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娘们儿,如此说来,老子这个皇上当不成了!”“乌龟汉子”似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便瘪巴了。
“龟儿子,怎的灰心丧气了?”张絜娇笑一声,伸出纤纤玉手,抓住“乌龟汉子”的耳朵,拉至自己樱口边,向了里面吹了一阵风。
“小三儿,宫中那么大的地儿,甚么他娘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没有?你不在宫中好好玩儿耍子,跑到这里来作甚?难道宫中玩不开你了不成?无事便快些与二哥走开,休得误了二哥的正事!”
“哈哈,二哥,慌他娘的什么?珪儿屁股还未温热座儿,二哥便要撵珪儿走么?二哥先摆上酒来,与珪儿吃上两盅,别的事,吃完酒再说!”
“哈哈,小三儿,你他娘的大老远地跑了来,便是为了讨酒吃么?宫中甚么样的黄汤没有,偏偏来这里扰二哥?”“二哥”原是想将这“小三儿”尽快打发走的,但见得“小三儿”死皮赖脸地讨酒吃,却也不好过于驳他的面子,只得命人摆上了酒宴来。因是家宴,席上便只有“二哥”、“小三儿”,还有与“小三儿”一道来的一个青衣汉子在座。
席间,“小三儿”与青衣汉子兴致勃勃,谈笑风生,向了“二哥”殷勤劝酒。
“二哥”见得“小三儿”二人如此热情,又听得二人不断恭维自己,心中大喜,于是开怀畅饮。“二哥”如此的大碗黄汤灌来,不觉便有了些醉意了。他乘了酒意,问“小三儿”道:“小三儿,宫中有事么,老头子怎么样了?”
“哈哈,二哥,宫中屁事也无,一切平安,老头子还是阴死阳活的那个熊样儿,还能好得了么?珪儿久居皇宫,心中生厌,便想来洛阳看花解闷儿。”“小三儿”大笑道:“二哥,你是地主,今日得多吃些酒,吃完酒,二哥便领珪儿看花去吧!”却又与青衣汉子向“二哥”劝起酒来。
“小三儿,你他娘的怎的不透气儿?此时正是牡丹花落之季,到处光秃秃的,哪有甚好瞧的?用过饭,你他娘的与韩老大蹓跶上一圈,便回去吧,二哥却是未有功夫陪你玩儿的。”“二哥”口中说话,又将几大碗黄汤灌下肚去。此时,他已然是醉眼朦胧了。
“哼哼,朱友文,不用你撵老子,老子这便走!”“小三儿”“走”字才出口,便猝然出手,一掌向了“二哥”右肋拍了过来。与此同时,坐于“二哥”对面的青衣汉子亦向“二哥”劈出一刀来。
“二哥”便是朱友文了。
朱友文功力虽高,但哪里能料得到“小三儿”二人会猝然出手,心中自是无备,见得招式袭来,识得发招相抗已是不及,只得施展绝顶轻功,身子带椅腾空而起,避于一旁。朱友文虽是避得不慢,但“小三儿”与他挨身而坐,青衣汉子亦近在咫尺,且是朱友文又酩酊大醉,却也有些迟了,见得劲风过处,朱友文右肋着掌,左臂亦被砍中一刀,伤势却均是不轻。朱友文心中怒极,大骂道:“朱友珪、韩勍、我叉你们的奶奶的,本殿下以礼相待你二人,你二人却暗下毒手,当真蛇蝎不如!”回过头来,向了门外大喝道:“侍卫何在?快与老子宰了这两个小子!”
“小三儿”、“珪儿”显见便是朱友珪了。青衣汉子自然便是韩勍了。本来,这韩勍于平阳之役之时,偷袭韩延徽,便已然降了晋人了,后来,他见得李存勖妄戮降将,亦觉心中发寒,便又偷空逃了回来。韩勍与朱友珪自十数年前便结为孤朋狗友了,韩勍由唐朝的统军摇身一变而为梁朝的平阳监军,便是得力于张絜向梁太祖吹的枕边风。韩勍由晋军中逃回汴梁,按律,当斩,但他靠着张絜玉面,不仅未获罪,反而当上了龙武统军。
韩勍听得朱友文叫声凄厉,有如中矢之怪兽怒吼,大笑道:“朱友文,瞎叫唤什么?发情么?哈哈,你便是叫下天来,只怕亦是不会有人上前来助你的了!瞎小子,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周年纪念日了!”口中说话,手中大刀飞舞,又连连招呼过来。
朱友文厉声呼喊半日,只听得侍卫远远地呐喊助威,却不见一人前来替他拼命。他心中暗叹一声,自言自语道:“老子待人不仁,便不能怪人对老子不义了!唉,这也是天要灭老子,老子命该如此!”朱友文如此说话,原是昔日因他性情暴戾,喜怒无常,常无罪责打侍从,侍从无不畏之如虎,是以他每次呼喊侍卫,侍卫均是你推我、我攘你,无奈之下,才畏畏缩缩地前来。今日,侍卫虽然听得朱友文呼声甚急,却也不敢疾忙便至,只是慢腾腾地移至门前;及近得前来,才见得是朱氏弟兄自相残杀,又有谁肯拼了死命前去相助?只是借了朱友珪带来的侍卫阻挡之由,虚张声势地大声呐喊,口中发出震天价的喊杀声,只是不来助阵,乐得作壁上观。
朱友文口中发出一声长叹之声,由椅上飞身跃起,取下背后的两枝判官笔来,施出三十六路点穴绝技,向了朱友珪、韩勍二人招呼过来。朱友文以重伤之身,酩酊大醉之后,黄山绝技施出,犹自出手如电,这份功力亦当真了得。但他毕是肋受一掌、臂中一刀,功力自是输于昔日多多,招式亦不若旧时精妙、凌厉,饶是如此,却也与朱友珪、韩勍二人拼了个平手。
韩勍见朱友文臂上伤处鲜血不断向外流出,又见得他嘴角亦似有血迹,识得他内外皆伤,且是负伤不浅,自是不宜久持,当下大呼道:“三殿下,瞎小子身负重伤,咱们不须与瞎小子拼命,只需拖住瞎小子,不与瞎小子喘息之机,便可将瞎小子拖死!”
