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头万万没有想到,猫仙留下的魔法遥控器,居然会给他的学习带来了这么大的帮助。
那天晚上,猫头坐在被窝里摩玩遥控器时,无意中发现,在遥控器的背面,还隐藏着一个更加玄妙的按钮。其实,说那是按钮似乎不太准确,在那咖啡色的表层下面,还隐藏着一个极不起眼的凹槽。你在凹槽上按一下它不会有任何反应,可是你若接连按它两下,那火柴盒大小的玩意儿,瞬间就变得有书本大小,颜色也变成了迷人的粉红色。遥控器上面布满了数以百计的小星星,闪闪烁烁的,煞是好看。
猫头知道,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小星星绝对不可等闲视之,他小心翼翼地端详着每一颗星星,悉心琢磨它们各自的特点,并默默地记住它们所处的位置和闪烁的频率。
后来,猫头从影碟机的遥控器上得到了灵感,经过几天小心摸索和揣摩,他终于弄明白,在遥控器右下角那几颗小星星的功能,其中有一个是重播键,还有一个竟然是插入键。
更让猫头兴奋不已的是,你按动重播键之后,遥控器上方就会浮现出一块六英寸大小的虚拟屏幕,你只需要说出任课老师的名字和时间,就能清晰播放出当时上课的情景,美中不足的是,向前浏览的有效期限只有三天。
发现了这个诀窍,这让猫头喜出望外,现在他每天晚上做家庭作业,一旦遇到拦路虎,就干脆打开遥控器重新温习一下课程,再不行,还可以按动插入键,直接面对面向老师讨教。
如今,猫头的家庭作业做得又快又好,成绩也渐渐有了很大的起色。猫头其实是一个头脑非常聪明的孩子,他致命的弱点就是基础不太扎实,特别是那说话绕嘴绕舌的英语,你基础不行再想追人家就有点困难了。现在有了魔法遥控器的帮助,猫头对每一门课都学得格外卖力而且也十分自信。班主任韩雪娟发现了猫头的可喜变化,真是从心里感到高兴。尽管猫头成绩在班里一直处于中下游,而且是一个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淘气包,他上课喜欢接嘴、爱做小动作,还争强好胜经常和小朋友动拳头,但在韩老师的心里对他总有几分偏爱。韩老师对猫头的家庭境况十分了解,他们一家人从农村来到城里,为了生存四处漂泊,活得确实挺不容易的。再加上现在城里的孩子大多是独生子女,优越感很强。他们和农民工子女在一起,相互之间有些排斥,偶尔会发生一些小小摩擦,论起责任来大半是在城里孩子的身上,这一点韩老师心里有数的。
猫头在班里虽然个头不高,但是长得结结实实的,嘴巴也十分利索,自然而然就成了农民工子女的头儿,班里发生纠纷常常都有他的份儿。尽管猫头性格十分敏感、好强,却很懂礼貌、懂道理,老师交付的事情,特别是打扫卫生之类的力气活,和打架一样,他一人能顶上几个人,做得那真是有板有眼的。
韩老师教的是数学。这次月考,猫头放了一颗小卫星,数学居然考了年级第十七名。如果要不是英语拖了后腿,总分名次进入班级十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韩老师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最近一定要抽点时间,再到猫头家做一次家访,提醒家长一同为他的进步再鼓鼓劲。
放学的路上,猫头和杨艺曼同路,两个人一路说说笑笑格外亲密。
杨艺曼背着大书包,猫头的书包则沉甸甸地提在手里。
新村小学的男生有一种时尚,一到三年级,书包都是规规矩矩地背着的;四年级和五年级,书包大多都是提着的;而到了六年级,好多人已经不用书包了,而是流行用手提袋。副科的书本都是放在教室的,只有主课书本晚上才带回家。你可不要问这是为什么。问了也没有人会告诉你。在他们的世界里,这就叫潮流,这就叫酷!
