空间来推衍,顺推是五行相生说,主要讲天(大自然);逆推为五行相胜说,主要讲人(人类社会历史);由小推到大,由近推及远的大九洲说主要讲地(地理),既中央之外,以东南西北“四极”来对应春夏秋冬“四时”,用八卦九宫之数来排列成九州,这也是邹衍“天人合一”宇宙观思想的体现。
邹衍的“大九州说”与当时占主导地位的大陆文化背景的地理学说不相符,其中的合理成分也无法证明,因而遭到过包括司马迁在内的一些学者的怀疑和抨击。在邹衍的学术生涯中,显得更为引人注目的就只是阴阳家学派的创始与他的“五德终始说”,而“大九州说”不为大多人所接受。
但是这并不影响此学说对后世的影响。尤其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古代交通技术的发展,人们的视野、所能到达的范围越来越大,伴随对越来越多新的岛屿、大陆的认识和了解,这种“大九州说”其科学的一面渐渐为人所知。第一部关于宇宙方面的传奇之书《山海经》,就是根据大九州说的方式来编排的。元代张翥言道:“九州环大瀛海,而中国曰赤县神州。其外为州者复九,……此邹氏之言也。人多疑其荒唐诞夸。况当时外缴未通于中国,将何以证验其名矣。”明代的郑和下西洋也和当时人们相信大九州说关系密切。
时至近代,西方列强用大炮轰开了中国紧闭的国门,中国的有识之士痛定思痛,“师夷长技以制夷”,在学习西方先进思想与科学知识的过程中,人们又想起了邹衍的“大九州说”。中国清末外交官,改良主义政论家薛福成(1838~1894)于1891年出使英、法、意、比四国,回国后撰写了《出使日记》,其中写道:“昔邹衍谈天,……司马子长谓其闳大不经,桓宽、王充并讥其迂怪虚妄,……今则环游地球一周者,不乏其人,其形势方里,皆可核实测算,余始知邹子之说,非尽无稽,或者古人本有此学,邹子从而推阐之,未可知也。”
赤县神州,当现代科学证明了世界七大洋五大洲,并绘制了精美的地图时,神州之名早已传遍华夏。神舟系列载人飞船升空的刹那,同时带向太空的,或许还有中国古人对于世界瑰丽的想象。
也许上帝赐予人类最厚重的礼物,便是想象力与创造力。人类从不停止想象的脚步。焉知今日之论,不类昔日邹衍“大九州说”?那么,就让我们以神州之名,尽情地畅想未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