朱友珪虽是一个恣睢放荡之人,却又是一个阴险狡诈之徒,焉能识不得眼前的形势,又听得韩勍一呼,却也不急于进攻,只将手中的双剑抡得圆了,使得风雨不透,将身子密密地护了,施展小巧绵软之功,与朱友文游斗。韩勍亦是如此施为。
朱友文乃一军之帅,眼前之势,又怎能识不得?却也将心一横,豁了出去了。见得他绝招迭出,且是拼了全力,向了朱友珪二人招呼过来。显见,其意便在速战速决了。但朱友珪二人功力均是不弱,且是又只守不攻,任凭朱友文如何出招,却也奈何他们不得。朱友文内伤不轻,臂上伤处又不断有血流出,拼斗一时,便觉头晕目眩,身子站立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于地。
朱友珪见朱友文如此模样,大笑道:“韩老大,瞎小子不撑了,咱们加把劲儿,打发瞎小子上路便了!”手下招式陡然一变,由守变攻,向了朱友文痛下杀手。韩勍答应一声,亦突施反攻之招。一时之时,朱友文便被迫得险象环生。
朱友文心中怒极,大喝道:“贼子,怎敢如此猖獗,老子与尔等拼了!”再也不守门户,只将打穴绝技连环施出,向了朱友珪、韩勍二人拼命攻将过来。朱友文躁心一起,又拼命出手,却犯了武学大忌了,负伤的肺腑怎经得起真气的冲击?便见得他口一张,听得“哇”的一声,又有一股血箭喷出唇外。
韩勍大叫道:“三殿下,瞎小子要玩儿完了!施杀手,摘瓢子!”
朱友珪大笑道:“韩老大,老子晓得!”与韩勍刀、剑配合,各施绝技,专寻朱友文要害处招呼。
韩勍八卦刀本便是一绝,今又有朱友珪双剑配合,更是将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见得韩勍招式陡然一变,放开门户,施出八卦刀中的精髓来,大胆攻来,招招只向朱友文的脑袋招呼。此乃韩勍集数十年精力所创之绝技,使将出来,声势果是骇人至极。
一时之间,朱友文在朱友珪、韩勍二人的凌厉攻击下,被迫得无有招架之力,只是一步步地后退不迭。
韩勍身形如电,倏的转至朱友文背后,反手一刀施出,听得“砰”的一声闷响发出,见得刀背正砸在朱友文背心之上。朱友文顿感胸中一阵翻腾,血气上涌,再也压它不住,口一张,便又喷出血来。
朱友文怒火攻心,厉喝道:“贼子焉敢欺人太甚!”他识得自己今日难逃丧命之厄,与其被敌人取了性命去,倒不如自寻了断的壮烈些。想至此,抬起右掌来,猛然向了自己脑袋拍下。听得“砰”的一声闷响发出,见得朱友文的大好头颅已然变成了一个烂葫芦了。
“哈哈,好个他娘的瞎小子,倒也有种!”朱友珪大笑一声,飞身向前,趁着朱友文尸身未倒之机,宝剑猛然一挥,“咔嚓”一声,将朱友文的烂脑袋砍了下来。朱友珪左手疾伸,接住朱友文的破头,亦不顾头颅上鲜血淋漓,提了,走出宫门来。
朱友珪立身于宫门台阶之上,对了洛阳宫中众武士大呼道:“小的们,不要怕!老子便是太祖爷三太子!今日,本殿下奉太祖爷之旨,来取图谋不轨的朱小二的脑袋!”朱友珪扬了扬手中血淋淋的人头,又大笑道:“眼下,老子已然完成了使命,便要回京缴旨了。你们愿意随老子去的,便随老子走;不愿随老子去的,便滚他娘的蛋便了!”
朱友文大失人心,侍从大多久欲弃他而去,今听得朱友珪之言,各个欢呼一声,或随了朱友珪去汴梁;或各自归家;或将朱友文宫中之物抢劫一空,投沙陀人去了;或啸聚山林,做那逍遥自在的山大王去了。便是有几个为官者,心中有些不忿,但见得韩勍等虎视眈眈地站立于朱友珪身旁,又见得朱友珪手中的人头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流着血水儿,哪里还敢再出一声?
“僧兄,何必躲躲闪闪的,出来相见便是了!”
喝声才歇,便见得一道红光闪过,一人已由殿顶之上飘落于地。看时,却是一位红衣僧人。听得红衣僧人出口赞道:“阿弥陀佛,邓施主好眼力!”
“哈哈,大师过奖了!邓某与大师相较,自是小巫见大巫了!邓某亦未有甚么好眼力,不过是‘卖糖稀的盖楼——熬出来的’罢了!”“邓施主”见得红衣僧人身似流星,却似鸿毛般落地,亦由衷赞叹道:“禅师好俊的轻身功夫!”