“瞧你那鬼样子!书包背着会累死你呀?告诉你,这样可省力多了。”看着猫头的书包从这只手换到那只手,杨艺曼忍不住笑骂道。
“呵呵!不费力的,要不你那书包我也帮你提着。”猫头依旧嘴硬。
“拉倒呗你!鸭子都烀熟了就剩下嘴硬。”杨艺曼用老家的方言干脆利索地抽他。
杨艺曼来到连云港市已经整整五年了,奇怪的是,她不仅学会了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学会了新浦市区的方言,老家的土话居然也讲得十分地道。所以平时她常常骄傲地向亲友介绍,说她是精通三种语言,现在正在学习英语。说真话,杨艺曼在语言上确实是很有天赋的(这一点让猫头真是羡慕不已),就像他的父亲在生意上很有天赋一样。杨艺曼的父亲杨春伟和猫头的父亲陆咸川不仅是同乡而且是同学,七年前,他们一起结伴到连云港市打工,开始两人都是在工地上做瓦工。头脑灵活的杨春伟在旧城区大拆迁中看到了商机,他买了一辆三轮车,收购旧门窗、旧家具和废旧钢筋,后来有了点积蓄就换了一辆二手汽车,再后来就专门承包拆迁工程,那生意就像滚雪球一样越做越大。短短几年时间,房子有了,车子有了,资金积累了几百万,成了名副其实的小老板。
而此时的陆咸川依旧在工地上跟水泥和砖头打交道,后来他之所以要背井离乡去南方闯荡,可能跟心理上所承受的巨大压力颇有关系。据说他到了南方走的也是好朋友杨春伟当初起家的路子,不过人家的成功经验他复制起来似乎并不顺利。论年龄,其实猫头比杨艺曼还大半岁,可是在更多的时候,杨艺曼都是当仁不让地充当猫头的保护者,好像猫头一直就是她的小弟弟。对于这一点,猫头的心里既感动,又有点儿不舒服。你想想,一个男子汉却要被小女生保护,好没面子啊。
在猫头的潜意识里,有一种非常强烈的大男子主义。遗憾的是,这种大男子主义却很少有机会淋漓尽致地对人展示。猫头至今对中秋节那一块华丽的月饼依旧是耿耿于怀。那天下午放学的路上,猫头和杨艺曼一起回家,一路上说了许多不着边际的闲话,分手的时候,杨艺曼像变魔术似的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纸盒,塞在猫头的手里,笑眯眯地说:“今天是中秋节,送你一件小礼物!”
“我、我可什么也没有准备呢!”猫头有点窘。
“唉!你要是整天跟我瞎客套的话,就真的是见外了,你要是那样的话就别怪我生气不理你!”杨艺曼认真地说,“其实我也不是特意准备的,家里现成的东西,我拿了一点儿,谁让咱俩是铁哥们儿呢!”
杨艺曼很豪气地拍了拍猫头的肩膀。
一句“铁哥们儿”让猫头再没有推脱的余地和客套的理由了。是啊!既然是铁哥们儿再那样就显得有些生分了。
路上人多,猫头没好打开看。回到家里,他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那个神秘的礼品盒,原来是一块硕大的月饼,外面还罩着一层透明的薄膜,它安安静静地躺在那杏黄色的绸缎上,好似一只娇贵的小狗胖乎乎地趴在那儿酣睡。
猫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精致、这么华丽的月饼,为此他特意逛了一趟时代超市,在那令人眼花缭乱的月饼柜台上,他好不容易才找到那种别致的单包礼品盒,看看上面的价格,着实吓了猫头一大跳。真是要死了!一块月饼居然标价119元钱,这不是公然打劫么?
在猫头的眼里,119元钱可不是个小数目,他和妈妈整整一个月菜金也花不了这么多的。
自从妈妈到了喜庆楼大酒店上班,这两年,猫头家的菜金一项开销确实节省了好多。除了早饭,妈妈一天两餐都在酒店里吃,而猫头在家里随便对付也就可以了。
喜庆楼在连云港市属于中档酒店,店堂十分宽敞,价格又比较公道,所以附近人家的红白喜事都爱在这里酬客,因此酒店的生意十分红火。猫头的妈妈十分勤快,虽说是在后厨帮工,可酒宴结束后,眼看前厅忙不过来,她总是会热心上前帮助收拾。前厅的服务员个个都把她当成了好姐姐,同事们揭台时看到一些比较完整的菜都爱悄悄地打包,让她带给猫头吃。
连云港市的喜宴最后一道菜都是红烧鱼,讨的是“年年有余”好口彩。而到最后一道菜上来的时候,宾客们十有八九已经是小酒偏高了,许多整条的大鱼仅仅是动了一两筷子就无人问津了,猫头的妈妈看倒了怪可惜的,就会选那整齐一些的带点回来给猫头吃。猫头从小是非常喜欢吃鱼的,可是怎么着也架不住这样日复一日地“温习旧课”呀!可猫头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他更知道家里的经济状况,为了尽早地实现在市区买一套住房的宏伟计划,爸爸妈妈那真是一分钱也舍不得错花的。有时候实在是吃腻了,猫头就会半开玩笑地对妈妈说:“妈妈,鱼儿要是再这样吃下去,我会不会真的变成一只猫呀?”
每次听到这样语意含蓄而温婉的抗议,妈妈总是有点内疚,她就会变着花样让儿子换换口味。其实,饭店里牛肉、羊肉之类的剩菜也有不少,可是猫头的妈妈不愿意接,她总是觉得满盆子汤汤水水的,捞的筷子太多了不卫生呢!猫头的妈妈一次又一次在心里暗暗发誓,等到房子买好了,有一个固定的小窝,就再也不让儿子吃这些剩菜了!
可什么时候才能买得上房子呢?这一点她心里还真的没有底呢。三年前,连云港市的房价一平米还不到四千,可现在却已经突破六千了!我的老天,一家人省吃俭用积攒的那点钱,还不够房价长的呢!原本好像近在咫尺的目标,现在似乎变得越追越远了,想想真是让人有点儿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