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手中电话再次响起，未曾细看来电是谁，他便接了起来，“喂？”
【你那边还真安静。】嗓音低沉平稳如常，而在电话里听总是变调，惹得沐书航心绪波动不已。
“安……当然安静啊，在房间里，不安静还能怎么办……”
【你也会紧张啊？】
“开玩笑，我又不是你……”
【我也很紧张。】
“就算你撒这种谎我也不开心。”听他一本正经的说紧张，沐书航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我考试，你紧张个什么劲？”
【阿航，我对你的要求真的不高，H大，不能再让步了。】
“……”笑容突然打结，沐书航只觉得喉咙堵着一口气，努力上下滚动喉结，妄图将其咽下去，“为什么……”
【文化课等你艺术高考之后，我会亲自帮你补习，所以不用担心那边。】一般人，哪里听得王垣说过这么多话，听着听着，沐书航嘴角翘起来，听那稍许变调的嗓音慢慢道来，【如果实在不行，我就陪你复读一年。】
“复读？你在说什么，你那样的成绩，怎么可能复……”沐书航笑容突然僵在脸上，他知道，写满整张卷子只拿刚好六十分，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事情，“喂，喂，这两年半来，你带着我一步步走过来的，我是整个画室最纯良无害早出晚归三点一线的好学生，都说天道酬勤，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绝对！”
【我知道，我只是……紧张罢了。】声音依旧淡淡，带点笑意。
“……拜托你用普通的方式紧张好吗？”沐书航抓住心脏前的那块布料，似乎这样就能让它慢一些跳，衣服皱了也不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央空调风太热，直吹得他脸上阵阵发烧。用自己去威胁别人，这个人……偏偏自己还买账，总感觉事情有什么不太对，又似乎不能更正常。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了几句，沐书航一转脸，却见镜子中自己不自觉已是笑容满面，身边没有别人，他红着脸颊猛低下头。
“王垣，不早了，我要睡了。”
【H大，我等你消息。】
“嗯。”
【阿航，我说复读，不是假的。】
“……知道啦。”
挂了电话，沐书航一面刷牙一面哈欠，泡泡差点将他呛死，一边咳一边笑出眼泪，他只庆幸除了镜子里的自己，再没人能看到自己变成神经病。或许是安心的关系，睡意将他重重包围，刚刚卷入那陌生被窝，便睡得七荤八素。如果有梦，大概是王垣黑着一张脸，淡淡道，我们一起复读吧，你这个笨蛋。
8B，6B，5B，4B，2B，铅笔在纸上刷刷刷，除了模特与纸上的画，再无其它。
普兰，深红，橄榄绿，柠檬黄，颜料交织在调色盘上，为白纸增加厚重与纷繁，沐书航喜欢水粉颜料的味道，每一笔都让他嘴角带笑。
“沐书航你干嘛突然笑得那么帅？那个女模特明明长得那么棱角分明……”
“我笑不笑和女模特有什么关系？”沐书航双目在模特脸上与画板之间游移，并未分出半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喜欢她那一型吧？”同学或许是为了缓解气氛，低低笑出声来。
“我不喜欢这种类型。”不想沐书航却一本正经回答自己，那同学眨眨眼，回过头来。
“那么你，喜欢哪一型？举个例子。”
“我喜欢……”突然，脑中闪出王垣沾满汗水的脸上，从容不迫的淡淡笑容。啪，画笔掉落在地，沐书航咽下唾沫，却忘了去捡。
“哎呀，你们别聊了，还有半小时交卷了。”旁里另个同学提醒他们，沐书航这才慌忙捡起笔，扔进水桶中，水中腾起彩色水雾一片，一如他的心里，不知道什么颜色，陈杂纷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